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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纽因百年诞辰丨傅聪岳父的中国情缘丨傅雷的信丨弟子胡坤丨吕思清丨音乐有生命,要用心演奏,不只用手!

2016-04-22 逝如整理 每晚一张音乐CD



傅雷与梅纽因是儿女亲家


傅雷在家书里,一直关心傅聪的婚姻和家庭。许多人也都关心着。傅聪曾有过难忘的初恋。那是傅雷一位老朋友、著名画家的女儿,跟他青梅竹马,有过纯真的爱。傅聪回首往事时,曾用这样一句话,表达自己的一片深情:“只有初恋,才是真正的爱情!”幸运与痛苦常常是一对形影相随的双生子。

前往波兰留学,是傅聪的幸运,但他从此与她长别离。在波兰,傅聪在练琴之余,陷入了感情的痛苦之中。1955年12月11日,傅雷在给傅聪的信中劝慰道:“至于过去的感情纠纷,时时刻刻来打扰你的缘故,也就由于你没有仔细深挖根。我相信你不是爱情至上主义者,而是真理至上主义者。那么你就该用这个立场去分析你的对象(不论是初恋的还是以后的),你跟她(不管是谁),在思想认识上,真理的执著上,是否一致或至少相去不远?从这个角度上把事情解剖清楚,许多烦恼自然迎刃而解。”


      以世界作为舞台,傅聪“跑码头”,在一个又一个国家登台献艺。他结识了许多著名音乐家,并常同台演出。美国小提琴家梅纽因的琴声,使傅聪倾倒。他的坦率、幽默和高深的音乐修养,使他们结下忘年交。

  同时,傅聪也跟这位著名的小提琴家的家庭,有了不寻常的关系。他,爱上了梅纽因前妻诺拉的女儿弥拉。在来到伦敦1年零8个月时,傅聪在家书中向父母透露了喜讯,顿时使傅雷夫妇说不出的欢喜和兴奋。当时,傅雷夫妇都去信祝贺。傅雷非常坦率地向弥拉介绍了傅聪的为人:“聪是一个性情相当易变的艺术家,诙谐喜悦起来像个孩子,郁郁寡欢起来又像个浪漫派诗人。有时候很随和,很容易相处;有时候又非常固执,不肯通融。而在这点上,我要说句公道话,他倒并非时常错误的。其实他心地善良温厚,待人诚恳而富有同情心,胸襟开阔,天性谦和。”

  傅雷,这位充满父爱、对儿子关怀备至的翻译家,放下手头的笔耕,给傅聪写去长信,告诉他应当如何选择终身伴侣:

  “深思熟虑,然后决定,切勿单凭一时冲动”;“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是本质的善良,天性的温厚,开阔的胸襟。有了这三样,其他都可以逐渐培养”;“对方把你作为她整个的世界固然很危险,但也很宝贵”!

  三个多月后,26岁的傅聪和21岁的弥拉举行婚礼。

  小两口最初的共同生活是甜蜜的。弥拉是一位阅世不深、单纯天真的姑娘,就是脾气有点急躁。傅聪辛勤地练琴,忙于演出,往往使她感到孤独。

  婚后三年多,弥拉有喜了。孩子尚未出世,傅雷便已给孩子取好名字——生男孩叫凌霄,生女孩叫凌云。凌霄是一种艳丽的黄花,傅雷非常喜爱。傅雷夫人则忙着给未来的小孙子(小孙女)织毛线衣。【网上也有说法是,傅聪大儿子叫凌霄,是爷爷给取的名。小儿子叫凌云,他自己取的。傅聪说这名字挺俗的,但没有办法,凌霄之下不就是云了嘛!如今,傅凌霄是帝亚吉欧大中华区公共事务及传播总监,傅凌云在伦敦一本学术刊物做管理。】


  1964年,当傅雷夫妇听说弥拉要当妈妈,喜不自禁。傅雷夫人“一个月来,陆陆续续打了几件毛线衣,另外买了小斗篷、小被头,作为做祖母的一番心意”,寄往英国。一个中西混血儿出世了。小家伙给小家庭带来了欢乐。

  傅雷夫妇盼望着有朝一日与未曾谋面的儿媳妇、小孙子骨肉团聚。他们常常梦见弥拉、凌霄忽然出现在上海江苏路家中。“文革”撕碎了一切梦。1966年9月3日凌晨,傅雷夫妇戴着沉重的精神镣铐,离开了这个世界,团聚之梦化为泡影。两个多月后,傅聪从一位法国朋友那里得知噩耗,天旋地转,热泪纵横。


傅聪说他对儿子完全不似父亲傅雷对他那样。“我根本就不管。因为我自己都忙不过来,怎么有能力去管他们?再说了,我与父亲傅雷同处一个时代背景,虽然是两代人,却都是五四那一代的人。我们都是追求理想的人,同一种文化,同一种教育。可我儿子生在英国,世界完全不一样了。他管我叫‘怪东西’。有一次我弹琴正弹得来劲儿,无意间发现他站在那里窃笑,他感觉非常奇怪。他不能理解我练琴练得这么苦,为什么还天天坚持练。”


傅聪与儿子发生过剧烈的冲突,那是因为巴以冲突时,以色列的军队开进巴勒斯坦大屠杀,这使他很长一段时间心情特别坏。他认为西方世界发生的很多事情不人道,他在家里生气,小儿子不理解,就为这个,他与小儿子发生冲突,差点没把儿子赶出家门。他认为年轻一代玩世不恭是很不应该的,他说这一点很像父亲。当年,甘地被刺杀的消息传来时,傅雷痛苦至极。“他不明白,人类怎么会这样恶呢?” 




