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三广，王雨帆|美国社区学院兼职教师发展特征对我国高职教师队伍建设的启示
作者简介：涂三广，教育部职业技术教育中心研究所专职研究人员，博士，主要从事比较职业技术教育研究；王雨帆，杭州职业技术学院讲师，主要从事高等职业教育研究。
兼职教师是美国社区学院的主力军，在美国社区学院发展中具有重要作用。美国社区学院兼职教师具有比重高与实践能力强、聘任标准明确灵活、职业晋升途径多元畅通与培训体系规范可操作等鲜明特征。当前我国在“专兼结合”双师型师资队伍建设中正面临兼职教师进不来和专任教师实践弱的困境。有必要借鉴美国社区学院兼职教师发展的经验，加强职业院校教师聘任标准建设，引进更多兼职教师；借鉴美国“双路径”思路，强化教师“职业更新”和“教学更新”；创新教师晋升体制的政策。
美国社区学院及其兼职教师比重与优势
美国大学的教师结构具有非常强的等级特征，一般分为荣誉教授、教授、副教授、助理教授和教师五个等级。美国社区学院的教师同样适用于这一等级体系，但由于社区学院的办学定位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大学，其办学意义和目的在于为社会培养技术技能型人才，再加上近年来美国政府对社区学院的财政紧缩，在社区学院的教师结构中兼职教师成为支持社区学院教学和运行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兼职教师比例
社区学院教师队伍中，专职教师所从事的工作基础性和稳定性都较强，而兼职教师的工作通常稳定性较弱，受开设的课程影响较大，但兼职教师一直是美国社区学院的主力。2009年，华盛顿州两年制学院兼职教师比重为69.8%。［1］根据2006年美国大学教授协会（American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Professors）的调查，美国社区学院中兼职教授的比例平均可达45%，巴伦西亚社区学院奥西奥拉校区的兼职教师比例更是高达75%。从历史中考察发现，美国社区学院兼职教师比重一直在50%左右。如1969年为46.3%，1987年为52%，1990年为63%，1993年为65%，2003年为46.3%。［2］
（二）兼职教师的作用
大量聘请兼职教师对社区学院而言无疑是一把双刃剑。有学者认为，大量聘请兼职教师导致职业学校教师专业化降低甚至丧失。［3］典型的案例是1992年英国颁布继续教育与高等教育法的做法，该法使得英国继续教育学院脱离地方教育局的管辖走向准市场的法人地位，导致英国继续教育学院为了降低成本而大量聘请兼职教师，这种做法直接导致了英国继续教育教师面临商品化危险，也催生了1999年英国政府颁布职教教师标准以确保职教教师的专业化地位。不管怎样，从国际经验看，聘请兼职教师始终是确保职业教育职业性的有效途径，职业教育要有效对接产业和服务经济发展，必须聘请大量的来自于生产一线的技术骨干和工程师。通过对美国社区学院教师研究发现，与全职教师综合能力素质对比，兼职教师学历不如全职教师学历高，教学经验不如全职教师丰富。但是，兼职教师与全职教师各有优劣。所以，问题的关键就不是要不要聘请兼职教师，而是如何发挥兼职教师的作用，并确保其专业性。
美国社区学院兼职教师具有哪些优势呢？首先聘请兼职教师的价格相对便宜，据美国学者特威格的调查，兼职教师的平均工资只有全职教师的三分之一，并且学院无需支付兼职教师社保医保等费用；第二，兼职教师的灵活性强，学院可以根据每年招生人数的变化决定相关课程的开设，从而预定兼职教师的合同期限。相比较于全职教师的稳定性，显然兼职教师具有更大的弹性。第三，兼职教师一般都是来自企业的技师和专业技术人员，始终处于与真实行业或企业直接接触状态，具有极强的实际操作能力和对职业发展的灵敏性。
从劣势分析，因兼职教师的学历和教学经验不如全职教师，故聘请太多兼职教师不易保证学院的教学质量，并且有可能会降低学生继续深造攻读学士学位的几率［4］（见表1）。
因此，要确保兼职教师的教学能力和教学质量，提高其有效教学的水平是关键。在实践调查中发现，我国职业院校兼职教师在对课堂教学的掌控方面也存在类似的问题，许多兼职教师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却无法有效把自己所掌握的专业技术知识传递给学生，为此我国一些高职院校不得不对来自企业的兼职教师进行教育学和教学法再培训，使其具有教学资格和具备教学实践能力。
美国社区学院兼职教师聘任标准和要求
1917年“史密斯—休斯法案”颁布，这标志着美国职教师资的培养进入制度化和正规化。20世纪20年代开始，因职业教育的特殊性，美国职教师资培养的双重体系开始形成，即传统路径和替代路径。所谓传统路径即通过接受学院或大学教育获得证书，而替代路径则是通过积累工作经验获得相关证书。进入21世纪后，美国联邦政府对教育质量的关注和改革力度加大，对社区学院教师聘任标准和要求越来越清晰。
