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由成长记（四）
（此照片系由由拍摄于卢浮宫门口）
文/邓朝晖
由由的高中生活开始了，因为数理化成绩都不太好，我帮由由选择了文科班，只上了半天课，由由就自己找老师换到理科班，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妈妈，虽然我的数理化不好，但并不影响我对数理化的喜爱。做人要勇于挑战自我，越是不擅长的就越不能逃避。只要我们母女有良好的心态，就可以战胜一切困难，比如别人考100多分，而我只考了50多分！”然后我就开始了新的磨难：由由晚自习回家做作业一定要我陪在旁边，并在网上为我购买了高中数理化教材，要我边学习边辅导她。
我尽了最大努力重新学习高一的数理化，但仍然无法恢复那些相隔久远的知识。于是由由降低要求，她每天晚自习回家做作业时，我陪在旁边看自己的书即可。但她实在有不懂的地方还是会问我，而我是更加不懂，她仍然坚持向我请教，于是就惹火了我。每逢这种状态，由由总是面带微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妈妈，其实我知道你也不懂，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磨练你的个性，培养你的忍耐力。”
为了逃避这种“由由式的磨练”，我请来大学同学燕子的儿子（刚刚考上武大的子轩同学）偶尔来辅导由由做作业，他的耐心辅导不仅为由由后来的学习进步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而且帮我分担了很多来自由由的折磨。
这期间，由由的学习态度不知不觉有了很大好转，每天回家就认真写作业，向我倾诉“心情不好”的次数越来越少，伏案学习的时间越来越多，但偶尔还是会与我相互调侃一下。有次我正在阅读微信上转发的一篇题为《叔本华：要么庸俗，要么孤独》的文章，由由同学瞄了一下后突然说：“妈妈，根据这个叔本华的理论，我可是一个从来没有庸俗过的人。看来叔本华是我的知音，我寒假要看他的书。”
“从来没有庸俗过的”的由由依然不与任何同学交往，依然保持孤独。更神奇的是，这种孤独有时还会创造惊喜：国庆节原安排只放三天假，10月4日早上由由按时到学校上课，半小时后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原来学校计划改变，不补课了，8号才开始上课。因为由由没参加国庆长假前的运动会，也没有同学通知她放假安排有变化。类似的情形初三时也发生过一次。由由同学感到很开心，她由衷地说：“妈妈，这又是一次意外之喜呀！”
高中生活过去一个月时，由由总结道：“妈妈，我的班主任和所有任课老师从来不批评我，这并非因为我表现得非常完美，而是正好相反。具体原因有两点：1、在老师眼里，我是一个敏感脆弱的学生，他们担心我受不了批评；2、一般情况下，老师只批评那些他们认为有培养前途的学生，根据我多年来在学校的表现，可能所有老师都认为我根本没打算学好。”
为了不让我因为与其他家长攀比而影响心情，由由同学建议我不要加入她们班的家长群，我也正有此意，于是我的生活安静了许多。
第一次月考成绩是由由同学亲自告诉我的。那天她中午放学回家，把我拉进书房，关上房门，其时我已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心理准备（反正已经习惯了）。然后由由很难为情地说：“妈妈，不知道是不是老师阅卷搞错了，我本次月考的总分竟然是全班第一名，全年级第54名（全年级有400多个学生）。”我至少愣了一分钟才说话，当然语气依然淡定和从容：“应该不会错，因为这一个月你的学习态度很不错。取得这个成绩并不奇怪。”由由接下来说的话更是惊天地泣鬼神：“妈妈，你千万不要向其他人炫耀我的成绩，其实我的成绩依然很烂，取得第一名的原因只能说明其他同学的成绩比我更烂。”
期中考试前夕，一向冷静从容而又无所畏惧的由由同学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连午休时间都用来学习，问其故，她说：“我想通过期中考试的成绩验证一下究竟是自己真有考第一名的实力还是侥幸所致。”并打着哈欠感叹：“妈妈，做第一名的感觉真好！早知这样我小学就应该好好学习的。”她这样一说连我都有点紧张起来，于是也开始度日如年地盼望期中考试成绩揭晓的那一天。
期中考试成绩揭晓的那一天上午，由由爸爸接到班主任电话，说由由的期中考试不仅是全班第一名，而且在全年级名次前进了10名。根据班主任的乐观预测，由由同学的成绩如果就这样稳定下去，高考上一本线应该没有问题。
知道这个成绩后，我就安心等着中午回家给由由庆祝。没想到由由同学中午放学回家后满脸乌云，双眉紧锁，我吓了一跳，询问何故，她的回答让我哭笑不得：“妈妈，当这个第一名太容易了，我自己也莫名其妙，只不过上课认真听了讲，课后认真看了书，而且我从来没有完成过数学作业，化学老师还因为我没有按时完成作业上课时让我罚站，甚至语文的阅读理解我基本没有做对过，然后就惊奇地发现考试题都突然变得很简单了！这一切都象做梦一样，我感觉不踏实。”
由由说的倒是实情，因为作业太多，加上由由还有边做作业边跟我谈心的习惯，如果正常做完所有的作业，每晚都要熬到十二点左右，不仅严重影响她的睡眠，而且我也得陪着熬夜。有次我实在熬不下去了，就自告奋勇帮她做语文（高中一年级的数理化我根本看不懂，估计语文应该没问题），主要做了阅读理解，第二天她把老师批改的作业带回家给我看，我帮她做的那部分全都错了，正在郁闷时，由由同学安慰我说：“妈妈，幸亏你都做错了，否则老师就会发现不是我自己做的，因为我做阅读理解也是这个水平。这也充分说明你真是我的亲妈妈！”
在接下来的一次月考中，由由又取得了全班第一、全年级第30名的成绩。至此，我终于松了口气，盘算着由由同学可能不再坚持出国读高中，我也不用再急着卖房子。而由由同学仿佛洞穿了我的内心世界，随后的一席话让我无比汗颜：“妈妈，你是不是在打算我就不用出国读高中了？我计划最迟高二下学期出国。我目前所取得的这些进步仅仅为了说明一件事：我并不是因为在国内混不好了才出国。希望妈妈成全我，你应该知道：教育是最好的投资。”
