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3月3日）是联合国世界野生动植物日，我们邀请你把目光投向南非，一起静静阅读一个旅行者与一群非洲最后的犀牛之间的故事~后疫情时代，你是否也对拍照打卡式的旅游心生厌倦，而是渴望与人和目的地有更深刻的连结？或许可以考虑申请成为一名国家公园里的旅行志愿者。本文作者便参加了一个面向全球旅行者开放的南非志愿者项目，工作内容乍一听很让人神往——在世界上第一个犀牛孤儿院里帮忙照顾可爱的小犀牛。但随着对当地了解的深入，屡禁不止的盗猎乱象，给犀牛去角的两难抉择，以及为保护犀牛牺牲的护林员的鲜血，让他陷入了震惊与悲痛。在出发时他并未意识到，这趟旅行将变成了一段沉甸甸充满力量的回忆，而他与非洲这片广袤美丽、动荡多舛的土地，的确有了不可磨灭的动人连结。
来自美国田纳西州的冒险家和旅行作家，受邀为Lonely Planet撰写此篇报道。
在听到犀牛叫声的那一刻，我毫无准备。这叫声让看起来如此坚不可摧的动物显得如此脆弱无助。在南非，这些叫声乘着希望的翅膀而来——观光直升机的螺旋桨拍打着灌木丛，在通常为游客保留的后座上，趴着一头犀牛孤儿。
这头小犀牛只有五周大，是在野外被发现的，他的母亲可能是偷猎者枪下的牺牲品。在利润丰厚的全球犀角交易市场上，每磅犀角售价高达6万美元。
南非的犀牛孤儿院在2012年开业；©Joe Sills / Lonely Planet
她的犀角很可能已经被运往亚洲某处，尽管关于犀角具备神奇治疗功效的传说早已被推翻。
虽然有些脱水、受了轻伤，但小犀牛看上去几乎完好无损。他获得了新生。
这座2012年开业的犀牛孤儿院（Rhino Orphanage）是世界上第一家，专门照顾像Kwayera这样的孤儿。这头布满皱纹的小犀牛很快就被直升机运到了孤儿院的重症监护室（ICU）里。在4月份的两个星期里，我加入了一个照顾Kwayera的团队。他需要温暖的牛奶、毯子，有时甚至是人类的体温，帮助它度过长夜。
Kwayera来到孤儿院的时候只有5周大；© Joe Sills / Lonely Planet
如果能活下来，Kwayera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处于铁丝网、电栅栏、反盗猎装置的严密保护下，并接受兽医、志愿者和旅行志愿者的全面照顾。
来到孤儿院时，这头小犀牛已经脱水，并且身上有伤；© Joe Sills / Lonely Planet
南方白犀牛的数量估计曾达到50万头，现在已经急剧减少了。根据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估计，像Kwayera这样的犀牛总数量约为18,000头。
这些犀牛大多生活在国家公园和保护区内，但偷猎活动继续对种群数量造成威胁。2021年，仅在南非就有451头犀牛被偷猎。2022年以来，已有259头动物被杀。
当受伤的犀牛被直升机运到孤儿院时，所有人都必须迅速加入行动；© Joe Sills / Lonely Planet
2018年，45岁的苏丹（Sudan）在肯尼亚的奥佩杰塔保护区（Ol Pejeta Conservancy）因为疾病缠身被实行了安乐死。他是世界上最后一头雄性北方白犀牛。
这让ICU里传来的Kwayera的叫声，显得愈发宝贵，这说明他作为种群的一员，依然存活着。守在门外的孤儿院创始人阿利·范·德文特（Arrie van Deventer）是救护团队的一员。
南非克鲁格国家公园里，一头小犀牛正处在母亲的保护下；©Jonathan Pledger/500px
坐在离ICU不远的草坪上，范·德文特谈起孤儿院创立之初的情形。他还记得第一批孤儿里，有一头从克鲁格国家公园被解救下来的小犀牛，头上有21处斧头和匕首留下的伤口。有的伤口实在太深，在清洗时直接暴露出大脑。
“那只犀牛有着惊人的求生意志。"他说，”如今，她已经10岁了，在野外自由奔跑。她成功了。"
但不是每头小犀牛都那么幸运。
"我们在这个地方流了太多眼泪。幸运的是，有一些是喜悦的泪水。"
对于孤儿院的兽医与科学家团队而言，工作永远做不完；© Joe Sills / Lonely Planet
我之所以有机会来到这里，是因为照顾犀牛不再是兽医和科学家的“特权”。身为旅行者，现在也有机会花钱体验犀牛孤儿院的快乐（有时是痛苦）。孤儿院最近宣布与非洲保护体验（ACE）项目合作，面向全世界招募旅行志愿者。任何愿意为犀牛保护事业出力的人都可以申请参加。
花费大约2200美元，ACE将协调安排志愿者到孤儿院参观，并参与为期两周的喂养动物、清洁围栏和维护设施等活动。