（一）兼职教师聘任基本标准
美国各州逐渐形成相对独立的职教教师培养体系，制定了州级范围的职教教师专业标准。因美国各州的职教师资认证不尽相同，故各州职教资格证书名称也不完全相同。相比全职教师认证资格证书的完整性和系统性，职教兼职教师的师资证书更多停留在最基本的“执照”层面。一般而言，美国存在两种类型的职教教师资格证书：一是“执照”（Licensure），它通常由各州政府部门制定标准并颁发，代表职教教师在当地某一领域任教所必需的最低知识、技能与能力要求，是职教教师准入资格证；二是“证书”（Certification），它是由相关教师专业组织制定标准并颁发的证明。相对于“执照”，“证书”是非强制性的，却具备行业更高的认可度。
具体来看，美国职教师资资格证书可以分为三类：初级教师资格证书（Initial/Provisional Licensure/Certification），主要是颁发给刚刚参加工作的新职教教师，多为兼职教师所有，有效期为1-4年；专业教师资格证书（ProfessionalLicensure/Certification），此证书一般颁发给全职教师，即教师在获得初级教师资格证书并完成一定的进修和培训，通过相应考察后获取的资格，有效期为5年；高级教师资格证书（Senior Professional EducatorLicense）或领导专业教师证书（Lead Professional Educator License），此证书不是每个州都有，一般颁发给获得二级教师资格证书后的申请者（如图1所示）。
从资格证书所面向的教学专业领域来看，兼职教师与全职教师并无差异。美国职教教师资格证书种类通常包括：农业教育、商务教育、家庭与消费科学教育、市场营销教育、健康卫生教育、贸易与工业教育。
（二）兼职教师聘用：弗吉尼亚社区学院的实践
以美国弗吉尼亚社区学院为例，其制定的教职工资质能力标准以美国南学院联盟标准为基础，明确指出作为社区学院的教师，必须具有硕士学位，有较高的工作效率，具备较强综合能力。具体包括相关工作经验、专业教师资格证书、专业技能证书、教学成果证明、荣誉获奖等。
研究发现，美国兼职教师聘用做法非常具体而可操作（见表2）。对教学经验与企业经历有明确要求，对学历教学与职业经历之间如何替换界定了具体的等值替换标准，对于不同专业领域教师有不同的要求，如艺术、戏剧和创作专业教师必须要求有博士学位和教学工作量。美国社区学院的上述做法为院校从企业和事业单位引进兼职教师提供了具体可操作的方案。
美国社区学院兼职教师职业晋升机制
如何让兼职教师有发展，并提供给兼职教师发展空间，这是各国职业教育发展中遇到的挑战和问题，也是能否吸引和留住兼职教师的重要因素。美国兼职教师队伍的发展晋升机制灵活，具有可操作性。Amy Fugate和Marilyn Amey对美国中西部社区学院（Midwest Community College）教师的调研显示，相比传统学术型大学，美国社区学院教师的工作重点在于教学任务的完成，教师没有太大的科研压力，加上以兼职教授居多，一般缺乏很强的职业规划意识。但是，为了留住人才，社区学院会设计一套适合自身的职业晋升管理办法，这套办法具有鲜明职教特色。
美国社区学院专业教师的个人晋升标准具有鲜明的社区院校特色，其在关注教学和学术的同时，也十分注重职业和社区服务经历。按照社区学院的教师助理导师、导师、助理教授、副教授和教授5个等级，美国弗吉尼亚州社区学院把专业划分为职业领域（包括人文科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数学、发展研究等）、技术技能领域（应用科学、艺术等特殊专业技术领域）和普通专业学历领域三个领域。由于兼职教师5个等级的升级过程非常复杂，本文仅以导师、助理教授、副教授三级之间的晋升为例来进行说明。
对于不同职称和不同职业经历的兼职教师，美国有不同的具体做法，而且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可以确保有经验的兼职教师能够在学术和职称上和其他学术型教师获得同等待遇和机会（见表3）。以“职业领域（无学历）”为例，导师要升级为助理教授需要在“学术活动或贡献”上“证明优秀”即可，由助理教授升级为副教授则需要在原来的基础上获得“教育专业学士学位”和“6年的教学经验”，这种做法不仅具体可操作性强，而且对于助理教授升级副教授还提供了可选择的途径，对有教育专业副学士学位或30小时学习记录者（如果前期在本校有3年工作经历、3年社区学院经验和6年教学经验）也可以晋升为副教授。这种可选择性和多元化的升级途径对于职业教育多元化的兼职教师而言，非常人性化，便于有一技之长和丰富经验者进入社区学院发挥余热，兼职任教。
启示与建议
（一）各省级行政部门应当完善聘用标准，规范兼职教师管理