成为“学霸”的由由同学对妈妈依然非常体贴，有个周末晚上我与一帮年轻的同事餐叙，一激动竟然喝醉了，早上起床后还是头晕目眩，甚感不适。既然“浓睡不消残酒”，干脆扯上两个久未联系的闺蜜，陪她俩去观看被评为最烧脑的科幻电影《星际穿越》，然后我就创下了本人观看同一部电影次数的最高纪录—4次。连续烧脑的结果是，我不幸发烧了，非常难受，而由由的一番话更让我无地自容、瞬间凌乱：“妈妈，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理性一点？不要再让我为你操心了。为了不让你多辛苦，我们班昨天下午的家长会都没让你参加。”
在陪伴由由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母女其实是互相影响，共同进步的。在很多方面，由由对我的影响都是决定性的。比如，十多年前我拿到驾照后练车时，两次踩刹车踩成了油门，差点儿酿成大祸，从此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不敢开车。后来因为由由爸爸脾气不太好，坐他的车难免影响心情，就动起想练车的念头，一提起此事，由由就坚决反对：“妈妈，你坐爸爸的车只有你一个人痛苦，但你如果自己开车就会有很多家庭要痛苦！”
由由同学还经常教育我要客观地认识自己，不要轻信别人的奉承之语。有次不知何故与由由扯到我长得是否好看的问题，母女之间进行了如下对话：
由由：妈妈，如果有人夸你长得好看，请你千万不要轻信！
妈妈：为什么？
由由：如果男人夸你好看，他要么是有求于你，要么是眼神不太好；如果是女人夸你好看，她要么是有求于你，要么是为了衬托自己更好看。
妈妈：………
由由：只有我是真心实意地认为妈妈好看。
由由同学对人生的涵义也有异于同龄人的深刻认识。有天我睡得早，由由做完作业时我已进入酣睡状态，但她还是照例把我叫醒，要跟我谈灵魂的问题，我说：“由由，妈妈如果睡不好，灵魂就会出窍。”由由说：“妈妈，灵魂出窍是好事，这样你就没有痛苦和烦恼了！”妈妈很感动，由由接着说：“这也是因为我从小到大看到最多的就是妈妈，所以看习惯了！”
2013年暑假带由由到欧洲旅行，有天下午在巴黎塞纳河南岸一家咖啡馆喝下午荼，我点了一杯冰啤酒，对面就是巴黎圣母院，可以静静地胡思乱想，我们计划等到天黑就坐船游塞纳河观夜景。在这样美好的时刻，由由突然问我：＂妈妈，巴黎最大的特色是不是浪漫呀？＂我点头，她说：＂浪漫与爱情密不可分，我们身边没有所爱之人相伴，而对你而言，爱情是遥远的过去，对我而言，爱情是遥远的未来。所以我们母女就不要再去坐游船了，只会徒增烦恼，不如早点回酒店休息，做个浪漫的美梦？＂
由由经常鼓励我要有梦想、有追求，她说：＂妈妈，对于你这样已不再年轻的中年女人来说，可以没有钱，可以不漂亮，可以没有爱你的人，但不能没有梦想。＂我问：＂你认为我应该有什么梦想？＂她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叹口气说：＂你可以梦想一切，但不要指望可以实现。＂
作者寄语
承蒙各位师长、亲朋好友和朋友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关心和鼓励，本人的系列随笔《由由成长记》在“言葉之庭”受到广泛关注。其中也有一些朋友善意提醒要注意保护由由同学的个人隐私。为了答谢大家的关心，今天发表《由由成长记》（四）时特别声明三点：
1、本文所记述的部分内容曾在本人发表于朋友圈的《家有女儿是个宝》系列中与大家分享过；
2、本文仅仅是为了记述我陪伴女儿成长并共同进步的一些片断及个人感受，个人认为在保护由由隐私方面并无不妥之处，而且每个孩子都有只属于自己的路，无法复制；
3、发表本文前已征得了由由同学本人的同意。
言葉之庭公告
本文系武汉大学国际法研究所副所长邓朝晖女士为庆祝其女儿由由十五岁生日而作《由由成长记》之（四），记录女儿成长过程中的主要片段，用邓老师本人的话说这是一个普通母亲伴随孩子成长而成长的故事。
感谢邓老师的大力支持和不吝赐稿！本文系原创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未经允许，谢绝转载，但个人转发与分享至朋友圈者除外。O(∩_∩)O~
（PS：欲查看《由由成长记》（一、二）（三），可向“言葉之庭”公众号回复“由由”或点击查看历史消息）
言葉之庭寄语
这对母女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啊（除了有一种生物叫“别人家的孩子”，还有一种叫“别人家的妈妈”；深刻地感受到只有优秀的“别人家的父母”才能培养出更加优秀的全能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最近看到一句话说生孩子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也不是为了要让孩子实现自己未实现的愿望，而是为了参与和陪伴另一个生命的成长。
其实我们从文中能感受到在自由宽松、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一定是拥有伟大的自尊、思想独立而自由、外加古灵精怪、幽默活泼的性格。父母没有期待她长成什么样子，她长成的是她自己的样子，而浓浓的父母之爱，是她成长过程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会让她无所畏惧，自由成长。
“言葉之庭”寓意“言语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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