  谈及父亲傅聪,傅凌霄说,“父亲不会开车,不会用手机,不懂上网,更不会发电子邮件,要感谢我的继母照顾他。他不像其他人的父亲,能跟儿子坐下,教导他们如何选择。记忆深刻的是,7岁时,他忽然来到瑞士,到学校看我,他为老师与同学们弹奏钢琴,大家‘哇’地惊呼。我为此骄傲。”


一九九九年,著名小提琴家伊虚提·梅纽因与世长辞,遗孀狄阿娜夫人把一批傅雷当年所写的法文函件交给傅聪。这批信件有十多封,是傅雷于一九六一年至一九六六年期间写给亲家梅纽因夫妇的,内容除日常生活点滴外,还涉及傅雷对人生的看法,对艺术的追求等。这些信件从未公开发表,因而相当珍贵。译者金圣华先生曾经翻译过《傅雷家书》和傅雷致傅聪业师杰维茨基函件。傅雷致梅纽因的中译函件近日由《收获》杂志首发,这三封信均摘自今年第六期《收获》。这里摘录一封:


伊虚提【即梅纽因的姓,Yehudi】

狄阿娜双鉴:

得悉你们首次探访两小口所得印象,内子与我深感欣慰,我们早已料到弥拉对持家之道必应付裕如,但不料她连烹调艺术也上手神速。

聪最敬爱的两位老师,即在温尼伯的勃隆斯丹太太和在华沙的杰维茨基教授,各以略不放心的口吻来函相询,欲知当年弟子婚后的事业发展将会如何,而我自己对此却颇觉心安,因为孩子们对艺术的奉献及其处世态度使我满怀信心。其实,从你们的描述之中,得知弥拉已使新家充满温情及诗意,凡此一切,显然为两位尽力熏陶、悉心培育的结果。

两位对聪的厚爱,使我们铭感在心。惟有纯洁仁爱、充满真情的心灵才能彼此充分了解,互相真正赏识。尽管如此,聪始终不够成熟,缺欠经验,因此日常行事不够明智,此所以我们虽对他做人原则深具信心,而始终放心不下的原由。

“依灵”事件 【不知何事,欢迎知情者文末留言】谅不致重演,既为身在西方绝无仅有的中国音乐家,他自当凡事谨慎方可。再者,音乐会的地点不应只以艺术考虑作为选择条件,而应深思熟虑,以更为重要的其他条件作为甄选原则。

我不知他是否愿意采纳我的意见,因年轻人或多或少考虑不周并坚持己见,以致不能预见可能遭遇的不幸。此种忧惧经常折磨我们,甚至达到夜不成眠的地步。然而某些障碍,若能及时劝告,当可轻易避免。天真无邪自属可贵,凡事无知却使人愚不可及、灾祸殃身。在此复杂混乱的时代,行事多加思虑不啻为处世良方。我们深信两位必定会为孩子们幸福着想,多予开导。

承蒙两位建议为我代购书籍,欣然从命,然此事需附设条件,即你们必须跟聪算清代付账目方可。暂且寄上书单一张,多所叨扰,有渎清神。


林风眠作品

去岁十一月已指示孩子,嘱他转交十七世纪中国画“花与鸟”复制品六幅,画作于十二月中寄往伦敦。如今看来聪已浑忘一切,足见他如何处理我们付托之事!他的糊涂健忘真是不可救药。此次寄呈画作一幅(一月九日寄出,约二月中寄达),此画由一位好友,也即当今我国最佳画家之一林风眠所绘。兹备画家简介,随后奉上。


狄阿娜夫人来信亲切,充满睿智,内子阅后不胜欣悦,谨申衷诚谢忱,并为稽覆致歉。内子因不善以英语表达,故迟迟未曾提笔,而我惟恐使她徒增压力,亦不敢过分催促也。

得知孩子们已在一幢舒适住宅安顿下来,一切皆便,极感欣慰。深信自寻觅居所至种种安排,皆为你们悉心照拂之功。便中尚祈早日赐寄照片为盼。

顺颂

       双祺

                                    傅雷  

                                       朱梅馥

                                                                     一九六一年一月二十六日



傅雷十分尊重儿媳。为了“免得弥拉和我们隔膜”,他总是用英文给弥拉写信。这样,在《傅雷家书》中,又增加了好多封傅雷写给儿媳的英文信。尽管没有机会见到儿媳,可是,傅雷夫妇对儿媳也是同样地关切:“亲爱的孩子:每次妈妈连续梦见你们几晚,就会收到你们的信。这次也不例外,她不但梦见你们两个,也梦见弥拉从窗下经过,妈妈叫出来:弥拉!妈妈说,弥拉还对她笑呢!”

