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可战争在哪儿呢？

军事和体育极为相似，练习永远代替不了比赛，一个从来都在训练馆里训练的运动员，遇到久经大赛的体坛大腕，胜负几率，到底会是怎样的呢？

1

胡主编前天发了一条微博，吸引了很多国内网友的眼球，连我的一位朋友都发微信过来问：对老胡的话，外面有何反应？我搜索了一下，说，有一两家媒体提到了，但并没引起太大关注。

 
都谈到要增加核弹头了，虽不说有零有整，但也提到了至少要有100枚东风-41战略导弹。注意，是战略导弹，不是美制手雷。可是，外媒居然没有太多报道。我的理解是，欧美国家现在正重启经济，大家对鸡蛋的需求超过了对导弹的关注，对老胡的话少有评论，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核弹就是核弹，它不可能用来吓唬亚非拉那些小国，连中等国家都不在考虑之内。凭中国之庞大军力，提到增加核弹头，针对谁？除了美国，不应该是第二个国家。
 
重要的东西不会在平时提。如果没有此次疫情，以及疫情对世界格局的根本改变，特别是后疫情时代的各种不可预测，相信胡主编不会冷不丁提到核弹头。既然提到了，那肯定就是想到了什么，或者说，有什么不祥之感正隐隐浮上老胡的心头。

2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需要有很强大的意志来应对挑战，而那样的意志离不开东风和巨浪家族的支撑。”
 
“东风和巨浪家族”，“过不了多久”，老胡这样的描述，实际上已经在向我们预测未来可能发生的某种变化。
 
“我们热爱和平，有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诺，但我们需要有更大的核武库来抑制美国的战略野心和对华冲动。”
 
胡主编提示了两点：中国的核武库没有美国强大，以及美国对中国有战略野心，并极有可能在未来对中国来一下子——未必直接动武，但却能让中国伤筋动骨，比如，经济全面脱钩，以及联合西方盟国，对中国采取全面经济制裁和航运封锁。
 
老胡的这种担心有没有道理？当然有，但是这种极端情况不会出现在正常时期。可问题是，现在因为疫情以及由此衍生的全局性的改变，已经让当下特别是未来，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非正常时期。
 
非正常时期，打法也必定是非正常打法。像《马大帅》中的“开原第一保镖”范德彪那样去打，鼻青脸肿那是肯定的，末了一句话：他没按套路打！

3

中国人的注意力通常很容易被转移，五四青年节何冰冲了次“后浪”，很多人觉得看明白了，说，哔哩哔哩做了次成功的广告。说实话，广告效果肯定是有，但目的是不是广告，那就很难说了。
 
“后浪”的确做得是不错，借助何冰的苍孙形象以及深情款款的朗诵，再配上精美的画面和音乐，说一点不受感动那是假的。可是，这“浪”来得确实太是时候，大学生都返乡了，就业形势因疫情影响也变得严峻，此时来个浪打浪，即使不追究到底是不是把富二代的浪误算到农二代身上了，那也多少能看出点团委对青年们喊话的影子吧？
 
五四的“后浪”是浪，那么，5·20的台湾会有什么浪？蔡英文届时将正式宣誓就职，开始第二个“总统”任期。美国届时会派谁去？到时候，美国会不会利用这个时机给中国使个绊子，或者干脆就是挖个坑？被央视骂惨了的蓬佩奥，会不会借此机会，报“突破了人类底线”一语之仇，再来个“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要忘了，蓬佩奥是美国国务卿，主管外交事务的最高官员，不管派谁去参加，都得先征求蓬佩奥的意见，而特朗普的决定，也在很大程度上要听蓬佩奥的建议。难道蓬佩奥天生是个挨骂的命，而不知道抓住机会进行反击吗？
 
蓬佩奥，中国战狼和小粉红眼中的“挨千刀的”，是西点军校优秀毕业生，哈佛大学法学博士，华盛顿威廉姆斯·康诺利律师所税务诉讼律师，曾担任中央情报局局长，这样一个人物，你觉得反击会是他的弱项吗？