至于动物们，犀牛孤儿院的“毕业生”最终会回到野外过上新生活。犀牛将被送往遥远而隐蔽的保护区，反盗猎小组和野生动物监测员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它们免受盗猎。
最近，其中一名毕业生诞下了孤儿院里的第一头犀牛宝宝，这只宝宝与Kwayera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接下来的几年里，小犀牛将跟随母亲的犀角穿越保护区的草丛与灌木林。犀角不仅是幼崽的向导，也能保护它不受最危险的天敌——狮子的伤害。
母亲的犀角可以保护小犀牛；©Lonely Planet
位于印度洋沿岸的山地保护区菲达私人禁猎区是南非最成功的私人保护区之一，也是豪华游猎公司&Beyond的王牌景点。公司与训练有素的反盗猎巡逻队协作，日夜在公园边界隐蔽地巡逻。
该公司还与当地的祖鲁人社区合作，让原住民拥有野生动物的所有权，据说这样可以激励他们一起保护身边的野生动物。
志愿者与兽医、科学家一起工作，参与到犀牛保护中来；© Joe Sills / Lonely Planet在孤儿院与范·德文特的工作人员一起工作了14天后，我徒步进入菲达，希望能在野外的森林、草地和山中一睹成年犀牛的风采。
我们与公园生态监测小组的ACE志愿者一起，每天日出时分乘坐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出发，记录菲达的犀牛数量。沿着很少有旅游团队和野生动物向导使用的土路，我们一路颠簸，不时与荷枪实弹的反盗猎巡逻队擦身而过。每当发现一头犀牛时，我们就离开大路近距离观察。追踪犀牛的行踪是保护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Joe Sills / Lonely Planet
我们使用带长焦镜头的专业相机拍摄犀牛的详细识别照片。作为追踪计划的一部分，每头犀牛的耳朵上都有一个缺口，形成一个专属图案，表明它们的确切识别号码。像这样的耳痕是在灌木丛中追踪个体犀牛的常用方法。这些人为的标记刚开始接触时可能有点吓人，但最让我震惊的不是眼前所见，而是那些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
在菲达112平方英里（约29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巡逻了几个星期，我们只遇到一头有角的犀牛。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的数十头犀牛都只有一个塌鼻子，而不是千万年来最能代表这一物种的雄伟、尖利的长角——它们被去角了。在菲达私人禁猎区，人们给犀牛去角，希望它们能逃脱被盗猎的厄运; © iStock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纳米比亚、津巴布韦和南非等国的保护区开始试验给犀牛去角。2010年前后，偷猎活动激增，这种做法现在已经变得很普遍。
支持者认为，这么做可以阻止偷猎。但其他人如范·德文特表示，偷猎的数量事实上正在下降，因为野生犀牛已经越来越少了。在非洲大陆的保护区里，给犀牛去角很常见。过程通常是从空中给犀牛来一针麻醉剂，然后蒙住眼睛，用电锯去除它们的角。虽然无法动弹，但实施去角时，犀牛可以听到和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包括机器的声音。它们是有意识的。 这是一个具有侵入性和潜在风险的过程，但一些犀牛保护者认为这是减少偷猎的最佳途径。在菲达，游人可以支付一定费用，参与给犀牛去角；图片来自www.andbeyond.com去角也并非一劳永逸。犀牛角由角蛋白构成，与人类指甲的成分一样。就像指甲一样，角也会重新长出来，所以必须在一段时间内再次修剪。通常情况下，时间是两年。在此期间，虽然去角使得犀牛在偷猎者眼里贬值了，但也可能降低它们抵御狮子等掠食者的能力，影响寻水、觅食以及与其它犀牛的交流。在菲达，游客可以支付一定的费用参与给犀牛去角。费用根据客人的数量而定，目标是为每头犀牛筹措大约2000美元。保护区的人告诉我，这笔费用可以资助去除犀牛角所需的直升飞机、兽医和工作人员。他们说，这里没有人想给犀牛去角，但这是防止大规模盗猎的一个必要步骤。犀牛角在黑市上卖出天价，但其实并没有任何药用价值；© Joe Sills / Lonely Planet19岁的英国志愿者莱蒂·曼托（Lettie Mantle）说："给犀牛去角的事让我很不安。“她坐在我的前排，我们的越野车正朝着七头犀牛（全部没有角）扎堆的地方前进。
