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好诗 | 卖花声·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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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声·夜雪

蔡世平

多谢冻云天。故事新编。长安夜雪正绵绵。休说春宵无气力，只让人闲。

遥对一灯燃。不是梅颜。那山那水那条船。那日寒江飞白羽，野渡红棉。

  专家点评

一般地，词被当成言情的文体，其实，无论敦煌曲子词，或是花间、南唐词，无不蕴含了丰富的故事或事象，北宋柳永长于“铺叙”，即是用词文体来叙写故事的典范。雪有“花”之称，这首《夜雪》，调寄《卖花声》，先自平添一番趣味。全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但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故事新编”中的“故事”正是本词的词眼。

“还原”蕴藏在词作中的故事或“本事”，固非理解或欣赏词作的关键，然而，将隐藏在情、景之中的“事”场景化、清晰化，则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把握词中情感。起拍“多谢”二字，发唱惊挺。“冻云”为古人所常用，多指冬日的阴云。如方干《冬日》有“冻云愁暮色，寒日淡斜晖”的句子；柳永《夜半乐》以“冻云黯淡天气，扁舟一叶，乘兴离江渚”起拍，开始讲述他的行程和见闻感受。屈原《涉江》有云：“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其承宇。”言“冻云”而“霰雪”呼之欲出。接下来却插入成词“故事新编”四字，似乎溢出读者的期待视野之外。事实上，正是这看似不经意的“故事”，颇费斟酌。词人并未跳脱太远，紧接着便点明题意：“长安夜雪正绵绵”。就此而言，“新编”似指今日的京城夜雪。接以“休说春宵无气力，只让人闲”，则“长安夜雪”是一场“故穿庭树作飞花”（韩愈）的春雪！那么，问题来了：“春宵”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时间名词，而是一个寓意清楚稳定的语言符码。

词的上片，全自眼前生发，首句抒情，次句叙述，第三句描写，后两句议论，蓄势已足，精彩之处即将呼之欲出。果然，过片开启回忆之门：“遥对一灯燃”，写人的活动，就揭开了“故事”的真正内涵。词人惟恐读者错失他的深心密意，立刻强调一句：“不是梅颜”。“梅颜”，臆以为指梅花的容颜。“灯燃”似乎是用灯的光焰暗喻春雪里红的黄的梅花，但这里的“梅颜”显然是个虚拟之物，整个比喻也是虚拟的。何以见得？在词人笔下，与“我”遥遥相对的那盏灯，原来是一盏实实在在的灯！“那山那水那条船”，便进一步着实“灯”在船上。煞拍“那日寒江飞白羽，野渡红棉”，将谜底和盘托出：“飞白羽”，即上片的“夜雪正绵绵”。“那日”山水之间的夜雪，相对于此刻的长安夜雪来说，当然是过去的事了，故上片言今夜之雪为故事“新编”。“新编”的不只有夜雪，还有往事，和往事中的人。“野渡”承山、水、船而来，“红棉”代指穿红棉袄的妙龄女子。镜头最终聚焦于“红棉”，见出篷窗一隅，红衣女子面对昏黄的灯光，在白茫茫一片的夜雪纷飞之际，给人暖意融融之感。而“我”，则隐藏在画面之外或画面一角，将这一切不动声色地摄入眼中。

本词写“我”在长安春夜之雪，触景生情，忆起当年水瘦山寒之际，遥望寒江野渡之船上红衣女子的往事。词作展示了两个时间，两个空间，两个人物，两场春夜的雪。摹景惜墨如金，叙事点到为止，言情则王顾左右，所谓“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李清照）者，是也。

特邀点评：莫真宝

  诗人简介

蔡世平，湖南湘阴人，当代词人。国务院参事室、中央文史研究馆中华诗词研究院副院长、法人代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出版《南园词》《南园楹联》《词随心动——蔡世平自书南园诗词》《大漠兵谣》《古镇人的行为艺术》等著作多部。 2002年以来，在现代语境下创作的“当代旧体词”，被权威学者称之为词体复活的“标本”，因其独特的艺术个性，“为今后词的创作开辟了一个新的方向，建立起一种新的审美范式，展现出词体艺术发展的乐观前景”，“扩展了词艺的地平线”，“诗性思维的奇花异卉”。

  专家简介

莫真宝：籍贯湖南常德，文学博士，中华诗词研究院学术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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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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