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拍了一部中国女网红的纪录片，英国人是怎么看？

作者✎Sunny

编辑✎鲸鱼

据说，中国在线直播行业的产值，已经达到30亿美元了。

这背后，是成千上万的网络主播与粉丝们的虚拟互动。

通过多形态的社交媒体、直播平台，一个个貌若天仙的主播走进房间，为一众粉丝唱歌、聊天、打游戏。

作为回报，他们会得到五花八门的虚拟礼物，如「竹子」「鲜花」或「豪车」等等。

那些跃上屏幕的贴图看似简陋，却是可以兑换真金白银的大笔收入。

「礼物」千奇百怪，只有钱亘古不变

有需求，就有供给。原本业余的「自拍」，已经催生出大批专营网络直播的公司。

他们从招募新人起手，孜孜不倦地培训主播、搭建直播平台，待到粉丝群培养起来的一天，就可坐收盈利。

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已然成形。

有了产业，自然也有了标准件的概念。直播行业要求主播们务必拥有精致的妆容、光鲜的外表，起码上镜以后能勾起粉丝的幻想。

于是，主播们多半为女，长着锥子脸、大眼睛，披肩长发下掩映着瘦小的身材。你看不出她们多大，只管消费她们青春与活力。

VICE做过一期「消费时代 | 颜值经济学」的专题，想做主播也不容易

其实直播的概念，离屏幕外的看客，也没那么遥远。朋友圈里风靡一时的B612自拍和变形小视频，都来源于一样的原始欲望。

只不过，直播平台面向的更广大群体，让这种单纯的分享，变得更复杂了，也少了些许私密性。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美妆播、游戏播、吃播等等日常专题，也实在反应了互联网次世代的必然趋势。

也许，我们已经进入了TRON元年，正在把线下生活上传转置为线上虚拟。

TRON的幻想是比较硬核的，全民直播实现起来，可能会更接地气

不管你愿不愿意参与，直播现象背后的时代变换，也一定会把你裹挟进去。既然如此，就不如坦然接受吧。

毕竟，今年初，连BBC纪录片频道都开始追踪起中国女主播（China’s Chat Girls）的身影。

 中 国 网 络 女 主 播

China’s Chat Girls

 主演: 乐乐淘/ 于海

 *目前已更新第一集，有熟肉

虚拟感情

5年前，凭借一个平台接口、一台电脑、一个麦克风和一个声卡，网红圈最受欢迎的主播之一——乐乐淘，开始了远超她预想的直播生涯。

在15天的时间里，乐乐淘就挣到了19000块钱。这是当时中国人平均月工资的9倍。

乐乐淘的直播间，和我们想象中的网络女主播风格相差无几

然而，并不是所有入行的主播都能赚到这么高的收入。乐乐淘长相甜美，擅长聊天，又赶上了直播行业的成长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很快，她在腾讯平台的某个节目就被中国最大的直播公司看中，走红的协约，手到擒来。该家公司目前拥有3000多名主播，驻地于魔都上海，是发展网红经济的大本营之一。

不便透露大名的直播公司，大家可以猜猜是哪家

良好的宏观环境（经济的、文化的）固然是做好直播的硬性条件，具体而微观的直播场景则要求主播和经济公司共同努力。

首先，显示器周围的打光、色调，都会影响到直播时的成像质量；其次，乐乐淘还要想办法维护维护粉丝黏性。

做到既不掉粉，又能吸引新的粉丝关注。个中功力，按她所说：不是每天唱唱歌、讲讲段子就能解决的。

乐乐淘自己直播分了很多板块。有新闻事件、娱乐八卦、吐槽脱口秀等等，静下来的时候，她也化身为知心小妹，聊情感，唱情歌。

除此之外，公司还安排新老主播参加舞蹈课、音乐培训课等等，提升素质。乐乐淘在课上打趣说自己「跳不好」「穿的不性感」，但很快也学的有模有样，不愧为公司里的直播冠军。

五年前月入两三万，很厉害了

时间进入2015，「网红」一词悄然风行。这是一个懂得网络思维，善用网络用语的弄潮群体。

首当其冲跻身「网红」阵营的，自然是网络女主播们。

她们的平台构成了一个不输二次元世界，宅男们对此的投入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次元里的动漫形象再可爱，也远离现实，会吃会玩会聊天的主播则像身边的家人一样，能在互动中实现亲密。

然而，繁华背后总有可疑的内胆。以网络主播/网红为主体的颜值经济学，同样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嗤之以鼻。

有人问，只有消费和扮美的生活，是否值得观看、模仿甚至嘉奖？自洽而封闭的直播，又是否符合文明必需的开放性？

活跃在各个社交平台的网红店主

如果我们越过网络去思考直播，就会发现虚拟与现实交汇的十字路口。那里有形形色色的面孔，也是事故多发之地。

举例来说，一些打着ASMR（颅内高潮的英文缩写）名号的暴露直播，已经因为过于直白露骨的画面而被审查部门划定为色情内容；而在灰色地带之外，那些制造人设，活在化妆品和滤镜背后的网络女神，也成了野生娱乐圈的牺牲品。

