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服务员妈妈,每次退房都是一场战斗 | 疫情中的学堂家长01
编者按:
新冠疫情最近在国内逐渐得到控制,但在全球蔓延。瘟疫影响到了许多人,我们学生家庭也不例外。3月初的信息素养课上,同学们做了一个调查,以了解和描述疫情对自己家庭的影响。我们将分两次刊出同学们的调查。
今天8位同学的父母、哥哥、姐姐,有各种各样的职业,包括餐厅服务员、外卖员、伐木工人、木工厂老板、工厂员工、护士、医生、公务员,等等。有的在北京,有的在贵州,也有在武汉的。详见下文。
本文图片:南方山村里的春天。by 欧阳
01 崔永祥的一家
健康 / 教育培训 / 餐厅服务员
大姐24岁,在家中扮演着五十岁父亲的女儿,还有弟弟妹妹们的姐姐。当初在家乡附近的大学学了幼教,后来毕业,学校安排到了北京的一个国际幼儿园,管吃管住,但是薪资不太理想,只有三千左右,每天都要七点上班,遇到值日,要五点多就起来,然后坐上校车去接班里的孩子。工作了一年多,她找到了一个月薪四千五的幼儿园,又开始了新的生活。她经常抱怨,为什么当初要选幼教,导致现在生活那么累,每天就像一个保姆一样,越来越不想做。
大概又过了两个月,她认识了一个做健康行业的人,也就是她现在的老师,就开始做健康行业了。本来做得挺好的,结果因为瘟疫,现在没办法约谈客户,线上交流效果又太差。每个月要交房租,最近这段时间我又开学,她实在没办法,又去“花呗”借着钱才得以维持到现在。作为目前家里的顶梁柱,压力真的特别大。
二姐23岁,去年在大连大学毕业,出来后找了一个教育培训机构,在那里学习三个月,本来今年二月份就可以去工作了,受到疫情影响,只能在大姐租的房里度过,每天都在刷剧睡觉,最近一段时间准备应聘,还不知道能应聘到什么工作。
三姐21岁,2018年的时候,和我一起在广东工厂上班,去年亲戚推荐到北京的一家餐厅当服务员,月薪三千五,包吃包住,不过听说伙食并不是很好,但是迫于生活的压力,只能在那里上班。但是到了一月份,餐厅受到疫情的影响关门了,她也开始了未知的假期,也没有收入。她如今也是在我大姐租的房子里住着。
三个姐姐目前都没有了经济收入,每天也是一个不小的开销。这就是我们家这次所受到疫情的影响。
02 颜学润的一家
木工厂 / 织布厂员工
爸爸今年45岁,5年前和一个亲戚开了个木头厂,每年就靠锯木头,然后卖出去。刚刚开的时候是和一个亲戚合伙开的,后亲戚另外开了一个厂,就变成我爸爸自己开的了。刚刚开的那几年亏了本,然后这5年一直坚持下去,直到现在才把老本赚了回来。月平均工资大概六七千块。
本来计划出了元宵节就开工,直到现在(两周前)才刚刚开始工作。因为这个疫情,爸爸差不多少了一个月工资吧,所以这段时间,只是就在家里呆着,因为去年刚刚修了一座房子,所以爸爸就在家里把墙装修了。
妈妈呢,在一个织布厂里面工作,每个月工资3000块左右,早上开车出去,晚上开车回来。
爷爷奶奶是农民,在疫情这段时间,在家里养了鱼,种了一些白菜,养了一些鸡,所以基本上在病情这段时间没有花多少钱,也没有那么多钱去花。因为在老家,所以每个月就交一两百块钱电费。家里有井,所以不用交水费。生活费也是看情况,所以不太清楚是多少。
03 罗家祥的妈妈
酒店客房服务员
妈妈大约40岁,在北京工作,是一个酒店客房服务员,每天七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酒店是最容易感染病毒地方,来住的人身上一旦有病毒,服务员来收拾房间的时候很容易被传染。如果没有病毒现在可能是旅游高峰期,客房应该都是满着的,现在只有五十多间是有人的,而且都是外地来的是需要隔离观察的人(注:是一个隔离酒店)。
每次退房都是一场战斗,需要全面防护,进去需要先消毒戴口罩戴手套,皮肤不能露在外面,收拾完之后还要全身消毒,之前二十分钟收拾的一间房,现在需要一个多小时还干不完。她工作的那家酒店是一家联盟店,只是那一家,网上就退订了80多间房,整体收入同步下降,我妈妈的收入,也一起下降。之前的其他人都回到了家,她却没有,她说回去很危险担心会把病毒传给家人。但是不回去也很危险,年前回家的同事,现在都回不来了,现在他们都没有工作。
我妈说她们老板还不错,还是发着工资,只是发得少一点。
04 邓志恒的一家
医生 / 公务员
