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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文章】斯克里亚宾和拉赫的同代人:梅特纳

2016-01-08 每晚一张音乐CD





尼古拉斯·卡洛维奇·梅特纳(Никола́й Ка́рлович Ме́тнер、Nicolas·Karlovich·Medtner,1880年1月5日——1951年11月13日),1892年进入莫斯科音乐学院学习,是著名钢琴家、作曲家亚历山大·斯克里亚宾和谢尔盖·拉赫玛尼诺夫的同学,同年毕业于该学院,从技能上来说,梅特纳和这两位大师不分上下,成绩斐然,但却未能像他们一样得到世人的重视;后担任莫斯科音乐学院教授,1921年离开苏联后定居英国伦敦——30年后他病逝于此;其主要作品有钢琴协奏曲、钢琴奏鸣曲、钢琴五重奏以及艺术歌曲等。



斯克里亚宾、拉赫玛尼诺夫、梅特纳等伟大的俄罗斯音乐家,吸引着自己同时代人的注意力,他们的名字被牢固地载入俄罗斯音乐史册。虽然三位音乐家之间存在着极大的不同之处,但在广大听众和爱乐者心目中,他们的名字处于同一个高度。把他们连接在一起的有一种重要特质(虽然有点“外表”性质):主要是由于他们三人都是钢琴音乐缔造者。由于他们的创作,肖邦和李斯特那空前未有的和无与伦比的音乐,似乎得到了继续的、出乎意料的、同时又是非常深远的发展,这种发展完全是俄罗斯音乐天才的功劳。然而,此处不宜将这些作曲家钢琴艺术创作进行对比,哪怕是简单地对比,况且,对每一个了解他们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已十分清楚,他有权独立思考任何一个使自己产生兴趣的主题。



或许,有人觉得,斯克里亚宾、拉赫玛尼诺夫、梅特纳--这样搭配的“三重奏”是不够妥当的,但我认为,如果考虑他们三人生活和创作时代,那么,这里就没有任何错误。当我们在评价俄罗斯诗歌中的象征主义时,我们必然首先指出布洛克、勃留索夫和别雷三人的名字,尽管只有布洛克一人,像厄尔布鲁士山峰耸立于整个高加索山脉上空一样,位于俄罗斯象征主义的顶峰。


虽然三个音乐家有些共同的特点,根据这些特点,不难看出,梅特纳是斯克里亚宾和拉赫玛尼诺夫的同时代人,他身上具有如此鲜明的个性、和独一无二的特点,它们使我不得不就此说几句。其实,梅特纳应该像格拉祖诺夫或塔涅耶夫你那样,有自己一本单独的,大篇幅的和意义深刻的专著;我们音乐家对这本专著的出版,将翘首以待。



我觉得,不管不同音乐家以各自不同的态度对待梅特纳,如果他们是真正的音乐家,他们不可能不对他的个性充满最深厚的尊重感,不可能不热衷于他伟大作曲家


、无与伦比的钢琴家的超凡技艺。许多“革新者”认为,尽管梅特纳的音乐曲式完整,但它仍然是昨天的音乐。然而,有一类音乐缔造者,他们经常引起人们的一种感情,即“昨天的一切”,不应该被当作某种过时的、无用的东西被彻底埋葬,并被人忘记,应该不断回忆“昨天的一切”,它能使大家在艺术中看到一种新颖的思想和感情复活,唤起人们新的思想和情感,并给他们带来真正的艺术享受。而梅特纳正是此类音乐家中的一员。


当然,有些现代音乐家极力谱写“后天的”音乐,显然,如果正确理解他们,那他们“明天的”音乐成果“今天”已经完全过时了,梅特纳正好与这样的现代音乐家相反,他所有的音乐思考具有非常深刻的渊源,渗透着强化的感受、古典主义艺术和浪漫主义艺术知识、以及对古典和浪漫风格的景仰等,致使当今的“推翻者”[其中有一个人评价贝多芬说:“旋律平淡无味,和声水平一般,趋势死板。”这是苏联音乐学家格.什内尔松《论活的音乐和死的音乐》一书中的直接引言]甚至无法理解,梅特纳“昨天的”音乐源泉,比他们希望得到开诚布公的无力的挣扎更优美,更深刻。


