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资企业在海外合规经营，才是企业国际化的最高境界

中国企业在“走出去”过程中，由于不熟悉项目所在地法律法规和国际惯例，碰到了各种制度风险，特别是出现了违反合规性的各种情况。合规经营风险不仅发生在中国企业，西方跨国巨擘也常常遇到。

笔者认为，海外合规经营是企业治理体系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具体表现，是企业国际化的检验机制，是企业国际化的最高境界。

海外合规经营的基本内涵

海外合规经营是指遵守企业内部规程规章，遵守国家相关法律法规，遵守社会道德规范，遵守东道国风俗习惯和规律法规，遵守国际行业准则和相关法律法规。

也就是说，海外合规经营包含五个层面，一是企业内部规章，二是本国法律法规，三是东道国软硬制度，四是国际组织法律，五是发达国家的有关规定。

另外，海外合规经营包含贸易、投资、经济技术合作、国际工程承包等各个领域。因此，为了更好的防范合规性风险，我们应全面了解海外经营合规性。

一、企业自身的合规性

是指企业必须遵守自身内部规章包括核心价值观、商业行为准则、职业操守准则等行为规范或者企业文化。

二、国家法律的合规性

是指企业必须遵守国家关于对外贸易、投资、经济技术合作和国际工程承包等领域的一系列规定。例如，国务院国资委颁布的《中央企业境外国有资产监督管理暂行办法》《中央企业境外国有产权管理暂行办法》《关于中央企业纪检工作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三个区分开来”重要思想的指导意见》《关于中央企业构建“不能腐”体制机制的指导意见》等文件，国家发改委公布的《企业境外投资管理办法》，商务部会同相关部门出台的《民营企业的境外投资经营行为规范》，银监会印发的《关于规范银行业服务企业走出去 加强风险防控的指导意见》，国家外汇管理局的《关于进一步推进外汇管理改革完善真实合规性审核的通知》《合规性审核释疑汇编》。

三、东道国的合规性

是指必须遵守当地的风俗习惯、民族文化、法律政策，还有就是项目合同和各种标准。例如，国际工程标准，中国有自己的标准，俄罗斯有Ghost标准，欧美有自己的认证体系，因此我们建设时应该符合合同规定并且确认相关标准，免得出现标准不符合重新返工的风险。

四、国际组织的合规性

就是要符合联合国、世贸组织、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亚洲开发银行、世界卫生组织等国际机构设置的标准和规定，还有这些机构与其他机构的跨机构制裁协议；国际商会关于反对贿赂、索贿、影响力犯罪等行为的规定；国际反洗钱、反毒品等规定。例如，联合国《全球契约》《联合国反腐败条约》、OECD理事会《关于进一步打击国际商业交往中贿赂外国官员的建议》《内控、道德与合规最佳行为指南》《跨国公司行为准则》、世界银行《诚信合规指南》等法律法规，西方发达国家为主的33个国家在维也纳签署的规制常规武器和两用物项的出口管制多边法律体系《瓦森纳协定》等协议。

五、发达国家的合规性

当前主要是美国和英国的有关规定，这些发达国家的法律都利用长臂管辖原则管理国内外企业合规经营。例如，违反了美国的《国际武器交易条例》《武器出口管理法案》《对敌交易法令》《国际紧急经济权利法》《出口管理法案》《出口管理条例》《海外反腐败法》《境外账户纳税合规法案》《伊朗交易监管法》《伊朗制裁法案》等出口管制法规，相关企业及责任人将受到监管部门严厉制裁，主要包括民事罚款、出口权利丧失和刑事罚款或个人长期监禁。英国方面，2010年7月通过了反腐力度创全球新高的《反贿赂法》，将与贿赂有关的罪名分为三类：一般贿赂犯罪（包括受贿罪与行贿罪）、贿赂外国公职人员罪、商业组织防止贿赂失职罪，其中防止贿赂失职罪是一个新创造，体现了从重处理到重预防的执法理念转变。

海外合规经营的客观现实

一、海外经营合规问题层出不穷

1.不符合上市经营要求被强制退市。2011年以来，在美国上市的30多年公司被停牌、退市，正是因为不符合美国的现金分红、市值、流通性、股价等要求。

2.违反商业规定被国际组织列入黑名单。2011年9月，中国两家被世界银行列入黑名单，其中一家由被规定三年内不得参加世行合同竞标，理由是反贪调查人员认定该公司在孟加拉国一个缓解交通的项目上有欺诈行为。

3.跨国公司因违规开展境外业务被罚款。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全球加大了反商业贿赂动作，近20家跨国公司为了推销产品请中国合作伙伴到美国旅游，被以行贿罪处罚巨款。

4.外国公司垄断设备供应或者价格被查处。西门子公司及其经销商通过捐赠医疗设备“免费”的方式，换取医院在此器材上独家使用西门子公司开发的化学试剂，其行为违反了中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8条。不二越、精工、捷太格特和NTN等四家企业在中国境内销售轴承时，依据亚洲研究会、出口市场会共同协商的价格或互相交换的涨价信息，实施了涨价行为。上述行为构成了价格垄断协议，违反了《反垄断法》第13条的规定。

5.违反禁令向有关制裁对象提供技术或产品。2016年3月7日，美国商务部以中兴通讯“违反美国出口管制法规”为由，对中兴通讯采取限制出口措施。2018年4月16日，美国商务部做出了禁止美国公司对中兴通讯出口电信零部件商品的禁令。中兴通讯被美国制裁的原因之一是中兴通讯利用在中国地区组建的隔断公司，将含有原产于美国零部件的产品运输至伊朗前未获得美国商务部许可，而伊朗在美国单边制裁国家的清单里。

