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青空》投石问路：国产青春动画值得继续尝试吗？|对话导演&制片人
撰写|李心语
编辑|友 子
“中国首部青春题材动画电影”。
顶着这样的光环，由光线彩条屋、好传动画、路行动画出品，口袋巧克力同名漫画改编的动画电影《昨日青空》在几度挪移后，终于重新登上了大银幕。
截止今日（11月6日），上映12天、历经两个周末的《昨日青空》共收入票房8157.3万，第三方票务平台预测最终票房在8240万左右徘徊，考虑到11月大量大片来袭，后续空间并不会太大，而豆瓣评分6.1，刚刚跨过了及格线。
对于这个成绩，《昨日青空》制片人刘敏的态度比我们预想的平静。“我们其实是有心理预期的。毕竟这两年青春片口碑都很差，而我们还是一个动画电影，所以对票房也没有特别高的期待。现在得到的反馈，不管是市场的反馈，还是观众对我们评价，都是达到甚至是超过预期的。”
从2015年正式启动算起，《昨日青空》长达三年半的制作周期里，国内青春题材电影经历了过山车式的变化——从2013年6000万成本的《致青春》收入7亿票房的高光时刻，很快就跌入了《小时代》《匆匆那年》的“疼痛青春”连遭差评的暴击中，缺乏新意、套路雷同和无休止的怀旧让“青春片”一度成为了烂片代名词。
尽管《昨日青空》规避了“青春的残酷”这一话题，选择了相对平淡而朦胧的爱情和友谊进行描述，但依旧面临了观众间的口碑分化，喜爱者称其为“青春的回忆”十分感动，不满者亦给出了“人物程式化、脸谱化、剧情矫情俗套”的批评。当然，诸如此类的论战在诸多青春电影中，经常性上演。
《昨日青空》的导演奚超认为，“我觉得大家的评价还都是挺中肯的，我不觉得观众低估或者高估这样的情况。其实作为第一部国产青春动画片，肯定还是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我尊重这样的一些声音。我也在反思，在回想有哪些地方可能做的还不够好。”在他看来，观众看完电影后，即使有批评也好过沉默。
或许对制作人和导演而言，《昨日青空》更像是面对动画创作生涯的第一次大考时，团队拼尽全力交出的答卷。刘敏说：“我往过去看，我会给自己一个特别高的分数，因为我们尽了120分的努力，不管做到什么程度，这是我们现在最好的状态；我往未来看，现在给自己打一个特别低的分数，是因为我们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通过对片方的采访，数娱梦工厂希望尽可能的来展现这部国产青春动画电影的诞生过程。这当中不仅有创作者的制作历程，更有坦诚的反思。
4分钟样片撬动的投资
“我们最初在做这个片子的时候，青春题材的动画片在市场上并不被看好。就觉得你能行吗？这个东西为什么不拿真人拍，为什么要用动画做？只有像彩条屋这样的公司愿意投你一次，说错了我也干。”谈到项目起步时的困难，制片人刘敏依然记忆犹新。
《昨日青空》故事时间设置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主角是南方小县城兰溪的几位高三学生，他们在高考前的学业压力下，经历了梦想的萌芽、友谊和初恋。原作于2011年6月开始在知音旗下绘本刊物《绘心》上连载，连载期间读者投票一直排名第一，绘本发行量超过30万册。
2014年初，一部时长4分10秒的《昨日青空》动画样片问世，在当时反响甚广。这部由现震雷动画的孙猛负责制作的样片，让粉丝们对后续成品建立了极高期待。
“口袋老师（漫画原作者）他是非常希望能够把自己的作品，把国漫的作品动画化搬上荧幕，当时他在那部样片后面留了一个文字信息：如果有人也同样想做这件事情的话，可以跟他联系。”奚超回忆。
《昨日青空》导演奚超和制片人刘敏所在的咕咚工作室（原L-KEY工作室）是一个非常喜欢且擅长青春题材的动画团队。
早在2007年，咕咚动漫就推出了同样是青春情感题材的原创动画短片《茗记》系列，讲述中学时代的情感故事，“在国内动漫领域做青春片的团队非常少，我们的作品他看过，他的作品我们也看过，所以很早互相就知道。”
2014年6月，通过作品“神交已久”的双方终于在上海电影节的一场论坛上相遇了。不久后，看到《昨日青空》样片的光线彩条屋决定投资，“口袋老师把我跟光线和彩条屋拉到一起，差不多2014年年底，我们就开始筹备，2015年启动的。”
最终，《昨日青空》背后实现了光线彩条屋、路行动画、好传动画三家联合：路行主要负责从剧本开始到制作完成，光线负责全部宣发并交流联系制片环节或者渠道，“好传就是做《大护法》那家，他其实帮我们做了很多中期的东西，并且我们都共同有投资。”
刘敏说：“我们真的算是运气好，我们运气好碰到的都是对的人，也碰到的是对的事。”
“当一个东西让大家感觉到希望
的时候，整个行业都会帮你”
