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巴赫部分作品是夫人代笔?
Toby Edward Rosenthal(1848-1917)
安娜.玛格德莱娜,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第二任妻子,可能在他的后期生涯中起到过举足轻重的作用。
2006年,任教于澳大利亚查理斯.达尔文大学的马丁.贾维斯,一位出生于威尔士的音乐家,针对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这一无可争议的西方古典音乐之父,公开发表了一项令人震惊的观点。贾维斯声称,巴赫的《六组大提琴独奏曲》实际上出自这位作曲家的第二任妻子——安娜.玛格达莱娜.巴赫之手。而帕布罗.卡萨尔斯曾经称 “《大提琴独奏曲》是巴赫的巅峰之作,而巴赫则是音乐史上的一座丰碑”。2011年,贾维斯在一本名为《夫妻不分家,音乐家巴赫名作为老婆代笔》的书中详细阐述了他的这一观点。该书现在以同名纪录片的形式呈现在公众面前。同时各种各样的出版物,包括《华盛顿邮报》、《今日美国》和网站Jezebel均报道刊登了这一新闻。“显而易见,巴赫算不上一个十足的骗子”,伊莎.阿然在Jezebel上写道,他承认即使没有《大提琴独奏曲》,巴赫的人生仍然算得上是波澜壮阔。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人们对巴赫目录中的名作提出质疑。即将在今年的万圣节响彻鬼屋的《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很多研究巴赫风格非典型特色的学者屡次困惑于它的归属者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托卡塔》的开始小节中出现了八度重奏,而巴赫并没有在《管风琴曲》的其他地方中明显地运用这一重奏。
这一引人注目的现象展现了一种迥异于《马太受难曲》的创作风格。然而,巴赫研究学者的泰斗克里斯托佛.沃尔夫则辩称,可以说,这一华丽的风格很有可能出自一个“朝气蓬勃、放荡不羁”的作曲家—“坏男孩”巴赫之手。关于这一点的辩论仍然悬而未决。考虑到这一点和其他的争议,在这里我想给贾维斯这一挑衅性理论一个公平的申诉机会。安娜.马格达莱娜.巴赫是一位受过良好培养的音乐家,一位才华横溢的歌唱家。根据1790年原始资料记载,由于丈夫的缘故,安娜放弃了自己的艺术生涯。1721年,20岁的安娜嫁给巴赫,此后为他生下了13个孩子,其中7个夭折。巴赫的后期艺术创作很有可能是受她影响;当然是这样,她勤勤恳恳地为他服务,作他的抄写员。作为一位音乐理论家,富田惠一指出,在一些手稿中,夫妻两人的笔迹是交错出现的,“因此,他们一定就一起创作的副本进行过讨论。”
然而,并没有证据表明安娜创作过音乐或者研究过弦乐器。那么,贾维斯是如何肯定写下《大提琴独奏曲》的就是她呢?他在报告中说道,他研究了巴赫年轻时期的作品,感觉到它们不同于巴赫的其他乐曲,这种感觉一直困扰着他。后来,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安娜抄写的组曲副本(这些乐曲能够流传到今日全靠两本主要的手稿,而这本正是其中之一),在这一副本扉页的右下角有一句话。上面写道“Ecrite par Madame Bachen, Son Epouse”(原文没有法语中的尖音符)。这,贾维斯说道,“就是长久以来研究的最有力证据:这句话字面翻译为‘巴赫夫人作’—这也就是说,由安娜.玛格德莱娜作曲。
这是一个极具有提示性的证据。但是当你亲眼去看这份手稿时,你会发现一些并不相同的东西。(该手稿在柏林的国家图书馆数字档案馆有一份扫描本),原来《大提琴无伴奏组曲》是和《独奏小提琴奏鸣曲》和《帕蒂塔》放在一起的;该曲集的封面页由巴赫的学生——Georg Heinrich Ludwig Schwanberg誊写。上面写道:“第一部分:无伴奏小提琴组曲/巴赫作曲;第二部分: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巴赫作曲。”。只有在封面下角,我们才看到“巴赫夫人作”。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证明了《大提琴组曲》“由J.S.巴赫爵士作曲”。而这一细节却在贾维斯到处宣讲的理论中消失不见。而且更广泛地来说,在新闻报道中也看不到这一细节,只因媒体倾向于忽视研究巴赫的学者们,而直接跳到这一轰动性的结论,即“巴赫最伟大作品作者另有其人”。虽然贾维斯2007年的论文仍令人有些困惑,还是要比那些报道更慎重一些。
进一步讲,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正如贾维斯所说,“ecrite”真正的意思就是“作曲”(同时,可假定“composée”是其他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继续推论《奏鸣曲》和《帕蒂娜》的真实作者都是安娜.玛格德莱娜.巴赫呢?这段文字处在封面角落的位置,这说明它同样适用于两部作品。然而,就像贾维斯并不否认的那样,存在一本由巴赫亲笔誊写的《奏鸣曲》和《帕蒂娜》手稿。确实,贾维斯说,当他察觉到这些作品和《小提琴独奏》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不禁对《大提琴组曲》的原创作者表示怀疑。“这些组曲让我觉得它们的作者在音乐上修为尚浅”,贾维斯在一次访谈中说道。总而言之,他对于封面页的解读极其不理性。不管是上下颠倒地看还是侧着看,封面页说的还是同样一件事情:《奏鸣曲》和《帕蒂娜》是由巴赫作曲,巴赫夫人誊写。
贾维斯是怀着崇高的理想来进行这项研究的。他义愤填膺地声称,女性已经遭受了好几百年的歧视,以前人们认为只有男性才配谈作曲。他提到了范妮.门德尔松.韩赛尔,也就是菲利克斯.门德尔松的姐姐,即使这位姑娘展现出惊人的天分,还是不能赢得她父亲和弟弟的肯定。贾维斯还提到了阿尔玛.辛德勒的例子,她的第一任丈夫,古斯塔夫.马勒明令禁止她继续音乐创作。离我们更近一些的时代,罗伊.哈里斯是20世纪中期美国引领风潮的作曲家,而在他的个人发展中,他的妻子约翰娜.哈里斯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尽管如此,没有人会对歪曲历史记录的野史感到满意—或者因为野史本身并不完备,而将一曲音乐作品归到一位女性身上。同时,在古典音乐创作中存在着极度的性别失衡问题—里奇.奥班农最近一项研究发现,2014-15季美国主要管弦乐队的作品中仅有1.8%是由女性制作-解决这一失衡问题最有效方法就是向当代音乐投入更多的资源。就像艾米.贝丝.克尔斯汀说过的,“如果我们开始关注音乐制作中的性别平等问题,说不定能够抵消在世作曲家和已故作曲家之间的分歧。”一个被过去主宰的古典音乐世界将不可避免地被男性主宰。与其绞尽脑汁杜撰一位几世纪前的女性巴赫,不如让我们在当今社会发现这么一位才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