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给妹妹们上性教育课｜实务学堂

前言

近期，“企业高管性侵养女”事件引起广泛关注。据南风窗报道，女孩被性侵长达三年，首次被性侵时刚满14周岁，女孩曾多次自杀被救下，随后报警...目前还在调查中。

前段时间，韩国“N号房”事件也引起国内热议。犯罪者通过在 Telegram 上创建聊天室，用性威胁的方式将女性的资料、照片、视频传到网上，甚至让女性在身上刻字、将虫子放入性器官来取悦聊天室里的男性。已知的受害女性76人，其中有16名未成年女性。

据“女童保护”统计，2013-2018年，媒体公开报道的性侵儿童案件一共2096起，受害人超过3924人。据最高法院发布的数据显示，2017年至2019年，全国法院共审结猥亵儿童犯罪案件8332件。

保护未成年人免受伤害目前仍然是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性教育在实务学堂是一门必修课，也是很受学生欢迎的一门课。

实务学堂的学生艺璇，在去年寒假返回山西老家时，还给她的妹妹们上了一堂性教育课。

我们始终相信“一”的力量，一个人能够影响一个小圈子，小圈子里的人也可以发挥自己的力量去影响其他人，长久下去，这份影响将呈指数型增长。

一、我越来越觉得，性教育太重要了

我今年19岁，也是女生，看到这些报道和数据让我愤怒、恐惧。在“企业高管性侵养女”和韩国“N号房”事件被曝光前，我曾给在老家的妹妹们上了一堂性教育课。

促使我去做这件事，也和我自身的经历有关。

我17岁来到实务学堂，第一次上韩雪梅老师的性教育课。雪梅老师多年来致力于为北京市打工子弟小学开展性教育课程，是公益机构“希希学园”的创始人，也是学堂长期性教育课程的老师。

我了解到性教育不仅包括性与生殖健康相关的知识，还包括健康的人际关系、性别平等、反暴力、婚姻、平等和尊重，等价值观问题的分析思考。性教育并不仅仅是关于性爱的教育。

后来，我又读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本书讲述了一名13岁的女孩房思琪被50岁的国文老师持续性侵5年，最终精神崩溃的故事。导致这样的结局，是父母性教育的缺席，父母总认为“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是教育制度的不完善，是我们的文化里“把无知当纯洁”的后果。

此前，我的生活里是缺失性教育的。

我每次外出，家长会告诉我早点儿回家，晚上外面不安全；一对一补课的老师曾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害怕再发生什么，之后就没去补课了，也没给家里人提起这件事。

初中的生物课，关于认识两性的生殖器官，了解月经和遗精的知识，老师一个字都不提，让我们自己看书。男生们交头接耳、偷笑，女生们低头脸红。我隐约知道，这些事情是羞耻的、不能公开谈论。

尽管缺失性教育，我们还是知道很多，除了认识生殖器官，还知道性行为是怎样发生的。当然，了解这些知识的渠道是朋友，是小说，是小电影。

在初中，我周围已经有朋友发生了性行为；在高中，我的同校同学已经结了婚，此时初中同学的孩子已经会打酱油了，孩子妈妈整天领着孩子去网吧找爸爸。

我越来越觉得，性教育太重要了。

二、给妹妹们上性教育课

我的妹妹12岁，在山西某县城上学，也就是我之前所处的，缺乏性教育的环境。

12岁正是孩子们第二性征发育的时候，女孩有月经，男孩有遗精；他们的大脑在发展，认知能力也在发展，有了对浪漫关系的渴求。

老师不教、家长不讲，周围的环境又这么危险，怎么办？

万一 Ta 因为好奇，发生性行为，怀孕了怎么办？

万一 Ta 去伤害别人怎么办？

万一 Ta 被被猥亵、甚至强奸怎么办？

万一 Ta 为此失去了生命怎么办？

如果因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被伤害了，那就是我们成年人的错。

我必须让我的妹妹们知道这些事情的存在，我得教她们如何保护自己，并且也不去伤害别人；我得教她们，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何处理，也告诉她们，姐姐永远会保护她们。我想给“性”正名，“性”不该被污名化，谈论“性”也不是羞耻的。

我从雪梅老师那儿借来课件，重新整合成一节大课，分为三部分：

一、认识身体，我会讲男性、女性的生殖器官结构；月经、遗精的形成；性行为是什么、小孩子是怎么来的。

二、防止性侵害，会讲身体权的概念；识别性别暴力和性暴力，以及如何应对。

三、青春期的爱与性，会讲谈恋爱、分手；性行为导致的后果；法律底线。

来听课的都是12岁的女生，一个是我妹妹，还有俩是我妹妹的好朋友。为了避免向我妈过多解释，遭到阻挠，我们在一间卧室里上课。

刚开始，我问：“当你们听到姐姐要给你们上性教育课的时候，当我提起‘性’的时候，你们想到了什么？”她们互相看着，又看看我，她们不知道什么是性教育，提到“性”的时候，想到的答案只有性别。我随后说了几个词：《素媛》、亲吻、月经、恋童癖、强奸......她们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始偷笑，很显然，她们是知道这些的。

其中一个女孩已经来了月经，当我讲到，月经是怎么形成的时候，她不知道，月经会从哪出来，她也不知道。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给她们解释什么是性行为，还给她们放了小宝宝形成的视频。她们很认真地听我讲，没有脸红，没有任何不适。

再后来讲到身体权——所有自己不喜欢的触碰都可以拒绝，无论对方是不是你的好朋友、叔叔阿姨或者老师，都可以拒绝；尤其是自己的隐私部位，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以碰。

讲到这儿为止，都很顺利，让我比较头疼的是，她们受环境的影响，会觉得女孩子还是要温柔，或者只能做某事；男孩子不能是娘娘腔，等等。她们告诉我，平常想喝饮料的时候，妈妈会说，这是男孩子喝的......