我是湖北人。1月6号,学堂放假了,我开开心心的拖着行李踏上了回家的火车。今年在广州姐姐家过年,很开心。快过年的前一段日子,我妈问我还回不回湖北。我说回湖北干嘛?我都到这儿来了,又回去岂不浪费钱?妈说她想回去过年,毕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湖北人。有一点故乡情怀,说白还是待在广州有点不习惯。我全家除了我妈,没人想回湖北过年。到后来疫情大爆发,就感叹幸亏当初没回老家过年,歪打正着地避过了这一次肺炎。
我姐是广东省某医院的医生,不过她不是治病的,搞医学伦理的。他们医院受这次疫情的影响不是很大,照常复工上班,只不过来看病的人少,因为都怕交叉感染。收入的话,除了固定工资,医院还会发奖金,而奖金的多少取决于医院的盈利额,而这次疫情病人少了不少,估计姐姐的奖金也没多少。
我姐夫是公务员,他们并没有照常开班开工,前两个星期只是采用轮班制的方法,3月2号才正式上班。和姐姐一样,工作方式也大多是线上。工资的话,也是固定工资,不会因为疫情而减少或者增加。
过年期间,爸妈有打电话回去问过家里的情况,老家里也同样全都封路封村了,禁止走访串门。只不过我们村倒是没有确诊案例。,镇里有3个确诊案例,县城有40多例确诊病例。
我舅舅是县城一所医院的儿科医生,他们医院也被县城定为定点医院,他从大年三十晚上去医院以后,到现在都没有回家过。家里还有两个老人,两个孩子,不过舅妈在家,应该不会出多大的事。
有一天,我小学同学要去县城的时候,他是徒步过去的,因为县里的班车全都停了,快到县城的时候那个路口还有量体温的,还有警察,可见这个肺炎对家乡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05 林楚虹的哥哥
广告投放
哥哥27岁,目前居住在武汉洪山区,职业是FB广告投放。原本打算放假回老家过年,但当1月24号开始放假之后才听说疫情爆发确实消息,武汉就已开始封城封路,买不到车票,飞机航班也取消了。“不能回去过年,心里挺想念家人的。家里人知道武汉是疫情爆发点的时候,都比我还担心,会常电话联系我,可能是怕我会无聊烦闷吧,因为我独自在他乡而且不能出门,说实话心里暖暖的。”
过年后,政府不让开工,公司就不能正常营业,没什么业绩。放假后(2020年1月31日)在家远程办公,但效率比较低,很不方便。因为住宿网络卡,其他同事配合不及时,所以没有在办公室效率高。原来月薪一万左右,现因办公不便,效率太低也少了部分客户,导致资薪会减半。压力是会增加一些的。生活开支还是能负担两千左右的房租,平时不怎么花钱会存着。
疫情爆发后,心里不觉得害怕什么的,就是不能出门,吃饭不方便。周围店铺全部关门,买不了任何东西,只能叫外卖,外卖还不能送上门,只能自己下去拿。外卖种类很少,只有少部分外卖店开着,点来点去就几家,早吃腻了。
其他了解到的,就是医院除了收新冠肺炎的病人,患有其他病的人都暂时进不了医院。住宿这边的防护措施反而没那么严,就登记一次电话身份证,没有测体温什么的。应对疫情的办法,只能说是尽量少出门,减少被新冠病毒感染的机率。
06 王艺璇的爸爸
外卖员
爸爸是一名在北京工作的外卖员,今年46岁,已经在这行干了4年,他还想稳定、持续地干下去。因为这行自由、赚的多。他是“美团众包”软件上的注册骑手,在现实生活中没有老板,不会因为他的迟到早退、缺勤扣他的钱;平台24小时都有订单,他也可以任意选择。
每年春节,美团APP会推出“春节挑战”,只要每日送达指定的订单,就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订单数越多,奖励金额就越大。今年也不例外。他不想错过挣钱的机会,于是决定春节留在北京继续工作,还想把妈妈妹妹接来北京一起过年,带她们去各个景点玩一玩。
1月20日,我和妈妈妹妹从山西来到北京,爸爸的出租屋正好能住三个人,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没有桌子,于是我去了爷爷家住,他们仨可以四处逛逛。
第二天,我了解到新冠肺炎传染性强,很担心,特地送了口罩过去。我一再强调,病毒可以人传人,被传染初期没有任何症状,经历过SARS的人都说这次的病毒不可控,比上次还严重。而且没有特效药,只能预防,出门一定要戴口罩!
