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斌：美联储：阶段性向就业优先回归

王晋斌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主要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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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联储首次较大幅度降息50个基点，更可能意味着在限制性利率的持续压制下，美联储眼中的美国经济可能出现了两个阶段性的非线性变化：失业率“跳升”，通胀下行略超预期，货币政策阶段性向就业优先回归。较大幅度降息存在导致上述非线性变化出现阶段性“小逆转”的风险，在预测美联储未来降息的具体路径安排时，鲍威尔的向“中性利率”矫正可能是一个没有实质性信息量的答复，但给出了货币政策正常化的目标。美联储还会坚持依靠实际数据走一步看一步，力图保持货币政策不出现大的偏差。

美国当地时间9月18日，美联储将联邦基金利率下调50个基点，降至4.75-5.00%区间，标志着美国货币政策紧缩周期正式转向。首次降息50个基点，顺应了市场最近提高降息幅度预期的突然改变。

在9月18日美联储货币政策委员会的公告中，美联储认为，最近的指标表明经济活动继续以稳健的步伐扩张。就业增长放缓，失业率有所上升，但仍然很低。通货膨胀率在实现委员会2%的目标方面取得了进一步进展，但仍有点偏高（somewhat elevated）。货币政策委员会对通货膨胀率可持续地朝着2%目标前进有了更大信心，并认为实现充分就业和物价稳定两大目标的风险大致处于平衡状态，美联储将关注就业和通胀双重任务。

美联储公告的信息既清晰又有些模糊。美联储想向市场传递的清晰信号是：充分就业和物价稳定两大目标的风险大致平衡；美联储想向市场传递模糊信号是：关于就业（增长）以及物价变化的表述留足了空间。失业率上升但依然很低，物价下行有新进展但仍有点偏高。市场因此也就难以推测出美联储在未来的具体降息路径。

美联储关于失业的表述尤为重要。美联储之所以表述“失业率上升但依然很低”，其实是自然（长期）失业率的标准发生了一定的变化。2024年3月20日，美联储在《经济预测摘要》中预测美国长期失业率中值为4.1%，与2023年12月的预测一致。今年6月12日和9月18日，美联储在《经济预测摘要》中预测美国长期失业率中值均为4.2%，提高了0.1个百分点。与此同时，今年3月份和6月份美联储预测2024年的失业率均为4.0%，而在9月份预测全年失业率将达到4.4%，失业率预测出现了“跳升”，上升了0.4个百分点。因此，即使9月18日美联储提高了自然失业率0.1个百分点，但相比预测失业率4.4%来说，美国经济中的失业率已经高于自然失业率0.2个百分点。与此同时，在2024年9月18日的预测中，相比2024年3月和6月的预测，美联储将2024年GDP增速下调了0.1个百分点，仍有2.0%，这个增长率高于预测的长期增长率中值1.8%，是长期中值区间1.7-2.0%的上限。

鲍威尔在发言中表示，个人消费支出价格指数已从7%左右的高点降至8月份的2.2%，通胀已“显著缓解”。9月18日发布的《经济预测摘要》数据显示，2024年底个人消费支出（PCE）价格指数的中位数预测值降至2.3%，显著低于6月预测的2.6%，通胀下行略超预期。关于就业市场，鲍威尔表示，过去3个月的平均每月就业增长为11.6万，增速明显低于今年早些时候的水平。

美国2024年1季度年率增速1.4%，2季度年率增速3.0%，亚特兰大9月18日预测3季度年率增速2.9%，美国经济并未出现失速。依据亚特兰大分行的工资追踪器（Wage Growth Tracker）提供的数据，8月份小时工资3个月移动平均的中值为同比4.6%，创下了2022年以来的最低值，但仍然高于疫情前3年（2017-2019）月度均值3.4%。美联储还是希望维持较高的增长和较高的工资上涨，维持正常的利润-工资-物价机制，而失业率的“跳升”会弱化上述机制，这是美联储较大幅度降息的根本原因之一。

因此，美联储想向市场传递的“充分就业和物价稳定两大目标的风险大致平衡”的清晰信号，是想让市场打消美国经济出现衰退风险的预期。但同时又强调“市场不应该认为降息50个基点是未来新的节奏”，美联储继续保持谨慎的态度，依然会“谨慎地一次又一次开会，并做出决定”。

美联储首次较大幅度降息50个基点，更可能意味着在限制性利率持续压制下，美联储眼中的美国经济可能出现了两个阶段性的非线性变化：失业率出现“跳升”，通胀下行略超预期。鲍威尔在发言中说，50个基点的降息是一个“强有力的行动”。这个降息“强有力的行动”更大可能是针对就业市场出现了某些疲态来说的，而不太可能是针对控通胀来说的。但由于未来的不确定性，美联储不会事先提供未来降息路径的任何信息，鲍威尔用一句向“中性利率”（预测中值为2.9%）矫正就把市场打发了。失业率“跳升”和通胀更加趋近于2%说明当前美国经济失业风险是大于通胀风险的。

不管未来降息路径如何，至少在当下，首次较大幅度降息50个基点，就表明了美联储货币政策阶段性在向就业优先回归。

文章仅作为学术交流，不代表CMF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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