 因为这层儿女亲家关系,梅纽因对中国感情颇深,虽然改革开放后才有机会来中国,加之年事已高,1979年来华时,已年满66岁,在当时的飞行条件下,不是非常之意愿,辛苦可想而知,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来到了中国。在其有生之年,一共来过三次中国,与诸多中国艺术家结下了深厚的轻易,还带出了几位出色的中国学生。


梅纽因与李德伦

梅纽因曾三次来华演出和讲学,他的艺术和道德风范给中国音乐家留下了难忘的印象。第一次是在改革开放后不久的1979年,梅纽因与中央乐团在民族宫剧场演出。作为那次演出的指挥,李德伦先生与梅纽因有过一段亲切的交往。“那次他演奏的曲目有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由我指挥,他自己还边独奏边指挥了莫扎特A大调第5小提琴协奏曲,他还与盛中国共同演奏了巴赫的双小提琴协奏曲。他在排练和演出时都十分认真,他尊重中国艺术家,和我们共同讨论如何达到最好的艺术表现。”李德伦记得,梅纽因对中国文化十分感兴趣并有相当研究,他的琴盒里总是放着一本德文版的《老子》。在游览故宫时,他不断地向李德伦提出各种问题。那次访华之后,他们成了好朋友。80年代初,梅纽因邀请李德伦担任巴黎梅纽因国际小提琴比赛的评委。1997年,梅纽因作为指挥家再次访华,带着他的得意弟子、中国小提琴家胡坤,与中国交响乐团合作演出。这一次,他又到李德伦家重叙旧情,共进晚餐。李德伦以一对夜光杯相送。“我从小就崇拜梅纽因,喜欢听他的唱片,没想到会与他有这么一段难忘的交往。”李德伦不无感触地说。


中国交响乐团总经理朱信人说:“20年前,他作为小提琴家来中国演出时,我是中央乐团第二提琴首席,他的高超的艺术吸引了许多听众。一年多前他指挥中国交响乐团的演出,使我们再一次领略了他的指挥才华。”



梅纽因在中国的排练照片


 曾经得到过梅纽因赏识,并得到他亲自馈赠的乐器的曾任中央乐团和中国交响乐团双簧管首席章棣和(现已退休)讲述了他与大师终生难忘的一段交往:“1979年,梅纽因在中国演出时,在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第二乐章开始不久,有一段大约两分钟的双簧管独奏,这段音乐是双簧管独奏中很难的一段,是考世界著名乐团时的必考段落。每次演奏到这里,他都认真地倾听我。那天演出完谢幕时,他专门请我站起来,表示对我的特别赞扬。在后台,他把我带到他的休息室,对我说:‘你的演奏轻松连贯,音色优美,你是我见到的最好的双簧管演奏家之一。你用的是循环换气法,全世界有这样技巧的,我只在土耳其见到过。’当他看到我那支1943年德国制造的、透明有机玻璃的双簧管时,惊讶地说:‘你就是用这么差的乐器演奏出这么好的音乐来的吗?’他当时就决定:‘我送你一支双簧管。’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知道,一支上好的法国制造的乌木双簧管要3000美元。半个月后,梅纽因先生即托他的前女婿、钢琴家傅聪给我带来了一支最好的双簧管,那是他在巴黎专门给我订做的!”章棣和讲到这段往事时,可以感到他心中充满了温暖的感情。

从这段可信的在中国慷慨送乐器给艺术家看,那个流传甚广的送日本擦鞋小童小提琴可能也是真的,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一九五二年,世界著名小提琴家梅纽因到日本演出.当时正值战后恢复时期,高昂的票价,使一般人望而却步。

当时,有一位擦鞋小童,听说有世界闻名的小提琴家来日本演出,便说什么也想听听,可是口袋里却只有几个小钱,怎能进的场去,他借贷变卖想尽办法,好不容易凑够了买一张最便宜入场券的钱。此事很快传开,终被梅纽因知道。演出完毕,梅纽因到后排观众席找到那个擦鞋小童,不顾他衣衫褴褛,把他的小手握得紧紧的,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孩子羞怯地答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想听您的琴声。"梅纽因激动异常,热泪夺眶,立即将自已当晚演奏的那把贵重的小提琴赠给了孩子,并与他合影留念,二人依依惜别。

三十年后,梅纽因再度来日本演出,禁不住强烈地怀念起这个当年的小知音,说什么也要设法找到他。可不知他是否还在人间?或流落何处?他拜托陪同人员想方法设法寻找。不几天,终于得知,这个当年的擦鞋小童,住在一家贫民救济院。

梅纽因立即驱车来到贫民救济院,当他终于认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就是他思念己久的当年的小知音时,止不住老泪纵横,两人紧紧拥抱。