1月23日,姑姑一家回了老家,我和爷爷暂时搬到到姑姑家住,妹妹也可以住过来,有学习的地方,除夕夜还可以让爸爸妈妈过来,一起吃顿饭。这天,他们仨在来姑姑家的路上,顺便去了鸟巢,还拍了照给我看,没戴口罩,甚至还扔掉了一只。当时我很生气,理解不了为什么他们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见到他们的那瞬间,我自己都感觉有点儿发热了。慢慢地,关于新冠肺炎的报道越来越多,他们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爸爸送餐的时候也戴上了口罩。
1月30日,姑姑一家三口返京,我和爷爷之前住的社区被封,已经进不去了,我们六口人住在一起,直到现在。没多久,爸爸妈妈所在的胡同也被堵,出入需要通行证,我和妹妹偶尔去看一看他们。对老爸来说,这次疫情过得不是很艰难,因为有妈妈的陪伴,下班回家能吃到饭,还有可以聊天的人,是近十几年来,和妈妈相处最好的一次。
爸爸每天正常上班,早上六点左右出门,中午回家吃个午饭、休息一会儿接着出门,晚上九、十点下班,如果运气好,一天能有300元的收入。不过,就是商家少了,可以选择的订单不多,订单的单价也比之前要低,今年的“春节挑战”奖励幅度也不大,本打算带着家人出去玩,也没成。好在返京的骑手不多,平台上的订单可以照接不误。
他说,这次疫情反而让他送餐更方便了,以前送餐要进小区,上下楼还要等电梯,现在他打个电话,人就出来取餐了,省事儿。难受的地方在于,戴口罩的时间长,勒坏了耳朵,留了疤,妈妈说都能看见骨头。
他认为这次国家对疫情控制得很好,送餐的时候发现很多胡同都被堵了,小区也进不去,人哪都去不了,当然没法儿被感染。居委会大妈也很尽责,进出门要查出入证。他在网上看到,吸烟的人更容易被感染,最近抽的烟也少了,希望疫情结束之后,彻底戒烟,并且注意好身体。
07 王台归的一家
伐木工人 / 工厂工人 / 护士
爸爸47岁,以前在广东做伐木工人,口述:“这次疫情来临啊,我压力挺大的,现在物价也挺贵的,经济压力大。去年打工回到家,根本也就没什么钱,一些供孩子的生活费,回到家也就剩7000多块钱,年底又拿一些钱装修了房子。”
“装修的钱都老婆的钱,她在广东一家小型私人的工厂里上班,一个月也就两千多块钱,除去生活上的开销,年底到家中也就10000多,拿一大半去装修了。孩子报名费又用了一些,现在也没什么钱,积蓄也就还能维持的过去吧。”
“本来计划2月出去,现在病毒来了,自己也不敢去,就是想这个病毒早点好起来,然后才能出去赚钱。现在在家就是只能打算种田,还能有饭吃,种一些蔬菜水果,至少减轻一下负担,维持下去。”
姐姐24岁,在县医院做护士。口述:“1月29日,道路都已经封了,出行非常不方便,医院又催我去上班,也没办法不去,我爸送我到封路点,然后别人来接我才去上得了班的。到了医院,上班没几天,又有一批人去别的严重的医院帮助了,我没有在名单内,就在医院那里守着。”
“本来在年后几个月里拿驾驶证的,现在我都没有机会练车,都打乱了我的计划。”
“经济方面也是受到打击的,我工资2000多,在医院上班也没人做饭吃,都是花自己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工资,心情也不怎么好。现在已经开始正常的上班了,经济方面现在也还能撑的过去吧。“
08 吴玉笋的一家
木工厂 / 织布厂员工
爸爸是伐木工人。去年,家里爷爷奶奶的旧房子被烧了,所以爸爸和妈妈就回家给爷爷奶奶修了一个新房子。本来计划过个年之后,他们就出去打工。疫情爆发了之后,他们的计划被打乱了,就只能待在家中。
疫情发生前,妈妈跟爸爸在家烧木炭出去卖,我刚放假回家,还跟他们一起去了几天,还烧了几窑木炭,卖了一点,算是给家里增加收入。可是疫情发生了以后,你想把炭拉出去卖也没有办法拉出去!所以妈妈现在只能待在家中,跟爸爸一起修水池。
姐姐在县医院做护士,今年在姐夫家过年,她想过完年之后再回家里吃烤鱼,没想到她走的第二天就开始封路了,外面的人不准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能出去。去年姐姐和姐夫刚付了首付,买房花了她几年的工资,姐姐的积蓄也越来越少了。(最近姐姐已经上班了。)
明天将推出其余同学的“家庭调查”,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