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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自卑于喜欢她丨本周诗星:苏盛蔚

2016-08-22 苏盛蔚 中国诗歌网


中国诗歌网本周诗星苏盛蔚
我始终自卑于喜欢她,她的高傲像是飞流而下的瀑布,把矮小的我淋个剔透但我又在精神上绝对高于她,我写诗变成国王,有了王国。


诗人简介:

苏盛蔚 ,笔名暮然。1989年生于福建霞浦。宁德海岸诗社创始人之一,半岛书屋发起人之一,设立乡村文化工作室等。诗歌观念:我的诗写并非要让你读懂,而是要带你飞!



《滑坡》


垂垂老矣的黄昏

人们已经下山坡,我曾无数遍模仿夸父

希望用意志

和笔上的执着

追一追我们心里的太阳

他们

所有生养我的山水和父母

他们

以将死的姿态

以影子迅速消失的姿态

滑落下去

我们的文明

我们的原初,离开我的身体

然后在日常中嬉笑

无腕力的中年男人的哀叹伴随其中

他们

又开始慢悠悠地走来走去

好一点的

表示了关爱

然而,文明的太阳在渔村掉进山谷

浮现出

城市的蹩脚儿子

也谓之太阳

 


《结果》

 

迅速凋落的

我们谈的闪电般的爱情

男女试图进入对方,在迂回中下定决心

结婚

然后生一个不孝子

骂骂他的父亲

怪他沉溺于渔村,一生不过一个贫农

当不了李刚一般的父亲

我的儿子

该不会真的是这样的吧

好在我们终止媾和

分手

果子便结不出

 


《龙太子》

 

我会找一个适当的时候

把自己沉下去,那时一定是山穷水尽了

和往常一样

野果依然鲜美。家庭依然爱着

可我已经无法承受空空无一物的内心

我曾经以少年的澎湃

装下江山

所有山里的人,海里的渔民

他们依旧上山岗,下大洋。却无法容许我

在这里做梦

他们开始给足我吁叹

我必须在某一刻,选择将自己沉下去

在这深海足够纯净的龙族里

或许

我也是少年时人们口中的

龙太子。那个有着宽厚鼻翼,而无人

嘲笑的

戏中人物

 


《用功》

 

一个高而更高的尖塔

以为向它看齐是一件猥琐的事

站在它的阴影之中

不自觉地没有了自己的影子

迈步走向光中

我的影子终于出现,甚至比尖塔还长

我终归在这种比对中

丧失对自己的分寸

有时候对着树枝打鸟,鸟早就从这个城市消失了

我也对着海水捞鱼

大海在上个世纪末开始污浊

为了更有尊严的活着

我把许多汉字装进脑袋

希望在需要说话的时候如吐珍珠

 

 

《长焦镜头》


我又可以顺利地

把那些画面拉近一些,看清

他们的领口

领口的酱油脏渍,他们灿笑时如同哑剧一般

他们在我的胸口

跳舞,快乐地点燃庆生蜡烛

那些娃娃

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娃娃

再拉近一点,他们的皮肤也会有裂痕

过不了几年

就和我一样,裂成一个网

然后,只剩下绳索

 

 

《婆婆》

 

我哑然一笑

好像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人,多么值得

一笑

日常里,他们慢悠悠地走

更不要提从前

婆婆们慢悠悠地打井水

一桶一桶地提,来回地出现在弄口

从前的婆婆

住在那里,后来没有死在那里

我和别人说

多么不幸啊!那些老房子应该由老魂魄守着

朋友劝我

不要再往那边走

提水的婆婆有可能索命来的

那咿咿呀呀的弄口

不知道有多少怨气

她们都是过得不够富裕的



《钟》

 

我如此不停地想到钟楼,一万次

与种种意念进行匹对,某一种是为纯洁

配得上白衣,配得上爱那个人

某一种被连皮带骨地排泄,把一个人

咒骂得很凶残。我最终妥协

把自己安置在冰窖中,任由热血慢滴

冷不冷,热也不热。不负愧于

任何方向而来的人儿。至今,我仍然不明白

那钟舌为何天生存在于我的身体

 


