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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方观点:文明的融合,还是混乱?

2016-09-21 国外社会科学文摘
本文选自《国外社会科学文摘》2016年第9期 劳伦斯• 萨默斯(Larry Summers)和马凯硕(Kishore Mahbubani)认为全球化最终会带来世界和平。可惜它并没有,而且很可能将来也不会。
在这个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最好的吗?如果你正搜索近期全球趋势的乐观评估,不妨看看马凯硕和劳伦斯• 萨默斯在《外交》(Foreign Affairs)杂志最新一期的文章——《文明的融合》(The Fusion of Civilizations)。
在文章中,他们描绘了一个这样的世界:没有失控的民主、极端的暴力、失效的制度,以及初见端倪的中美对抗,而是一旦有分歧就不断通过共同的价值观相连并且受国际秩序制约的世界。
△左:马凯硕,新加坡学者。右:劳伦斯•萨默斯,美国前财政部长
与已故的塞缪尔• 亨廷顿(Samuel P. Huntington)预言的又黑暗又暴力的“文明的冲突”相反,马凯硕和萨默斯认为不同的文化群体正在迅速融合并且建立“共同的领域”。极端贫困正在被消除,全球中产阶级在崛起,以及随着启蒙运动开始的“理性的发展”,这些取代了迷信并在世界各地孕育培养“消融隔阂的文化”。

西方交响乐团在中国广受欢迎,亚洲菜肴进入西方的厨房,美国的大学是在中东和亚洲开设分校,以及全球的移民也在帮助最初不同的文化交织在一起。用他们的话说:“世界实际上是在融合,而不是分离。
马凯硕和萨默斯的文章是对悲观局势一次讨人喜欢的洗白,正如那些政治家、学者、情报官员和有线电视新闻公司的日常表现。他们认为有几种趋势应该被铭记并庆祝,比如近期全球贫困形势缓和这一点。于是我们都应该期待着21世纪如他们预计的那般美好。
△本文原文作者,史蒂芬·沃尔特,美国哈佛大学教授

可惜的是,试图改变大家对当今世界事务持悲观的态度,马凯硕和萨默斯都在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他们正确定义了一些积极的趋势,但是他们的文章没有提供理论来解释这些趋势的发展为什么将避开国家间竞争。当然,他们强调的各方面发展对世界的融合与和平会起到一些作用。
崛起的中产阶级是否可以使国家间减少竞争与武力冲突呢?能这么想当然很好,我也能想到许多支持这一论调的理由。但历史在这一点上是最模棱两可的,学者们努力探索经济不平等和国家间冲突之间的关系,但也一直没有定论。例如,欧洲的中产阶级1850—1914 年间迅速崛起,但欧洲还是陷入了历史上冲突最恶劣的两次世界大战。
马凯硕和萨默斯在人类理性方面的信念更是令人费解。从启蒙运动发生的18 世纪起,几十场战争不断;在启蒙思想被接受和传扬的国家,如法国,卷入了多起战争。如果人类的理性和务实的成本利益分析思维可以阻止战争,那么过去的两个世纪要和平得多。
事实上,詹姆斯• 费伦(James Fearon)在一篇著名的文章中指出,完全理性的状态仍然无法和平解决争端,因为他们虽然有相对实力与方案的私密信息,但他们同样会因外部刺激而歪曲信息。战争因承诺的不兑现而加大了发生的可能:没有一个政权能保证履行他们定下的协议。启蒙运动后所谓的理性,其实是一叶脆弱的芦苇,寄托着我们对和平未来的希望。
最近的事件证实了这点。导致美国陷入2003 年伊拉克战争的并不是古老的迷信和文明的斗争;相反,是那些毕业于美国最好的大学,受教于启蒙运动后的理性主义和擅长成本效益分析的“人才”谋划并鼓动了这场战争。毕业于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的小布什(George W. Bush)甚至被称赞为“一名商学院总统”,他身边也是与他经历类似的“精英”。然而,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充满理性的个体依然跌倒在战争的深渊里。即使是奥巴马这样冷静的实用主义者也坦言在执政期间曾做过“愚蠢的事情”,这进一步突显人类理性在政治领域的局限。
△发动伊拉克战争的美国前总统小布什