2016年年底，《你的名字。》在国内上映后的巨大成功，让很多行业人想法发生了改变。“他们认为《昨日青空》也许也能成，于是就有很多人给我们提供了帮助。其实大家都在找希望，当一个东西让大家感觉到希望的时候，整个行业都在帮你。”刘敏告诉数娱梦工厂。
这并不是客套话。国内众多2D动画团队参与了《昨日青空》的创作，比如曾经为口袋巧克力制作过短片的震雷，比如写在《昨日青空》片尾的一长串动画公司的名单。
《昨日青空》在三年半的制作周期中，经历过三次整体质量的提升，剧本前前后后大的修改就有四五十次，由导演奚超、制片人刘敏、漫画原作口袋巧克力和原作编剧曹曙婷，以及职业编剧三弦组成的编剧五人组共同打造了一个属于1999年的青春故事。
刘敏说：“这个故事里有很多口袋老师的影子。我们每次在跟一个团队合作的时候，跟那边的导演、小伙伴们一起聊话题的时候，总有人跟我说，我小的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儿，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些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的共性的东西。“
影片取景地兰溪的独特风光，面对高考的压力与面对理想的挣扎，三位主人公生活的种种细节，从运动校服、黑板报、街机厅、北冰洋，到《读者》《萌芽》，甚至《灌篮高手》的歌曲都是停留在大多数人记忆中的青春碎片。
在导演奚超看来，它就是这样一部平平淡淡的，静静的一部作品，能够让你有理由回首一下当时自己走过的路。与原作口袋巧克力所描述的“像一个蓝宝石，简单、纯粹，小小的，但是发着光”的气质接近，包含着对于青春的回忆、茫然、抉择与遗憾。
怎么拍，才是受欢迎的青春动画？
上映中的《昨日青空》的确让一部分的观众内心产生了激荡，受到触动的人评论它是“满怀青春的回忆，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当影片字幕上出现“你们现在还好吗，你们现在在哪里”这样的发问时，有观众为之热泪盈眶，感概万千。
而同样显而易见的是来自另一半批评的声音：“《匆匆那年》动画版，滥情而俗套，无病呻吟”。
这样的批判在国产青春片中同样并不少见。《昨日青空》剧情走向与大多数国产青春片类似，人物冲突与矛盾设置也似曾相识：高考、家长、老师的外在压力，让青春萌动的感情和茫然不可避免受到打压。部分台词同样存在太过文艺。加上电影剧情偏单薄，一些过渡与衔接的不自然，让观众更容易注意到人物形象塑造上的问题。
导演奚超说，“我觉得，可能你想要打动所有人还是比较困难的，因为每个人在人生不同的阶段，他对于感动的东西，在乎的东西，有着不同。但是我觉得总有一部分观众会被感动。”
“各种各样的尝试我们都可以去做，只要保持情感的真实就是青春。”制片人刘敏表示。
观众对《昨日青空》提出的这些问题，几乎也正是如今国产青春题材所犯下的通病：创作者们更多的站在当下视角对于青春题材的缅怀，在重复的桥段与套路被一遍遍拿出来使用时，观众难免感到疲倦和无动于衷。
对于那些未来依然有制作青春题材计划的动画人而言，他们或许应当首先思索：如何去理解更为广泛存在的青春情感？如何能够不断推陈出新，跳出无休无止的怀旧？抛开“情怀”这一主旋律，青春题材是否能够更多的着眼于当下进行创作？
投石问路，路在何方？
作为近年来国产动画电影中的首部青春片，《昨日青空》不可避免的被外界拿来与《你的名字。》进行比较。
“我觉得不管是从质量上还是从内容上，这个东西是一个完整的，能向自己交代过去的东西。现在我看到第一周的数据是我放心了，我对得起自己的团队，也对得起自己的投资人。”刘敏说。
虽然《昨日青空》没有能复制新海城的成就，但刘敏认为，国产青春动画还有上升的空间，“目标在那，我们还可以继续往前走。”
在现在的这个时点上，面对外界的种种质疑声，她更愿意将《昨日青空》视作在国产动画领域青春题材上的“试金石”，去尝试这条路能不能走通，“我们觉得青春动画一定会有市场，只不过这个市场并没有形成，现在不知道哪条路是对的。”
刘敏说，“做动画真的是一件很缓慢的过程，我们做一个片子得做好几年，在这段时间之内我们必然陷入一种闭门造车的状态。所以当片子在这样一个范围发行之后，所有的观众的反馈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是非常宝贵的经验，不管是鼓励的还是批评的，任何一种反馈都是非常宝贵的。”
在导演奚超看来，这种意见甚至可以用”珍惜“两个字来形容，“我最害怕的是观众沉默，我觉得观众只要发出声音来，对我来说都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如果只有一种声音的话，发声的意义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