4

不仅如此，面对台湾问题将来可能出现的变数，我们自己之前的某种高调舆论，以及在军事愤青中形成的收台气势，现在似乎正在显示出需要检讨的地方。这种思考还不是简单的战术动作，比如，动用多少兵力，如何完成登岛，等等，而是现在真的是武统台湾的最佳时机吗？
 
讲到台湾问题，就一定包含着可能的风险，当然，这不是指大陆和台湾，而是中国和美国。
 
近日，网上热传戴旭的一篇文章，《对美国的四个想不到和十点认识》，以及乔良接受香港《南华早报》采访的一篇文章，《台湾问题攸关国运，不可轻率急进》，一时间让人们大跌眼镜：鹰派正在退却吗？鹰也找到鸡的感觉了吗？
 
戴旭和乔良都被认为是中国军方鹰派的代表人物，通观他们之前关于中国军力、中美实力对比以及台湾问题的解决之道的论述，可以清楚地知道，他们是非常自信的，而且以自己的自信，一方面影响了上面，同时又带动了民间情绪。这些年网上对武统台湾的急迫心情，与戴乔这样的军方鹰派人物的言论，有直接关系。
 
可是，就戴旭个人性格以及文章的措辞行文来说，感觉那“四个想不到”、“十点认识”都不像是戴旭所写。也许，这篇文章和之前网上流传的许多引来热读的文章一样，不过是他人假借之作，戴旭也很可能被莫言了，被王朔了，被易中天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四个想不到”和“十点认识”是大实话出笼，锥锥见血，只是，这血是当年听了戴旭的话，包括嘿嘿教授金灿荣等人的话后，心潮澎湃到急不可耐的人们，所极不愿意听到的。

5

网上曾经有人P过图，法庭之上，两个法警押着蔡英文，仿佛审判即将开始，画风极具胜利感。可是，如果现在你告诉她，稍安勿躁，这个女人现在乃至未来一段时间还动不得，你觉得，他们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这篇文章到底是不是戴旭所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戴旭现在怎么想？如果戴旭还是信心满满地坚持之前的观点，那么，那是否意味着他也想像某些战狼那样质问他的战友乔良：你怎么变了？你还是鹰派吗？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这篇很可能是假借戴旭之名发出的文章，也契合了戴旭眼下综合各种最新信息后得出的思考。不然，如果戴旭觉得此冒牌戴旭可恶，伤了他鹰派人物的英名，那么他完全可以接受一次采访，或写就一篇文章，正式地重申自己之前的观点。可是，这种可能性似乎很小。
 
这次，胡主编突然谈起了核弹头，这不能不让人联想到近日戴旭的文章和乔良的访谈，联想到台湾问题可能面临的新的变数。
 
核弹头意味着什么？它不是进攻的手段，而是一种自保的，同时也是威慑对方的手段，那意思就是，千万别乱来，否则就是鱼死网破！这，其实等于肯定了乔良的观点，我们现在的手腕还远没有美国粗，“掰腕子”，我们没有胜过美国的把握。

6

可是，戴旭和乔良把话挑明了，老胡虽然没有说得那么清楚，但是既然明着提到了增加核弹头，那就等于明示，面对真的威胁，中国有死磕的勇气。
 
可是有人不这么想，《环球时报》一个月前就发表了一个核军控专家、运筹学博士研究生导师的文章，说，“三年内没人敢对中国动武”，理由是中国虽然在武器装备上不如美国，但是，如毛主席所说，“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而不是物”，更关键的是，中国拥有对方难以承受的“杀手锏”。
 
这里所说的“杀手锏”就是指核武器。作者也承认，中国在核武器数量上比不过美国，这同胡主编微博中提到的增加核弹头数量就对上齿了。老胡在文中说：“别太幼稚了，别以为核弹头平时没用。我们天天都在使用它们，默默用它们塑造美国精英们对中国的态度。我听到有专家说，核武器够用就行了。我觉得他们像孩童一样天真。”
 
虽然戴旭等人以鹰派的姿态，这些年不断给战狼和小粉红们打鸡血，但是，中国在真正面对台湾问题时，从来都是把美国的军事介入考虑在内。

7

乔良在文章中认为，如果台海爆发战争，美国未见得一定会与中国发生正面军事冲突，但是，联合其西方盟国，对中国进行全面经济制裁、全面航运封锁，那几乎是一定的。然而，这并不能排除人们对一个重要问题的思考：解放军和美军在军事素质方面的对比怎样？
 