我只能一直重复：男孩和女孩除了生理特征不一样，其他的都一样，男孩子可以做的，你们也可以做，你们是独一无二的，是自由的个体，不要受别人的影响。

之后讲了怎么保护自己、怎么处理和喜欢的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是非身体接触型的，比如在有人在网上发一些带有挑逗性的话，就直接拉黑、删好友、再比如遇到暴露狂，直接走开；如果是身体接触型的，比如在公交车上被摸屁股，可以向周围人求助。

在这里，也要反复强调，被坏人盯上，不是自己的错，既不能责怪自己长得好看，也不能责怪自己穿得漂亮。事后就当自己倒霉，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如果是更严重的事，被强奸，那也不要害怕，告诉爸爸妈妈，报警、去医院检查，警察叔叔能抓到坏人。

和“性”相关的事情，不只是坏事，也有美好的事情。比如，妹妹们正处于青春期早期，会对异性产生好感，及时告诉她们，这也是正常的。可能，他们会交往，成为情侣，会有更多的身体接触，这些是正常的、也是美好的，拥抱和亲吻都是表达爱意的方式。

但前提也是，双方都愿意这么做，而且一定不能忘记我们有掌控自己身体的权利，尽管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我们不愿意让他接触，那就拒绝他。如果对方进一步威胁：“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是不爱我，那我们就分手！”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那就分手，这不是真的喜欢，真正喜欢你的人会尊重你所做的决定。

而且，分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可能会难过，但这是正常的。青春期的爱没办法持久，你们会在不同的恋爱中成长，长大后才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最后确定一个最喜欢的人才会结婚。

与爱相关的，是“性”，要告诉她们，中国的法律底线是，和14周岁以下儿童发生性行为，不管对方是否同意，也构成强奸。也就是说，她们不到14周岁，是不能主动发生性行为的。

14岁之后可以发生性行为，但还伴随着不同的后果：生病、怀孕、流产......这些后果是一个未成年人没办法承担的，会有很大的风险。后来，我们达成共识：未满18周岁，不能发生性行为。

三、开展性教育的好处

对我来说，上性教育课，讲出自己的经历是一个突破，我能很自然地讲“性”，我学到的知识能帮助到其他人。她们以后不会像当时的我那么无知，被伤害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妹妹们的反应也出乎意料，她们表现自然，很认真地和我互动。我想，这是因为她们还没被社会“植入”性羞耻的观念，所以很容易接受这些信息。

开展性教育的好处也是可见的。

最近发现，妹妹已经将我讲的部分内容运用到生活中了。她在和小伙伴玩耍时，会拒绝，会说“我不喜欢这样”；当她来月经初潮时，她笑着对妈妈说：“我知道这是正常的”。我们一家人似乎多了一件共同了解的事情，相处起来反而更坦诚，更舒服了。

2008年-2009年之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世界各地收集、分析了大量数据，表明，性教育不仅不会让孩子提早发生性行为，而且还能推迟第一次发生性行为的时间。性教育会降低性交的频率，减少性伴侣数量，提高使用安全套和避孕措施的比例，减少危险性行为。

四、你我都是小小的蝴蝶

“企业高管性侵养女”事件被媒体曝光后，有人指出，我们的法律保护体系已经完善，但相关部门没有落实到位，未成年人遭受性侵取证难、立案难，公安机关人员缺乏处理此类案件的专业能力；有人认为，应该延迟14岁为性同意年龄，对性侵未成年的施暴者进行化学阉割；有人呼吁推行全面性教育......

我们希望施暴者能够得到相应的惩罚，希望保护更多的未成年人不被伤害。

可是，在这个耻于谈性的文化里，我们的未成年人真的可以被保护好吗？

我们仅仅关注和发声就够了吗？

我们难道要等到说烂嘴皮，等到法律完善，等到相关部门做出改变，性侵未成年人的事件就可以不再发生吗？

我们作为社会中的一分子，保护未成年人应该是每个人的责任，不仅仅是政府、公安局、相关部门、公益机构的责任。我们必须履行这份责任，立即行动，做出改变。

你我都是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一定会引起某地的暴风雨。

        往期回顾

封面、插图源于网络

作者「王艺璇」

排版「林楚虹」

封面制图「邢雨默」

2018年3月创立于北京昌平，

是一个面向农民工子女的全日制、

非学历职业教育公益项目。

使命和愿景是：

探索打工子弟职业发展新路径，

为好的社会培养“珍贵的普通人”。

招收16-18岁农民(工)子女

报名咨询：ouzhou1283（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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