梅纽因从交谈中细知,这位贫病交加的中年人,三十年来生活拮据,还要赡养老母.母亲去世后,家中已无可变卖.有人曾多次出高价收购他那把视为珍宝的小提琴,但他坚决不撒手.此时他动作迟缓地从内衣口袋中摸出那张三十年前的合影,又取出那把珍贵的小提琴,然后慢吞吞的请求梅纽因说:"我什么也不要.但愿能再次听到您的琴声."梅纽因打开了琴盒盖,取出那把和他阔别了三十年的旧琴,调了几个音,满含泪水地拉起了当年演奏过的几个曲子.在场的观众,几乎都掩面唏嘘,擦着眼泪……



说起送乐器,梅纽因早年就有过接受别人慷慨馈赠的经历,他幼时学琴,才艺出众,但父母没有能力给他买一把好琴,一次随同双亲到卡奈基音乐厅听小提琴家克莱斯勒演奏,坐在第一排,只见克莱斯勒带着两把小提琴登台,他正纳闷,忽见克莱斯勒在台上招呼他道,“孩子,这把琴归你啦!”就这些事情的真假而言,其实根本无关紧要,如果你在意乐器的价值,那么克莱斯勒和梅纽因的一把琴,可能都是名琴,价值不菲,或许都是借用,岂能轻易送人?但若从艺术家之间、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实感而言,乐器再贵,如何比得了人间真爱?而且是出自对音乐的真诚热爱使然,这些故事即使不完全真,也足以令人油然升起一种对伟大音乐家、艺术家的崇高敬意,因为在他们眼里,音乐的高贵性,远胜于乐器的贵重,而这些美好的馈赠所带来的爱乐者乃至人类的感动,或许才是这些经典故事的最大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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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纽因:世纪之琴

梅纽因与中国的情缘不仅是儿女亲家、三次访华,更包括其中国弟子。这其中最出色的两位,应该是吕思清和胡坤。1977年,邓小平在会见外宾的时候,骄傲地说:“我们有一个娃娃,7岁就已经会拉很大的曲子了。”这个娃娃,指的就是吕思清。


也正是因为“邓小平钦点”,吕思清才得以进入中央音乐学院学习——当时因为吕思清年龄太小了,不符合入学规定,学校为此争执不下。谁知道那一年,邓小平在会见外宾的时候,骄傲地说:“我们有一个娃娃,七岁就已经会拉很大的曲子了。”这个娃娃指的就是吕思清。邓小平这句话被登到内参上,音乐学院破格录取了吕思清。1996年,成名已久的吕思清回国举办个人音乐会,才第一次知道了流传甚广的“邓小平钦点”一事,也从父亲那里知道了更多的细节:原来当时的音乐界老前辈中,有一位中央乐团副团长叫李凌,非常爱才,因为他的女儿跟毛毛(邓小平的小女儿)熟,他就让女儿托毛毛反映一下。


李凌(1913.12.28-2003.11.3)曾用名李绿永。广东台山人。1937年组织台山抗日宣传演出队。1938年赴延安入鲁迅艺术学院音乐系学习,同年任音乐系高级研究班研究员。1939年赴重庆组建新音乐社,任《新音乐》月刊主编。1941年在缅甸与光未然组织抗日演剧队。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任中央音乐学院副教务主任,1952年任中央歌舞团副团长。1956年参与筹建中央乐团并任团长。1982年任中国音乐学院院长,兼《中国音乐》主编。


彭丽媛曾撰写纪念文章《怀念李凌老师》,文中称“李凌老师是我的老师,我是他众多学生中的一个。”文中还讲述了彭丽媛青年时代得到恩师提携的故事:“1981年初,我作为前卫歌舞团的歌手到广州参加‘羊城音乐会’,在所住的宾馆遇到一位长者,他主动过来同我打招呼,非常和蔼亲切。他询问我对声乐艺术的理解和对未来发展的想法。他对我说,年轻人如果只凭自身条件好而不刻苦学习,只能是一个‘歌匠’,要努力成为一个‘家’。他建议我到中国音乐学院继续加强学习。那时,我还不认识他,旁边一位老师告诉我,我才知道他就是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音乐学院院长李凌老师。我很感动,向他表达了希望有机会学习的愿望。没想到的是,李凌老师对此事特别上心,一周之后我就接到了入学通知书。”

吕思清4岁学习小提琴,8岁被中央音乐学院破格录取,1981年底吕思清被国家选派去英国梅纽因音乐学校学习,从师玛格丽特·诺里斯夫人。1982年秋,梅纽因先生带领他及他的同学到中国、印度进行了巡回演出,在北京与中央乐团合作演出了圣桑的哈瓦涅斯。 1983年1月19日,吕思清在克莱顿泛尔费尔德艺术中心与英国皇家爱乐乐团合作演出了布鲁哈的第一小提琴曲,获得巨大成功。同年,英国业余交响乐协会授于他1982年银质奖章。 1983年四月,吕思清在英国梅纽因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中获少年组第五名。从那以后,他和英国一些主要乐队进行过多场演出,并在英国各地举行音乐会。 1984年他回到国内,继续从师王振山副教授在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学习。他曾与中央乐团、中国青年交响乐团、广播乐团和电影乐团多次合作演出,均获得了很大成功。 1986年他参加了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获青年组第二名,同时还获得了“中国作品演奏优秀奖”。 1987年参加意大利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荣获第一名。