相比全职教师较为成熟的聘用体系，现阶段我国高职院校师资队伍建设中缺乏可操作的地方标准。2012年，教育部等三部门出台了《职业学校兼职教师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办法》）。《办法》对兼职教师管理提出了具体的可操作性标准和建议。《办法》作为政策工具，总体上对“什么人可以来，以什么方式来，进来以后应该如何管理，如何进行薪酬发放”等涉及兼职教师原则性的方面进行规范和要求，但是《办法》对兼职教师工作要求、专业发展和薪资水平、教学与管理培训等却没有具体说明。而且该《办法》是全国统一办法，对于我国职业教育不同发展地区而言，没有普适性和可操作性。美国社区学院兼职教师的聘用和政策标准完全是以州为单位来实施的，各州根据自己的情况制定相应的兼职政策和聘用标准，确保其政策的针对性和可操作性。考虑到我国职业教育办学主体是地方各省级主管部门，职业教育的办学主体责任和具体政策在地方政府手中，因此，各地省级教育行政部门和职业院校完全可以参照国务院的《办法》，借鉴美国州的实践做法制定具体可行的地方标准和制度，规范职业院校兼职教师聘用和发展。
（二）借鉴美国经验，建设科学的高职院校兼职教师梯队
目前，我国高职院校普遍存在兼职教师数量少、聘任难、管理难等问题。2013年我国高职专任教师43.66万人，兼职教师15.43万人，兼职教师为专任教师的1/3左右。2014年中等职业学校兼职教师数为9.97万人（占教师比重为10.41%）。根据相关数据分析发现，我国高职院校兼职教师聘用缺乏长期规划，兼职教师高、中、初级职称的比例为4：4.4：1.1，中级、初级职称人数偏少，很容易出现断层现象。在职业教育加强内涵建设和产教融合的大背景下，高职院校有必要完善队伍结构，吸引更多企业的能工巧匠和技术精英进入学校兼职任教，提高兼职教师在中级和初级职称中的比重。要实现上述目标，美国相关州的具体设计和做法，特别是关于兼职教师梯队晋升的机制和人才引进的措施值得我们参考和借鉴，这也是确保我国高职院校兼职教师“引得来”“用得上”“留得住”的制度创新和发展之道。
（三）借鉴“双路径”思路，推进高职教师“职业更新”和“教学更新”
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提高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质量，教师是关键。高职教育“工学合一、产教融合、校企合作”的人才培养特点要求教师必须是“双师型”教师，高职教师不仅需要拥有先进的教学理念和实践教学能力，更需要始终确保具备对接行业企业发展的专业技能，即不仅是教学专家（Teaching Expert），更应是企业专家（Industry Expert）。这些都要求借鉴和学习美国的“双路径”教师培养方式。现阶段高职院校教师存在两方面问题。一方面，专任教师拥有较强的学科理论知识和背景，普遍缺乏企业经验和对接行业企业的职业知识，这与高职院校与行业对接、与企业融合的性质不符。另一方面，兼职教师恰恰相反，他们拥有丰富的企业实践经验，但是缺乏如何有效教学的教学理念和教学法知识。因此，必须让高职教师认识到其身份的双重性，在专任教师的专业发展上，引用品牌企业下设的专业性强、时效性好的培训课程体系，借鉴行业内最新、最权威的技术技能审核标准开展培训，使其在专业技术知识上实现“职业更新”；在兼职教师的发展上，采取资深教师带教方式，使其在教学方法和理念上实现“教学理念更新”。
（四）创新高职教师晋升机制，设计多元化职业替代路径
目前，高职教师资格晋升路径与本科综合性大学一致，采用传统的重科研、轻教学的职称等级制度，这不符合高职教师“双师型”本质属性。鉴于此，应借鉴美国社区学院教师职业发展中的替代路径，打破教师传统的职称评定机制，建立多元的能力认证和评价制度，确保具有不同资质和能力特长的兼职教师得到合法的认可和发展。具体而言，高职院校有必要把兼职教师拥有的企业资历、行业证书、技术技能资质、社会服务能力等与科研和教学工作量进行合理转换，设计出超越传统职称晋升路径的更多元、更丰富的高职教师职业发展路径，以推动我国高职师资队伍高水平和专业化发展。
参考文献：
［1］徐国庆.美国双元制职业教师培养模式研究——以俄亥俄州为例［J］.全球教育展望，2011，（8）：89-91.
［2］徐国庆.美国职业教育教师职业资格证书制度研究——以俄亥俄州为例［J］.外国教育研究，2011，（1）：90-96.
［3］汤霓.英、美、德三国职业教育师资培养的比较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6：81-113.
［4］李海斌，邹吉权，张容，等. 我国高职院校兼职教师聘用现状调查研究——基于22所示范性高职院校的数据分析［J］.中国职业技术教育，2011，（16）：66-67.
本文原载于《现代教育管理》2017年第11期
本期执行编辑：于翔；责任编辑：王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