这几乎是中国军队的一个人所共知的重要欠缺。自1979年中国同越南因边境问题发生了短暂的军事冲突之后，解放军基本上再没有经历过其他局部战争。也就是说，中国军队虽然庞大，世界各军事网站也都公认，中国军力仅次于美俄，居于世界第三的位置。但是，毕竟，中国军队也是一支已经40年没有实战经验的军队。
 
众所周知，军事和体育极为相似，练习永远代替不了比赛，真正的大腕级的运动员没有一个不是经历过多次重大赛事才磨练出来的。
 
军队也是一样，尽管我们爱好和平，反对战争，但是也必须承认，没有实战磨练的军队，跟有实战经验的军队相比，就像一个从来都在训练馆里训练的运动员，遇到一个久经大赛洗礼的体坛大腕。他们的实际比赛经验对比，以及胜负几率，到底会是怎样的呢？想来，这不是很难推测的一道题。

8

 

前述文章的作者，那位核军控专家有自己的理由，说，诚然，我国多年没有打过仗，但是我军将士可以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迅速找出并把握作战规律，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开始时，我军和越军的伤亡比例是1：1，但经过对敌行动特点、地形地物利用、武器性能发挥等方面的总结，很快使双方的伤亡比例变为1：6。
 
这有很大说服力吗？且不说我军与越军的伤亡比例是不是准确，单说战争的形态及具体参数，1979年的自卫反击战，与后来美军发动的1991年的海湾战争、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无论从哪个角度，哪有得比？更不要说其他更多的较小规模军事行动，如，入侵巴拿马，介入索马里内战，等等。
 
在美国总统中，奥马巴算是动用武力很少，但是，2011年3月，美国联合英国、法国、加拿大等北约国家武装干预利比亚，直接导致卡扎菲政权垮台；同年5月，美国海豹特种部队发起“海神之矛”行动，除掉了基地组织头目本·拉登。而这两次重大军事行动，前后间隔仅仅两个月。
 
特朗普虽然没怎么动武，但是，上任3个月后，2017年4月，特朗普就下令美军从位于地中海的两艘伯克级驱逐舰上发射了59枚战斧巡航导弹，打击了叙利亚境内的叙利亚政府军控制的沙伊拉特空军基地。
 
今年1月3日，经特朗普批准，美军动用一架MQ-9“收割者”无人机，在伊拉克巴格达国际机场附近向一个神秘车队发动攻击，当场炸死伊朗军方核心人物、伊斯兰革命卫队将领、圣城军指挥官苏莱曼尼，震惊了世界。

9

美军是二战结束以来参与战争最多、积累实战经验最多的一支军队。而我们的解放军，在近40年里，几乎是一个从未真正走出训练馆、走上比赛场地的运动员。与美军相比，无论我们多么“战狼”，这个实际差距就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
 
当然，我们也可以像很多军事愤青所坚持认定的那样，说，即便如此，我们这个从未实际参加过比赛的运动员，也照样可以战胜你这个屡次经过大赛的体坛大腕儿。
 
嘴巴长在自己鼻子下面，你要非这么讲，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样的话需要经过检验，别人才会信。
 
记忆中，我小时候看战争题材老电影时，大概是十来岁的样子，那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早已结束了30多年，但是因为革命电影的熏陶，我坚决认为，美军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禁打的、最怂的军队，甚至连攻山头的时候，头都不敢抬，简直是一群草包。只需几梭子弹打下去，那一定是连滚带爬地撤下去，连同伴的尸首都不敢收。只要我们的战士，手举苏式冲锋枪，像严排长那样在阵地前翻几个跟头，做几个亮相，美军一定会吓到魂飞魄散。
 
那时，我就是这么认为的，至于二战中的欧洲西线战场上谁是主力、日军在太平洋岛屿血战中是被谁歼灭的，我都不管，我只知道，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一戳就破。
 
其实，战狼也好，小粉红也罢，其无往不胜的气概，远不如当年的我，尽管我那会儿连肉和蛋都要盼着吃，因为绝不可能顿顿都有，但是，当年的我就是敢于蔑视美军，觉得它不值一提。