马凯硕和萨默斯意识到问题还会继续,他们说“一个崛起的中国不能被忽略”,并警告说,即使是在发达的工业国家,煽动者也可能会利用公众的恐惧。但他们仅仅只是为他们的观点留些余地,因为他们通过预测得出结论:人类历史的方向将继续向前。

当然,但愿他们是对的。但是,他们的美好故事中缺乏对在过去引发了国际冲突,并很可能在未来引起战火的力量的正确理解。马凯硕和萨默斯不同意亨廷顿对文明冲突悲观的预测,但他们的说法,采用同样有缺陷的“文明”模板,强调文化是国际行为的主要驱动力。因为他们假设冲突主要来源于文化差异,他们认为跨文化的融合将消除这一问题,并确保一个安宁的未来。
但我注意到正如亨廷顿书中所说,文明不是主角,它无法决定战争还是和平即使是现在,世界政治中的主角依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政治意识形态——民族主义。民族主义解释了为什么国家的数量持续增多,为什么超国家机构比如欧盟陷入了麻烦。民族主义和中产阶级似乎同时在发展。民族主义的影响力和对地方认同的其他形式有助于解释美国在中东(及其他地方)固执又痛苦的抵抗,这就是亨廷顿原文中错误的真正原因。讽刺的是,他的数据表明,文明间的斗争比抽象的冲突更普遍,而且绝大多数冲突不是由于文化差异,而是来自类似的安全担忧。
△当今世界很多地区还陷于战乱状态

在当今世界,国家权力仍然占主导地位,中央集权未能防止斗争发生,强大的国家互相观察局势,小心警惕地权衡,并尽可能减少外界压力的攻击。这就是为什么俄罗斯总统普京一直尝试阻止西方势力无情蔓延到俄罗斯的传统利益领域,这也是为什么中国的腾飞引起了整个亚洲的担忧,使得美国开始对这至关重要的地区采取“再平衡”措施。马凯硕和萨默斯强调的积极趋势中没有一个能阻止以上形势。

此外,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发生的事件更是反驳了他们的基本论点。几天前,在德国日渐受欢迎的极右翼政党“德国的选择”(Alternative for Germany),要求禁止尖塔和罩袍。这一公开反穆斯林立场,紧随法国对包头巾的限制以及奥地利、匈牙利、荷兰和波兰的右倾态度。文化可以在一些方面融合,就像它过去所呈现的那样,但马凯硕和萨默斯越鼓吹这一点,就会有更多人反感这些。而那些人中的一个可能是会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
△法国部分城市对穆斯林女性泳装“布基尼”(左)颁布了禁令

最后,别忘了,国家之间可不只是交换菜肴配方,请你欣赏本土音乐和和交流一些技术诀窍这么单纯,他们有时会涉及令人不安的方面。如今极端的意识形态可能在点击鼠标之间散布。在过去60 年,核武器技术已经蔓延到9 个国家, 有19 个州都服从美国联邦政府的领导,并拥有自己的无人机武装舰队。如果一个中国交换生在美国历史课上学习了门罗主义(Monroe Doctrine),她难道不可能因此构建中国在亚洲的美好蓝图吗?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全球化可能拉近世界各国文化,但融合势必有好有坏。
△美国1817—1825年的总统詹姆斯·门罗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喜欢住在以多种方式进行互动、充满多元文化的世界里。正如我以前的文章,所有社会对外界影响的回应,以及向他人学习的意愿和能力都是社会和经济活力的重要来源。美国长期以来一直从开放的移民政策等外部影响中受益,那些试图屏蔽外部世界的国家很可能落得失败孤立的下场。总之,我也希望生活在马凯硕和萨默斯描述的那种世界里,但愿他们乐观的愿景会实现。然而,我还是要持怀疑态度。 (本文选自美国《外交政策》杂志2016年5月号,徐卉译。图片来源:网络)

上海社会科学院信息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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