还有人指责梅特纳的音乐“不切实际”、与世隔绝、缺乏对外界事物和“现实生活”的敏感等。


造成这种封闭性的原因很多,其中包括非常普通,但值得尊重的原因。梅特纳对服务于艺术的宗旨,有着坚定的最高境界的认识和理解,没有对自己理想的绝对忠诚,没有对自己的表现手法孜孜不倦和千锤百炼,他的整个创作过程、超技艺水平以及他崇高的思想境界等,是不可思议的。


在他诸多的技艺特作中,我首先指出的是他对曲式的绝妙掌握。甚至在第一次接触梅特纳的任何一部作品,他音乐中的有机性、曲式的完整性、发展的逻辑性、叙述的连贯性、各乐章对全曲的服从性等,都使音乐家为之惊叹。当我们对他的作品,特别是他的大型作品,例如奏鸣曲、前两首协奏曲、小提琴于乐队奏鸣曲等作品进行详细分析时,这种印象会更加强烈。作为特别鲜明的例子(大型曲式),特例举梅特纳的单乐章《G小调钢琴奏鸣曲》(op.22)。该曲不仅以内容的刚毅的戏剧性,而且以丰富的对位要素--温柔、腼腆、深刻的思考、悲伤的心情、用之不尽的精力等令人赞叹,所有的这些特点都是为了明确的目的,从第一个音符到最后一个音符,奏鸣曲的发展“轨迹”,呈现出一条从不间断的线路!只有伟大的大师才能做到这一点。


《葬礼交响曲》选段(op.31)是个小型曲式的例子。该曲只有两页乐谱,而当非常漂亮的年轻人死去时,多么集中的表现力、多少最深刻的悲伤、死亡引起的无比悲痛等笼罩着我们的心头。因此,在这首进行曲中,没有像贝多芬、肖邦或斯克里亚宾(《第一钢琴奏鸣曲》)所使用的那种安详要素。该曲中部的fortissimo(ff),使我联想到贝多芬的突然出现的、雷电大作中临死时的恐惧姿势。我认为,按照表现力和乐曲非常言简意赅性,这首进行曲可谓音乐精品。


在梅特纳钢琴作品创作中,被众人喜爱的体裁之一,是他的“童话故事”和小型音乐短篇故事。这种体裁于舒曼较大型新事曲、勃拉姆斯小型间奏曲非常相似,但由于虽然没有明确指出,但早已被人们猜中的充满诗意的曲目内容,这种体裁显得十分奇特和新颖。


如同各种动听的音乐一样,虽然“民间故事”和“往事”常常被挂在嘴边,但在梅特纳的音乐中,它们根本无须用语言来解释。由此可见,梅特纳已赋予“童话故事”这个概念和思想以特殊意义。他不仅写过小型乐曲“童话故事”,而且还创作了《童话奏鸣曲》、《叙事曲奏鸣曲》(最终也是民间传说故事)。Reminiscenza(“回忆“)奏鸣曲不仅是一个故事,而且是对很早以前发生的事件的回忆,《被遗忘的动机》套曲再次坚定地回到过去,也许有些人正是因此而认为,梅特纳的音乐是“昨天的音乐”,但我觉得,这种判定方法是错误的,因为他本人和他的音乐,都充满了对真正美好和光荣的过去的崇敬和热爱。


每当我演奏或翻阅梅特纳的作品时,某种纯“专业化”(请原谅我用这个单调无味的词语!)、“音乐”方面的满足和惬意油然而生:作品的所有要素都安排得非常巧妙,结构也十分合理,异常精美的钢琴语言等,都让我叹为观止。即使这可能贻笑大方,但我还要说,除了上述特点外,使我赞叹不已的还有梅特纳作品中纯粹的编辑方面的特点。我不知还有哪一位作曲家能像他那样,以难以想象的精确度,在乐谱上记录下他想用音乐表达的一切情感和他对演奏者提出的要求。不仅整个缓急法和力度、延音连线、重音等,而且还有con rimidezza、irresoluto、sfrenatamente、acciacato等所有的“文字”表示法,均以惊人的精细度和准确度体现并表明了音乐思想,并且对演奏也提供了可靠的帮助。