《悬梯》

 

幻想爬上顶高的楼层是快乐的,仅管

坠楼事件在小脏腑一阵哗然。无非这样

梦一梦梨肉白,吃上一口红樱桃

一把古琴抚弄出流行的味道,引起

众人的唏嘘,又寂然独坐。我们的年轻诗人

不熏大烟,也能畅游天国,年轻诗人

更不需为天国的崩塌负责,而在未来际

亲眷们都将感到受骗,由此叛离抒情

 


《她》

 

我始终自卑于喜欢她,她的高傲

像是飞流而下的瀑布,把矮小的我淋个剔透

但我又在精神上绝对高于她,我写诗

变成国王,有了王国。我这忽大忽小的身体

有一个中肯的脸蛋,不算洁净,貌似五行中缺火

不让人生一点气,更不让人起半点念

所以她从我身旁经过,竟然只是寒暄:您好!

纵使我再激动,她也轻轻而过

 


《铁花》

 

我的人生曾经长成一棵树,每一片树叶

都刻着我的信息,在春天病过,在人前折腰过

做过的好汉,打过的稻谷这些细碎的得失

都在一个土里长着。这些没有经过风的允许

不经贿赂,就被一个观望的旅人看在眼里

她步行过一座森林,读过一打写着情爱的书籍

关于地里的一切,被她脚步丈量过。她说

嫁不得,嫁不出一树城里的铁花,她说杜鹃美

山路却荒芜,山花花独艳艳,总不太好

 


《五楼》

 

颤巍在窗旁,知道这是归去的路

拒绝虚妄地活着,飞出梦想这个牢笼

我在想,为何说飞就能飞走,步行!

这小半生我只是步行,一笔一划

慎重地讲人世的话。某一刻存在于

他人的话语中,变成一个动不动就跳脚

的局外人,这才知道,牢笼四壁徒然

给足一切飞的理由,只作飞鸟状

清醒地让阳光渗透进来,听听鸟鸣

 


《谈生意的母亲》

 

母亲总是在楼下大声说话

有时候为了讲清事情甚至喉咙都喊破

这让我担忧

因为她可能把楼顶也喊破

然后,把我的心也喊破

有的时候讲着讲着她就含着眼泪了

这又让我担忧

怕她含着一个湖泊没有流泻

悬在我的头顶

哪一天彻底地把我淹没

到时候

我的儿子会赶来

骂他的父亲,为何在写字台

写出一道围墙

 


《关门》

 

父亲关门的声音很大

把我震得扑腾扑腾,父亲若知道这般

大概会轻一点

有一回父亲喝点酒对我说

儿啊,人人对你小心翼翼

以后你怎么办?

我的父亲生气的时候,放碗筷都是大声的

大声得

我又要发脾气

父亲有时候遗憾:太疼你,你姨也是

听到这句话我似乎就顺理成章地发脾气

发脾气的下一秒

我会全身发软,父亲就抽出香烟

抽得滋啦滋啦地响


 

《东流水》

 

父亲说臭水让它流满大街

我同意这个说法,既然律法允许

如此,或者说既然把控律法的人

允许如此。那就让它流到你的床边

我也默认了脏水流到海里的事实

赞同了未来十年吃致癌的鱼

是可以接受的。父亲说,水只是顺势

而已。河流是必须向东流的

东海那么大,吞点弹药又如何

我的河流,像我的母亲,如今也

赞同父亲这个说法。我也附议

奈何我恐惧也庆幸,我看不到

村庄的结局。我等着旮旯地接连牺牲

等着人们开始憎恶自己的妆容

感叹光阴奈何也向东流

 

 

《麻风婆婆》

 