梅纽因音乐学校当时只有几十名学生,吕思清在那里学习了三年。在开放的教学环境中,吕思清系统学习了英国文学、历史、戏剧、美术、地理、自然科学等十几门功课。他喜欢登山,在戏剧课上演过侦探,沃特福德球队是他喜欢的足球队。虽然梅纽因不是他的正式老师,但他对吕思清影响至深。他让吕思清见识到了古典音乐文化的丰厚,给了他艺术家思维的训练。

梅纽因音乐学校坐落在英格兰苏里郡考本市,占地40多公顷,整个校园像坐花园。

在回忆自己的梅纽因之旅的时候,吕思清这样写道:我一直相信我的一生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的,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了定数,偶然间,命运之门就会为你打开。当然,命运的垂青也是有条件的,这就是你必须有被垂青的资本,作好充分的准备。

  对于我赴梅纽因音乐学校的经过,各种媒体都有过报道,有一些报纸说,那年梅纽因来中国选拔有前途的音乐天才,一眼选中了我,于是我和另一个中国的“天才琴童”金力一起,被选派到英国梅纽因天才音乐学校留学。事实上这种报道是不准确的,当初梅纽因挑选的两名赴英琴童分别是新疆的陈响和上海的金力,并没有我的名字。陈响人很聪明,琴也拉得好,只是调皮得过了头,去英国后,经常会整出些事情,有一次拿着学校的小提琴从楼梯扶手往下滑,把琴都摔坏了。学校对此很生气,就征求了梅纽因的意见,把他送回了中国,要中国再送一名接替的孩子。文化部把梅纽因听过的小孩子的资料和带子都寄了过去,这次梅纽因挑中了我。

  1981年,11岁的我踏上了英伦留学之路。

去梅纽因音乐学校是我第一次出国,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跟在国内都有了很大的不同。从生活上来说,就少了许多限制。梅纽因音乐学校里边足球场、篮球场和游泳池一应俱全。就是在这里,我迷上了体育。我爱踢球,也爱看球,当时英超及其他欧洲强队的著名球星我能认识一大半儿,谁的身价多少转会费多少也基本背得出来。当然,我对体育的兴趣纯粹是业余爱好,不可能影响到我的艺术生涯。

  在这里,小提琴的演奏不单纯是作为一种独奏形式或一件乐器在学,而是要参加很多综合的训练。另外,这里的学校还经常举办一些小型的音乐会,场面不大,但特别正规,很容易调动人的情绪,每一个参加者都有一种神圣的感觉在里边。

  除了音乐之外,我在梅纽因的课程还包括英文、英国文学、化学、物理、历史、图画、戏剧、地理、自然科学等十几门功课,所以在英国的留学不仅仅是小提琴的学习,而是一个综合的学习过程,也是一个感知西方社会、感受西方文化的过程。在梅纽因,我和大家一起住在学生宿舍,每周要上五天课,每天大约八小时,其中约三个半小时用来学习文化知识,四个半小时学习音乐知识和练琴。我不知道学校做这样的时间分配是否经过严谨的论证,但这个比例对生性活跃的少年来说是非常合适的。以我为例,在英国的几年,既没感到学习的压力,又没对音乐的练习产生厌烦情绪,也就是说,在这样一个学习过程中,我对二者始终保持了很高的兴趣。


宁波爱乐人举办的梅纽因诞辰百年特别沙龙

与国内的音乐教育不同,梅纽因音乐学校教学的重点不是基本功的训练,它注重的是对音乐理解能力的提高和音乐素养、音乐知识的积累。从进入梅纽因音乐学校的第一天起,玛格丽特夫人就成了我的主课老师。玛格丽特对我的最大帮助就是让我接触到了一种完全不同于国内的教学方法。当时中国的音乐教学方法主要来自前苏联,对演奏技巧的重视远远超过了对音乐感觉和音乐风格的重视。玛格丽特接手我以后,几乎不教技巧,每天上课讲的全是音乐风格相关背景之类的知识。每节课上,她给了我曲子,总会告诉我不要光看音符,要先去体会它背后的东西,她还告诉我,有了曲子也不要急着去演奏,要先在脑海里去阅读,形成一种概念,然后再自己感受、练习,最后再回过头来听大师的演奏。这样做的理由是,大师的演奏已经是一种固定的模式,听早了,会限制自己的发挥,失去演绎的灵感。直到今天,我仍然保留了这个习惯。

  玛格丽特总共教了我三年,这期间,我的个人演奏技巧虽然没有得到太大的提高,但对音乐的感悟能力和表现能力就凸显了出来,而这恰恰是国内学生的弱点。我一直觉得,英国的教学方法和中国的教学方法正好是一个互补,我在童年时接受的这两种不同理念的教育,对我以后的成长起到了无可比拟的作用。