10

俱往矣，现在我知道，美国不是纸老虎，美军也不是农村老大娘用剪刀裁出的剪纸，不是只能贴在窗上好看的，而是要用的，他们的牙齿和爪子不是纸做的。轻视他们，等于将我们自己置于险境。一味不顾事实地打鸡血，最糟糕的结果是，美国人压根儿不信，而我们自己反倒被忽悠信了。
 
为了反驳解放军实战经验不足，那位核军控专家举出了中越自卫反击战的例子，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根据很牵强。关于战争，毛主席有一句名言，即在1936年12月所写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中的一段经典论断：“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从战争学习战争——这是我们的主要方法。”
 
可以看出，主席更看重“使用”，而对一支军队来说，这个“使用”无疑就是实战，也就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
 
他这样讲，也是谈出了自己的体会，因为从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到结束长征，红军就是不断在实际作战中提炼战争经验，锻炼指挥员和战斗员。按主席的这段论断，谁是世界上排名第一的“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当然是美军。尽管我们可以指责它到处侵略，但是你不能否认，二战之后，世界上绝大部分实战经验，都被美军一锅烩了。
 
而我们呢？缺乏实战经验，特别是近40年，根本谈不上“从战争中学习战争”，而只能从军事学院的课堂上、沙盘推演上、军事演习中学习战争，或者，坐在电视机前，和全世界人民一道，从CNN对海湾战争的电视直播中，从国际新闻中的猎杀本·拉登突袭行动中，学习一点儿战争。这就不叫一锅烩了，而只能说是喝了一点战争的“汤”，而且还很可能缺盐少醋，味道寡淡的。
 
这样说，并不是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依据事实讲出中美两军在实战经验方面的差距。尽管这样，有些人还是会不爱听。胡主编爱不爱听，我不知道，他说应增加核弹头也有其道理；司马南更是觉得战狼脾气不能丢，他甚至鼓励他的朋友吴京，一直把《战狼》拍下去，拍到《战狼N》。他认为，中国需要战狼精神，就像大家喜爱看《亮剑》一样。

11

但是，不管怎样战狼，真要发生正面碰撞，装备和实战经验都至关重要。“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当然最好，可是我们的战争在哪儿呢？倒是美国人一直在这么做。
 
美军就是这样，在我们不断谴责他们的大大小小的战争中，淬炼出来了。你必须承认，他们的作战经验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那么我们呢？如果还用体育比赛来作比方，一个训练型选手遇到一个以赛代练的选手，他是否真的会信心满满呢？
 
实战经验只能通过实战取得，那是任何演习都无法替代的。我甚至觉得，美军隔三岔五就打一仗，一来是出于维护美国海外利益的需要，以及消除一些眼中钉，但另一方面，也似乎在有意磨练美军，是不断在给美军寻找“实习”机会。而我们倒是在美军不断打打仗小仗的过程中，不时地隔两年就能看到了为大阅兵而流下的滴滴汗水，以及阅兵时排山倒海的壮盛军威。
 
台湾问题，署名戴旭而难辨真伪的那篇文章，乔良在采访中的谆谆告诫，都在告诉我们，所谓的武统台湾，不应该是一个一拍脑袋就能解决的问题。而老胡关于增加核弹头的微博，又让我们感到，强调核武就已经从侧面承认，我们还是与美国存在不小的差距。
 
这样说着，似乎我们也有点儿理解了东面的好邻居金元帅，为什么宁可勒紧裤腰带，顶着被制裁的压力，也要尝尝手握大杀器的滋味儿，这和“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一个道理。当然，如果元帅不慌，那我们倒是会有点儿慌了。
 
当然，战争绝不是解决分歧的最好办法。对于台湾问题，最好的或许就是两岸都保持住自己的底线，只要“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美国也就没有插手的可能。当然，对于台独要保持足够的警惕和必要的压力，这是两岸中国人的共同任务。
 
至于统一，时间还有，而且现在也还不到非要如何的关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对两岸统一，恐怕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文章转载自公号：枫叶君评  ID：fengyejunping

本文作者：枫叶君， 前新华社资深编辑，驻外记者

著作：长篇小说《移民》（2011年）

五味印象

让心智与品味同在 本文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