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

选择一个信任得过的人,告诉她

我的秘密。关于我曾经被麻风婆婆

收容的故事。我曾经打破她的碗

亲吻过她的女儿,也和她的儿子

玩过弹珠。麻风婆婆时常进入我的梦

走到我的床沿,唤一声:弟弟

起床啦,姑娘嫁人啦,请你喝喜酒

我的婆婆不会说谎,姑娘披着红盖头

嫁了,生了孩子。姑娘雪白的那块地

现在被其他人堂皇的见过。现在

没有什么秘密了,现在我把所有告诉

我的朋友,告诉她们,麻风婆婆

和她的女儿疼爱过我

 


《阿拉木》

 

阿拉木。香格里。我又开始在梦里

糊涂地叫唤。图拉,朵拉。我是在

异域有过一段艳遇,她是不经意地

透露对我的厌烦,她施舍我以同情

我的无法喷射,无法自我燃烧

无法醉酒,她还知道我打死过内心

的虎,外表的狼。我啃过的面包

喝过的凉开水,打过的女人,打过

那种和我一样无法停止哆嗦的女人

我搜索灵魂经过的路线,渴望

再次回到麻风病院,再听麻风病人

讲讲图卡娶妻的故事。他们风流

男人女人握手拥抱,泰然异常

他们口中吐着句子,胜过我的病句

他们相互的表白胜过我的情诗

他们相互的情人关系,只是谈心

有人管制,不会突然外衣爆裂

他们是安拉,塔母。他们来过我的

房间,好像仍然呷着茶水

 

 

《白浪》

 

白与白的追逐。和岸上黑西装与黑面孔

密密麻麻的旗杆如针叶林,风中抖擞

战争因谁而起,因何平息。背面的太阳

悄然落山。唯有从河道涌来的水

褪去了污点,明明白白,无人腹黑

 


《生日后的一天》

 

什么时候才有新生

比如秋叶,新的荒凉积年累月

比如房子新得坚硬,新得牢牢的

把自己比作一把钥匙,全新的日子里

转一转。转那山水,转那日月

不转孤独和欲望塔

 


《白帆》

 

我企图在机器轰响中,找到鸟鸣的方向

在众神被划成商品的死相中,咒骂掘走老树

的歹徒。他们曾经不可一世,把土地当作阶梯

一步步走向他们光荣死亡的墓碑。在仅有的树

下,我咒骂妥协。我企图扬起一面白帆,寻找

祖国父亲更广阔的土地,与智者。我企图

带回一把全新的锄头,和村庄走向平和的信念

我在航行中,路过罂粟林,进入迷幻的虚空

精神漂泊无依,在求索的浅滩搁浅,沉迷到

太阳再次升起。而黎明,在旧世界的起落中

豪无新意。仿佛黑暗永存,我与村庄同时陷入

死寂,死寂之中,嘈杂继续升腾

 


《落神》

 

古榕树是村的魂魄。把权者将它买卖

一斤换作四两银钱。货品可以论斤两

1982,人民大摆牺牲,希望神明落神于

我的婶婶。我的婶婶是可以通神的

在那一刻她伟大而不可否认。那时的

道路可以打坐,人有喜庆,邻里皆欢喜

如今古榕和神一起被连根拔起。故而

城市巨大的手掌已准备收拾午睡的村民

无人相信落神这一桩事

 


《收获季》

 

忙碌的收获季,人闲着

所有阿呆都食古不化。一些仓促

的诗稿横冲直闯,玄门紧闭

身影浮现,纸糊的一般

站不住,像刍狗适合祭奠

假想站在钟楼,引一阵空响

把发疯的情绪摁进经筒

好让伴侣在神游中析出

至于你嘛?职场的故事我听腻了

陪我看一看天上的太阳

今日能收割否?