  在英国学习的后期,我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表演及比赛机会。1982年秋天,由梅纽因牵头,学校组成了一个印度和中国大陆的巡回演出团。这是我留学英国后得到的第一次在国内公开展示自己的机会,我过去的老师和家人都看了表演,认为我演奏中的确有了一些原来没有的东西。1983年,我又得到了在伦敦费厄菲尔德艺术中心音乐厅进行小提琴演奏的机会。这次机会本来属于金力,可演出前我们受校长邀请到他位于利兹的家里度假,金力滑雪时不小心扭伤了手腕,他的位置便由我来代替。这次演出的伴奏乐队是英国著名的伦敦皇家交响乐团,据说我是跟他们合作的小提琴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英国《泰晤士报》就此报道说,我的出现很可能打破了英国古典音乐历史上的纪录。演出当天,费厄菲尔德艺术中心音乐厅内座无虚席,偌大的演出现场可以用鸦雀无声来形容。我的演奏完成后,听众长时间起立鼓掌,我接连谢幕四次,才退入后台。

  之后不久,我又参加了在英国海滨城市伏科斯顿举办的梅纽因国际小提琴大赛,并取得了少年组的第五名,排在我前边的几名选手都来自国内。比赛结束后,我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大不了,第五名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名次。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比赛在国内却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有人认为派到国外留学的选手比不过在国内学习的选手,说明外国的教育不一定比中国好。当时我对这些不是特别懂,现在想来,我得第五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在英国学习的环境还是比较宽松的,教师对学生的要求也比较宽松,不会给他们太大的压力。遇到大的国际比赛,国内的做法一般是很早就开始集中训练,而英国的老师虽然也会让你准备,但不会做突击提高之类的事情,他们更多时候把比赛看做是对学生的一种检验。尽管比赛成绩不理想,英国教育带给我的自信并没有失去,我深信自己的实力,认为在下一次比赛中,肯定会比这次要好。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比赛成了我在英国参加的最后一次正式大赛,1984年的夏天,学业并没有完成的我和金力就被召回了国内,提前结束了为期八年的留学生涯。一直到现在,关于我们被召回国的原因还是个谜。(摘自吕思清《往事如乐》)


“与国内的音乐教育不同,梅纽因音乐学校教学的重点不是基本功的训练,它注重的是对音乐理解能力的提高和音乐素养、音乐知识的积累。”——吕思清


英国耶胡迪.梅纽因学院访华与瑞士 国际梅纽因音乐院学生演出 1982.9


梁丽娟:访梅纽因音乐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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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贝柳斯《小提琴协奏曲》胡坤



梅纽因的私人弟子胡坤



胡坤出身于音乐世界,六岁开始随父亲胡惟民学小提琴,七岁就登台表演并获奖。在十六岁获全国选拔赛第一名后,他代表中国赴芬兰西贝柳斯国际比赛,荣获第五名,轰动国际乐坛,将中国国旗首次插在了世界小提琴国际比赛的舞台上。之后,胡坤被保送到中央音乐学院学习,并于1984年被选派到瑞士梅纽因国际音乐学院深造,其间参加了一系列国际比赛并连连夺魁。在赢得了巴黎梅纽因国际小提琴比赛的第一名后,胡坤被梅纽因大师收为唯一的私人弟子。此后跟随梅纽因学习工作14年。师徒二人一同周游世界各大音乐中心巡演,与一流的交响乐团合作演出。



1976年,13岁的胡坤迎来人生中第一次重大转折。初到北京的四川娃儿以一首《帕格尼尼小提琴协奏曲》轰动乐坛,引起了中央广播交响乐团的注意。“当时他们领导带着有国徽的介绍信去成都,要聘我为独奏演员。”恰逢文革时期,教师家庭出身的他却因政审不合格,错失机会。但命运仍眷顾着不懈努力的人,同年国防科委文工团特聘胡坤为独奏演员。

开往新疆的列车厕所,众人的洗澡间,宿舍楼的屋顶,这就是胡坤的琴房。“拉小提琴需要看弓走得直不直,没有镜子我就只能看太阳下的影子。”胡坤笑言,当时没有唱片,他只能去买广播电台处理的大盘磁带。在那个艰苦的年代,胡坤坚持用音乐表达自己的声音。

埃尔加协奏曲授课片断(胡坤与梅纽因 97.10.16),视频点击阅读原文

1979年,国家文化部决定派选手到芬兰赫尔辛基参加西贝柳斯小提琴国际大赛,机会来了!经过严酷的全国选拔赛,次年,17岁的胡坤以第一名身份代表中国参赛。“走到停机坪上的飞机,那感觉就和阿姆斯特朗走向火箭登月似的。”纵然如今已走遍世界音乐名城,可回想起第一次出国比赛,胡坤兴奋依旧。

高雅庄重的黑色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看到西方比中国超前四五十年的演出着装,胡坤顿时自信降到冰点。“带队老师安慰我说,能进第二轮就不错了。”但当胡坤一曲莫扎特小提琴协奏曲演奏结束,观众竟蜂拥而上,“你怎么知道莫扎特的?”“你是怎么把西方音乐拉出了东方美的?”报纸第二天的新闻标题便是《轰动了赫尔辛基的中国少年》。最终,胡坤闯入决赛并取得第五名的好成绩,成为在小提琴国际比赛中获奖的中国大陆第一人。

有一回,妹妹胡铮问胡坤:“哥哥,我们学琴是为了什么呢?”