二、国际合规监管体系日益严格

1.海外经营合规性制度更加完善。近年来，国际知名跨国公司西门子、力拓、戴姆勒等都曾深陷合规问题，安然、环球电讯、世通公司等财务舞弊丑闻也连续发生。在该种严峻的大环境下，联合国等国际组织以及美、欧发达国家相继出台反商业贿赂法律法规。以《美国海外反贿赂法案》和《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为代表的各国反腐败法案构成了结构严密、系统化、规模化的国际合规经营监管制度体系，细化了企业海外发展的合规责任，加强了跨国公司海外经营面临的合规风险。

2.各国政府对合规性监管不断加强。从世界各国政府层面而言，对于欺诈、腐败行为的监管也在不断加强。不仅传统的合规监管强势的国家，例如美国和欧洲一些西方国家，继续坚持实施有力的监管政策，而且一些新兴国家的合规监管亦日趋严格。例如，2014－2017年，巴西与数10个国家达成183项国际反腐合作协议，启动了1765项调查程序。

3.中国对海外合规性要求越发严格。中国发改委、财政部、发改委、国资委、外汇局等部门都出台了相关合规性管理规定，并且设立了必须同时拥有发改委、商务部和外汇局三部门批件的投资审批机制。

三、企业海外业务拓展风险加剧

在加大国际化发展的过程中，国有控股公司将面对不同国家的各项法律法规要求。这些法律法规对生产经营各个环节都提出了相应的要求。执行资产所在国法律法规，依法合规经营，成为海外经营的第一要求。

海外合规经营的监管保障

加强防范海外合规性风险，要注意内外兼修，建立合规性监管体系。

一、要打造科学有效的合规机制

1.设立“首席道德与合规官（CECO）”或“首席合规官（CCO）”。公司治理结构中应该加入合规性管理人员，由公司董事会任命，向董事会汇报，全面负责企业的道德与合规政策的制定、管理和执行。然后由CECO 或CCO组建合规管理部门接管所有法律事务，全面梳理公司业务及其风险点，例如腐败风险、代理人风险、礼品招待风险、投标中的风险、现金支付风险、合同风险等风险，着手建立公司的合规制度体系，然后在整个公司内部贯彻实施合规制度，监督公司业务部门的工作。

2.培育海外合规文化。海外合规文化的核心是：在员工中确立的合规理念和行为准则。强调思想、制度、纪律、监督四套防线，做到思想道德上不想、制度程序上不能、激励机制上不必、监督惩处上不敢。在施工工艺、方法、标准上，要和工程所在国的施工规范合拍。在为人处事、接人待物、职业操守上，要和工程所在国的规矩合拍。 

3.建立对外合作联盟。企业一方面应启动内部合规流程，对每笔业务涉及的制裁风险进行严格审核；另一方面，应积极依靠政府相关部门或机构，主动联合中国贸促会、中国国际商会等行业组织，联系相关金融机构或有经验的中资企业，对每笔业务涉及的合规风险进行外部严格审核。

4.加强合规性宣贯惩戒。企业自身要为各部门制定合规性要求，然后经常进行宣讲贯彻实施。例如通过典型案例培训，来提高企业各个层级对合规的重视。宣扬先进典型，例如，由于做到了合规性，中远甚至被美国国会授予“民间大使”，中联重科被意大利总统授予“莱昂纳多奖”。还可以参加相关培训，例如通过与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禁毒办）、透明国际、国际商会、世界经济论坛合作反腐败倡议、世界银行学院、联合国全球契约等国际组织的合作，提升合规性自觉性和加强防范违规能力。

另外，要加强巡视，将问题处理于萌芽状态。同时，严肃惩处违法违规行为，提高惩处的威慑力冲击力震撼力。最终从整体上提升企业内部控制水平，提高企业的全球竞争力，打造起以文化、制度、监管、评价考核为闭环的海外合规管控系统。

二、要出台全国统一的合规法律

国内相关部委和地方政府的规章制度不能各自为政互相打架，应该加快整合成为层级较高的法律制度。

三、要汇编全面系统的国别法律丛书

号召各部委、高校、科研院所、企业的法律人才、外语人才进行翻译，成立专家委员会和社会科学基金，加强编撰全球法律大典。同时，弄清楚国外相关标准，例如环保标准、会计标准、税务标准、公司治理结构建设标准、劳工用人标准、当地法律法规标准以及社会责任标准等各方面约束。

四、要利用规则维护自身的合规权益

针对美国对华反倾销调查指控压力加大的严酷事实，中国作为世界上反倾销和保障措施的最大受害国，应该积极利用世贸组织的有关条款反击美国的不公正做法。尤其是争端解决机制，才能化被动为主动，最大程度地减少诉讼成本支出。在美国对华反倾销调查时积极应诉，同时对等实施美国苯酚产品、铜版纸等产品的反倾销立案调查并征收反倾销税。此次中美贸易争端，因为都是WTO成员，更应该通过诉诸WTO争端解决机制，保障我们的正当权益。

对于世界银行等国际组织的处罚，如果觉得不合理，也应该进行合理科学的解释，并接受相关调查，一旦事实不成立，立即要求相关机构撤销处罚。

五、要加快建立全方位多层次的信用体系

海外合规性问题层出不穷，海外合规经营风险急剧积累，从深层次来讲是信用体系缺失或者说信用机制失灵。

因此，要加快建设企业、金融、个人、行业、政府的信用体系，同时整个国际社会应该通过协商建立信用联盟，能够共享法院、公安、金融机构等掌握的个人、企业信用数据，并且建立第三方市场化信用评级机构，使得整个营商环境公正透明，从而避免不必要因为违反合规经营导致的效益和质量损失。

（作者单位：李斐，中国电建集团国际工程有限公司；杨枝煌，国家治理协同创新中心）

source：授权转自国际工程与劳务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