《田头》

 

野外。夏季在说话:词语堆砌的

冬天太长。四月咳出爆发力

掌声附和。锄地,隐喻无法细究

这心灵的妙响,坎坷的育子生涯

蠕虫翻晒黑土:晦暗,隐幽

抑或表意模糊

总之,风湿荡然无存。坐下,歇息

遐想盛唐。起身,继续翻晒

 


《春燕》

 

梁上婉转的鸟鸣。去年被捣毁的

燕巢,新裱修辞。在华丽

与实用间不曾徘徊

若夜间可以引歌

对着月亮。对着家国失守的题材

提笔,落注。鸟雀四散

花语昭彰,蜂巢嗫嚅。无以抒情

的时候,房子冒出三楼四楼

提笔。莫提高屋建瓴

 


《所见略同》

 

头顶上方佛光剧烈地摇晃

俗人眼里,充斥着无知无耻的快乐

所知道的金黄,下午的汗滴

源自一种纯一的热

非能量,非信仰,非运转之中心

而是衣服之内,裹着肉体

肉体之上重重的包装。透过这些

形而下的需要,张开嘴

便是蒜香。花季,凡胎肉眼中

的一场艳遇

 


《兄弟》

 

城市。我的医生哥哥

所居住的地方,已经得到所有

包括河流,山脉。包括青年

以及他的力

 

美人。我的城市哥哥

未来的伴侣,霓虹灯投射在

她万般娇宠的倩影上。车子

甩开影子十条街。她唱卡拉OK

早早使用全自动洗衣机

 

母亲。我们的母亲,推着马车

叫卖上世纪的烟叶

孤独的弟弟啊,奔向

举国的市场。弟弟啊,举起白旗

叫卖烟叶。弟弟啊

右手红袖章来往于城乡

 

 

《倒立》

 

不倒松

倒下的那一棵。我的力

和竖起的灵。以及马蜂窝即将捅破

的慌乱,正力透纸背

 

眠床不眠

典籍不古。我在你芳心的左边

种下懦弱,右边搪塞祷词

眼下你正看低

我血书上的行体,方不方

正不正,歪倒也不歪

 

只是和树相亲,和老朽

长相厮守。我们的年龄

正当屠杀同仁,正当荒郊野合

正当十个儿子

一手抓。好比,构造一首

倒立的诗

 

 

《和影子》

 

以孤独的背影对大地耳语

倒立行走,好让影子翻转

手脚并无差别,不蛙跳

更不潜水。我发现头颅不懂

决策,倒立着沦为下半身

谈不上污秽。对着大地

算了吧,好似一个铃铛孤悬

穿衣好比没穿。影子

黑黑的,说明阴影里没有别的颜色

汪汪!影子会说话

唯一的欣慰,我终于和影子同步

天色晚,我感到冰凉,那又何妨?

我挑战冬天!影子不见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糊糊涂涂丢失了一些东西

钥匙大概也丢了

这辈子把自己锁在一座空城

饿死那些蟑螂

女人见了就跳脚的蟑螂

把一摞誓言送往北方

让她明白男人诺言的轻浮

如此她会说:海边的鱼永远没有翅膀

而在男人肩膀上依靠好比在挥霍的天空

肆意飞!

所以,所以。语言美丽

如梦似幻,女人便后退,退出一个方湖

那才是诗人的澡池

她窥视却不萌动春心

 


《一座城》

 

遇见一朵花儿

好像非得在年少,成年是错

所以我不再用花语

迷惑一些问柳的同行

我知道

他们的豪宅在绿茵深处,所以用

你树枝的触角去触摸

一些娇娇永远没有穿外衣

因为美丽

所以弟弟你爱她

所以你也欲火焚身

我不再想遇见一朵花,而是想

成为一座城

花径抵达的城

 

 

《错误》

 

你希望别人谈到你

谈到你喜欢一个人的执迷是错

冬天会发现错误在笔尖发芽

开花只是一瞬间,城里城外

都是我错误的草木

我们需要一些纠正,把酸痛的脖子

扭正,这样脑袋才能端正的生长

继续一些错误的生长吧

交给爹爹

交给日落不歇的爹爹

我们讲一些话不顾及谁,只是把天

说破,把饭局端了

一些错误在起革命,一些人

在镇压

总归为了你,弟弟啊,一番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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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宫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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