胡坤白了她一眼:“为工农兵服务呗。”

妹妹天真地一歪头:“我们是不是工农兵?”

胡坤愣住了,他显得无限沮丧:“……我们是知识分子,但不是‘臭老九’!”


胡坤和导师林耀基

1985年5月,比利时伊丽莎白国际小提琴大赛上,胡坤再度获奖,他又一次让五星红旗升起这顶尖级的大奖台上,连皇太后亲自来到音乐厅接见了胡坤。就在这届大奖赛上,有一双睿智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胡坤,目光里写满欣赏与青睐。他就是音乐大师梅纽因先生,还在胡坤演奏完后,他带头从评委席上起立为胡坤鼓掌,并对胡坤说:“我非常欣赏你!”


胡坤获奖现场

       1985年是胡坤的幸运年,这年9月,他又去巴黎参加了国际梅纽因小提琴大赛,他的风头正劲,揽尽风光,不仅获得“巴黎市大奖”,还获得古典音乐和独奏音乐等三项大奖。国际乐坛越来越关注这位神秘的东方来客,梅纽因也越来越喜欢这位黑眼睛的中国小伙子了,他向胡坤发出邀请,有想收胡坤为徒的意思。1986年,在梅纽因举荐下,胡坤被公派来到瑞士梅纽因国际音乐学院学习。这让胡坤受宠若惊,万分高兴。

最初认识梅纽因先生是在1979年的北京,当他第一次近距离听到梅纽因先生在北京红塔音乐厅演奏贝多芬的协奏曲时,那纯净又动人,充满生命力的演奏震撼了胡坤。当时他想,要是拜师梅纽因就是这辈子最大的福分。没想到,几年后,他真的成了梅纽因的关门弟子。就是这位享誉世界的音乐长者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将中国这位勤学少年带进了世界音乐大师的行列。胡坤一步步走向辉煌,一步步走向事业的巅峰。


1979年,梅纽因与胡坤

特别提醒:胡坤与梅纽因勋爵在1997年合作的埃尔加协奏曲,可在优酷找到!

1980年,胡坤以全国第一名的成绩,和另外3名选手一起参加了在芬兰举办的西贝柳斯小提琴国际比赛。在40多个国家的70多名选手中,他闯入了最终的决赛并获得了第五名的好成绩。这是新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在国际小提琴比赛中的获奖者。胡坤在自己的17岁,开创了历史,也成就了自己的传奇。西贝柳斯生前密友音乐家艾里克.塔瓦斯特约维瓦曾经说:“胡坤演奏的西贝柳斯不同于斯堪的纳维亚的解释,具有一种东方的美。”1985年,胡坤取得了梅纽因比赛的第一名。比赛完后,梅纽因就说胡坤拉的《西贝柳斯小提琴协奏曲》是他听过的最完美的演奏。胡坤表示想成为他的私人学生。第二天,梅纽因写了封信,说他将尽他的所有能力收他。胡坤成了梅纽因唯一的私人弟子。到了伦敦,胡坤一直跟着梅纽因,一直到梅纽因1999年去世。他们长期工作在一起,一起灌唱片,一起巡演,梅纽因指挥胡坤独奏。

1998年胡坤在ASV唱片公司录制了一张名为“最受欢迎的中国小提琴作品”的唱片,伴奏是著名钢琴家奥尔嘉·西特科夫茨基,她是梅纽因晚年最喜爱的伴奏家。


梅纽因弟子金力

吕思清部分提到的金力曾在访谈中,把梅纽因比作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说梅纽因“比谁都了解我”,言语间流露出对恩师的一片深情。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琴童,也或多或少得到过梅纽因的关心和鼓励。


越声作品

越声曾这样回忆梅纽因,给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梅纽因对一名中国小提琴“神童”郭昶的关心。郭昶在1985年第二届“梅纽因小提琴比赛”中获得少年组冠军,两年后他又去参加青年组的比赛,获胜呼声很高。但是,郭昶用的琴实在不行,和其他选手使用的欧洲琴相比,一出手就差了一大截,这直接影响了他的发挥,结果名落孙山。

当时,郭昶的情绪很低落。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比赛结束后,梅纽因见到我,主动走过来说,郭昶是一个优秀的小提琴手,希望我转告他不要因为一次失败而气馁,要继续努力。我虽非当事人,却也一阵感动涌上心头:一位享誉国际的大师,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竟然如此体贴入微!