在我来之前的几天，曼托从头到尾参加了去角的工作。
"我也不想这样，但我也认为如果不去角的话，就太危险了。”她说："那等于坐以待毙。”
尽管有所成效，但去角并不能彻底终结偷猎——遗留的根部依然逃不过盗猎者的魔爪。根据拯救犀牛组织（Save the Rhino）的说法，盗猎者可能会出于报复或避免将来浪费时间追踪去角的犀牛而干脆杀死它们。
南非的犀牛种群数量已减少了40%; © Joe Sills / Lonely Planet
目前，菲达是非洲偷猎率最低的地区之一。然而，在距离它的边界仅16公里的赫卢赫卢韦–印姆弗鲁兹公园 (Hluhluwe–iMfolozi Park)，情况正变得更严峻。这个国有保护区成立于1875年，在19世纪90年代曾保护白犀牛免于灭绝，如今它和其它国有保护区都面临与偷猎集团的艰苦斗争。今年夸祖鲁-纳塔尔省发生的130多起偷猎事件中，赫卢赫卢韦–印姆弗鲁兹公园占了大多数。
国有保护区范围更大，获得私人资金用于反偷猎和去角的机会却更少。根据南非国家公园官网的数据，2021年该国72%的偷猎事件发生在政府土地上。
我在南非的野生动物之旅已经进入第六周，终于来到了非洲大陆最著名的克鲁格国家公园。正是在这里，菲达以北480公里处，非洲的犀牛遭受了最严重的危机。
克鲁格国家公园；©Abspires40 from Cape Town, South Africa, CC BY 2.0 <https:>, via Wikimedia Commons
克鲁格国家公园总面积2万平方公里，相当于英国的威尔士。由于范围实在太大，难以监控，加上严重的内部腐败，这里成为偷猎的热点。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该地区的犀牛数量已经下降了40%。
2012年，该地区的白犀牛数量估计为10,495头。最新数据显示，目前数量为3,529头。尽管拯救犀牛的行动在菲达和赫卢赫卢韦–印姆弗鲁兹等地取得了成效，但在克鲁格地区，杀戮依然惊人。2021年，国家公园内有290头犀牛被杀。
保护犀牛是一份危险的工作，就在今年，一位野外护林员在自家门口被枪杀；© Joe Sills / Lonely Planet2022年7月29日，野外护林员安东·姆津巴（Anton Mzimba）在大克鲁格地区的家门口被杀手杀害。姆津巴在廷巴瓦蒂私人自然保护区（Timbavati Private Nature Reserve）工作了25年，也是全球保护队（Global Conservation Corps）的技术总监，该保护队是位于美国丹佛的非营利组织，致力于保护犀牛。
他的故事在纪录片《犀牛人》（Rhino Man）中被记录下来。对于野生动物保护者来说，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实践信念的故事并不陌生。纪录片海报，宣传语写着“你会冒死去拯救一个物种吗？”；图片来自IMBD的影片官方页面当越野车的隆隆排气声在巴鲁勒自然保护区（Balule Nature Reserve，与克鲁格国家公园共享没有围栏的边界）尘土飞扬的角落响起时，一个震撼的场景在我眼前展开。
在远处，我看到似乎是几十块雪花石的大石头，装饰着一条通往隐蔽营地的小路。当卡车驶近时，我看到10年来人类的贪婪造成的伤痕，就这么裸露在地面上。这条小路两旁的图腾不是巨石——它们是头骨。数目太多，我的眼睛花了好几分钟才适应。 "把它们放在这里是为了提醒大家，"身穿迷彩服的向导小声说，他是一名反盗猎的卧底护林员，"我们记得失去的每一个生命"。冰冷的犀牛头骨提醒着人们偷猎的血腥与残酷；© Joe Sills / Lonely Planet
实用信息
非洲保护体验（www.conservationafrica.net/zh/）帮助协调旅行志愿者参与南非和博茨瓦纳的动物保护项目。旅行时间从两周到六个月不等，85%的费用将用于资助项目本身。在菲达（Phinda）的两周行程起价为2459美元，在犀牛孤儿院的两周价格则为2111美元。如果停留时间更长，费用会降低。
*原文标题为“Protecting rhinos from poachers in Africa - what it's like working on the front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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