在比较年轻的作曲家当中,我国最天才的阿纳托利.尼古拉耶维奇.亚历山德罗夫,继承了梅特纳准确记录自己作品的巧妙方法。在交响曲方面,我只是在马勒那里,才发现了这种非常准确的记录方法。无论是马勒,还是梅特纳,他们不仅是杰出的作曲家,而且还是自己作品的演奏家,他们的演奏鼓动人心,他们作品的准确度和“彻底表达性”就在于此。请大家不要怪罪我过于琐碎,因为我本人多少也是个教育家,而当教育家看到,通过阅读和研究乐谱,保证达到若不是某种“天才”的,肯定是正确的、真实的、充满艺术性的演奏水平的时候,教育家不能不为之振奋。甚至从“编辑”观点出发,对一个演奏家来说,马勒和梅特纳的乐队与钢琴总谱是最辉煌的课本。


毋庸置疑,梅特纳把旋律看做是音乐中最重要的要素,作为作曲家和钢琴家,他把自己最主要的精力投入到旋律要素中。在他的精神视野中,舒伯特、格林卡和柴科夫斯基一直是声音艺术--旋律赖以生存的、最美好的事物的、最完美的缔造者。我认为,舒伯特旋律中的难以猜测的、神秘的纯朴性、自然和真实性、优美和易接受性等,是梅特纳音乐才能中最崇高、最珍贵的宝藏。虽然他的旋律天赋不能与舒伯特或柴科夫斯基相媲美(因为时代变了,人也变了),但他有时却非常接近这些珍贵的特点,他的歌曲创作出这样一些作品,假如它们不是令人欣慰的超凡技艺杰作,不是对主要素材加工的高超技艺,即结构尚未达到无可挑剔的完美,那么,对这些作品的指责,只能是”存在着某种稚气“。即使梅特纳的作品,有时不像伟大的古典主义作曲家的创作那样,能使人产生深刻的感想和思想,大家仍然应该相信,他与他们同出一族(即使他最小!),他可以而且应该与他们齐名,不仅是由于他的志向远大,纯洁,而且还由于他也具有超人的才华和技艺。


梅特纳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即他既是一位俄罗斯作曲家,同时又是一位国际作曲家。我经常认为,他的基本创作思想,只能源于于塔涅耶夫和拉赫马尼诺夫相似的、俄罗斯音乐家心灵深处,然而,他音乐思想的“再现”,却说明了广泛的国际主义观点。在梅特纳的创作道路上,一直伴随他前进的是歌德、普希金、丘特切夫(我只指出了三个人的名字,其实,还有很多,在此不再一一列举)。无须强调过去那些年代的音乐家也是俄罗斯的,或是非俄罗斯的。


作为一名钢琴家,梅特纳不仅通过演奏本人的作品,而且通过演奏贝多芬和舒曼的作品,获得了流芳百世的荣光。遗憾的是,我本人并不像“老莫斯科人”那样,认识梅特纳,因为我1922年才被正式调到莫斯科工作。但我永远不能忘记他于1915年在彼得格勒演奏的贝多芬《第四钢琴协奏曲》(当时的乐队指挥是谢.亚.库谢维茨基),他把贝多芬的风格体现得极其的完美而笃实!后来,在1927年,当梅特纳回到苏联(他从1921年起侨居国外)的日子里,我再次荣幸地听到了他演奏的个人作品。这不仅是一位钢琴家在演奏,而且是一位伟大的音乐家、杰出的作曲家在演奏,他的全部思想和听觉支配着他的每个手指、他那富有表现力的演奏,这不仅是钢琴艺术使人欢欣鼓舞。很难想象比这更富有表现力的演奏,这不仅是纯钢琴艺术意义上的表现力,而且是挖掘我们称之为音乐思想和作曲家思想的“表现力”。


在梅特纳这个人、作曲家和钢琴家身上,使人感到他对各种秩序、不求甚解、低级趣味、各种平庸事物的极大而奇怪的厌恶。我从他的作品和演奏中,听出某种愤怒的和“抱怨的”音符,他的心里仿佛“积怨很多”,然而,这只是梅特纳世界观中的一小部分,正如诗人布洛克所说:


我侧耳俯伏在大地上。

我不用喊叫来发泄苦痛。

在黑暗中,你嘶哑的叹息

折磨着我不死的灵魂!……

(摘自布洛克的诗歌《抑扬格》)


我想,我个人喜欢并珍重梅特纳,并不是因为我老了,而主要是因为我喜欢我们对过去的精神文化的继承。而梅特纳是几个世纪积淀下来的这种文化的孩子,我们将永远以极大的感激之情和热爱之心怀念他。


国内关于Medtner 梅特纳 的文字少之又少,鄙人忍不住将涅高兹这篇文章打出来


(本文发表于《苏联音乐》杂志1961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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