有一次,我问他,眼前的这些年轻人,今后有希望成为演奏家吗?他们要成为演奏家,还需要做哪些努力?梅纽因回答,参赛的这些孩子们,在演奏技巧方面都已经相当优秀,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光有技巧显然不够,必须要加深文化积累。他说,要成为优秀的演奏家,应当涉猎不同的艺术,也要学习历史、文学甚至哲学,吸收多方面的营养。



“音乐是‘有生命的’,要用心去演奏,而不只是用手”



越声曾通过友人胡坤的介绍,到过梅纽因伦敦的住家。梅纽因也是胡坤的恩师,而且给他上课完全免费。

梅纽因的家位于维多利亚火车站附近,那是一座典型的英国式连排三层楼房。开门的是和蔼可亲的梅纽因夫人,她说,梅纽因正在楼上,马上就下来。正说话间,忽听见“咣”一声,我身边的墙上突然开了一道门,梅纽因从墙内走了出来。看到我一脸不解的神情,他颇为得意地解释说,原来那是一部电梯,他的工作室在三楼,每天爬上爬下不方便,就自己安装了一部电梯。

我随他乘电梯升到三楼。工作室很宽敞,四面的墙壁都镶着木板,屋角有一台钢琴,靠窗处是一个大的写字台,上面摆着乐谱,沿墙的柜子里是书籍和工艺品,引人注目的是还有一把二胡。

梅纽因曾两次来中央音乐学院讲学(1982年、1998年)

梅纽因给胡坤上课,认真又不厌其烦。胡坤拉几段以后就停下来,聆听梅纽因的教诲,梅纽因除了讲解,也不时拿起琴,亲自示范,并在胡坤的乐谱上圈圈点点。上课结束后,我拿起胡坤的乐谱,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梅纽因的笔迹。我找出当时的笔记,只见上面清楚地写着:在大约一小时的授课中,梅纽因除了教琴,还多次对胡坤说,音乐是“有生命的”,要用心去演奏,而不只是用手……

转眼之间,这些事情过去了将近20年。我想,无论是金力、郭昶还是胡坤,还有更多的其他年轻人,他们在成长的道路上能遇到梅纽因这样的恩师,真是三生有幸。梅纽因传授给他们的,不只是精湛的琴艺,还有做人的风范,这些将成为他们一生受用的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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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德尔松小提琴协奏曲(梅纽因/安塔尔·多拉蒂)

傅雷给梅纽因的信(二) 

一九六一年五月二十一日

伊虚提

狄阿娜双鉴:


狄阿娜来信言及你们生活极其繁忙,此事令我感触良多,然亦为意料中事,因我虽不如两位这般艺术任务众多,社交活动频繁,仍然非病倒绝不中断工作。人生有太多事要做,太多知识要追求,太多讯息要知悉,以致一日二十四小时总嫌不够,即使对一个生活归隐,恍似遁世如我者,也是如此。这岂非现代人主要病根之一?艺术若在吾人身上加重负担,徒增疲劳,而非带来平安,赋予喜乐,岂非有违原则?一个世纪之前,丹纳早已抱怨人类头脑之进化不合比例,有损其他器官,而现代生活的复杂紧张已剥夺人类简朴自然、合乎健康之乐趣。倘若丹纳在生,目睹吾人今日之生活,不知又将出何言?

四月十七日接奉伊虚提新录唱片九张,另华格纳序曲一张;四月二十日,收讫法文书籍一包;五月二日收讫有关聪之德文文章,此等文章承蒙不吝翻译,凡此种种,感不胜言。伊虚提唱片令我们愉悦难宣,尤以近二十年未曾得聆阁下优美演奏,更感欣忭。可知自中日战争后,此间与西方文学及艺术界已完全脱节。聪从未告知有否将书款偿还,虽然曾询问不止一次,此即为年轻人处事糊涂而应予责备之处。

尚祈不嫌烦琐,径向聪索取代付款项为盼。若能真正对其视同己出,命其履行应尽职责,则将不胜欣慰之至。

狄阿娜于五月三日来函中提及一本共两册之字典,然并未指明所属种类。现有《乐如思世界字典》共两册,《二十世纪乐如思字典》共六册,《李特莱大字典》共四册。代购之字典相信为有关短语及引言者,未悉是否有较加赛尔本更详尽之法英—英法对照字典?若有一本上好字典,即使只有法英对照者,亦将合乎所求。

有关孩子们的结婚照,只于三月二十二日收到弥拉三月十日寄出之一批,你们寄自苏黎世的相片则从未收到,且如今方知有此一事。凡寄邮件烦请留意,不论方便与否,务必以坚固信封或口袋装载,并请于四周用胶纸封好,或用绳子系牢。上海与欧洲之间,路途遥远,故在途中常有信封损坏、内件失落之虞。前次尊函附有巴斯音乐会说明书,信封就遭损坏并需此地邮局重新粘贴。有关巴斯音乐节之曲目,其中包括英、法古乐,令人深感兴趣,未悉此等极少演奏之乐曲会否灌录成唱片?

五周以来,孩子们不见只字片语,此乃疏忽不周的另一例子。无论如何,音讯杳然至此,但愿非因任何一人身体不适所引起。

顺颂

       双绥

                                        傅雷

                                           朱梅馥

                                                                    一九六一年五月廿一日

梅纽因作品丨延伸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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