名与利总会让空气变质。不打钱的粉丝，是否还能得到主播的注意？她们爱的，该不会只是钱而已？

在B站上搜索ASMR，结果辣眼睛

BBC的镜头同样对准了乐乐淘的一位男粉。

他叫「傻哥」，24岁，职业不详，却能为点歌花费一万多元购买虚拟礼品。重金之下，他甚至加上了乐乐淘的好友，与「偶像」打电话、聊微信。

最后，在纪录片中，我们看到「追星」4年的傻哥与乐乐淘在上海碰面。他说自己不会紧张，但在沙发上与女神坐定后，却默默无语。

乐乐淘看上去大方，心里可能也担心自己达不到粉丝幻想的高标准

人们说傻哥不傻，因为他懂得用网络社交填补自己的精神空缺，也并不缺这个钱。

但这种社交方式真的可以替代现实中的朋友交情吗？不买礼物纯聊天的傻哥，能否加上乐乐淘，这是要打上问号的。

网红经济

网络世界有它的暗面，也有它宣示个性和自我意识的亮面。

同样作为网红发迹的90后女孩NANA，靠海外代购挖到的第一桶金，创立了自己的美妆品牌。

2012年，她营收1200万元，2016年，这个数字达到6000万元。如今，NANA的年销售额是1.5亿元。

这成倍速的增长，仅用了她7年。

网络昵称为NANA的90后网红少女，如今，作为CEO的她，深谙商品宣传策略，带领100多人的团队完成公司认知转型，还在筹划扩展线下店的品牌

大学时期，NANA在网络上已经小有名气。当时，她拥有一家收入稳定，回购率高的网店。

虽然家庭的压力规定她必须完成学业，但不满于现状的她知道自己并不适合朝九晚五的职员生活。

在短暂的迷茫期，她曾尝试阅读康德的三大批判以及各种外国小说。毛姆的《寻欢作乐》、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让她沉浸在欧式文艺生活中，却并不能真正帮她摆脱现实的束缚与苦恼。

她考虑过留学，却决定不了专业，最后，NANA还是决定创业。

脱离父母风筝线的她，飘向了琳琅满目的美妆界。这却不是一个易于生存的商圈。但是NANA有主见，有胆量，还有一张网红潜质的脸。毕竟，「好看」还是拉动网店销售额的终极痛点。

一般来说，在网店上新的前一个星期，拥有社交平台粉丝基础的网红就会拿到新品。专业摄影师为她们拍摄美轮美奂的宣传照，以备上新首日与链接一起曝光。

照片不仅让新品好卖，搭配的单品也能重享一轮热度

这一招屡试不爽，往往能在上新当天引发爆炸式的销售量。图片的传播还会慢慢扩散至粉丝圈外的女性消费者，潜移默化地培养出有利店家的审美偏好与购买习惯。

更厉害的是，网红美照还能勾起粉丝对模特个人的追随，形成追星般的用户黏性。

某些知名网红店主，从初中时起就有了忠实粉丝。后者几乎每次上新都会点击购买，甚至愿意为「偶像」制作相册集。

消费者做到这份上已经不仅仅是用户了

显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丽更容易激发人的移情。但是，越来越相似的网红脸，近来也开始让人起腻。而在男女平等的鼓吹下，那颜值不那么仙的男主播，似乎也应当得到关爱。

新一轮的质疑和洗牌，催生了一小波奇葩主播的诞生。

B站上的韩国东东、杰里德Jared、拂菻坊等等，都靠别具创意的搞怪直播赚得了非常多的粉丝。

他们的更新，动辄拥有几十万、上百万的播放量，完全不输网红脸用美妆和滤镜打造的幻景。

山下智博bilibili主页上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风格的页面

最抢眼的搞怪主播大概是山下智博了，他在B站拥有180万粉丝，讨论话题包罗万象，观感近似于看综艺，作为国际友人的他，还在CGTN（央视国际电视台）中表示，他要成为「中日之间的润滑油」

纪实「黑镜」

虽然BBC纪录的中国网络女主播，只是中国网红群体的沧海一粟。英国人追踪主播和粉丝时的「猎奇」眼光也不太讨喜。

然而，透过貌似肤浅的讲述方式，我们会发现，BBC最感兴趣的实际是直播的变现模式。这大概也是中国网红经济的特色所在，不同于他国播主的网络文化。

搞事情的跟拍，挺俗的，但符合大众趣味

除此之外，在乐乐淘与粉丝傻哥的互动中，我们还能看到互联网一代社交关系的微妙之处。

为什么我们通过网络认识的陌生人，反而可能比相伴身边的亲友更值得信任呢？这似乎是一个「黑镜」式的问题。

挂念的是镜中人，既能实现亲密，又保持了距离。孤独和共存的状态同时存在，用最靠谱的金钱维系。

粉丝将主播当作亲人的心情

最后，还有一点值得一提：BBC把「网络女主播」英译为「Chat Girls」（聊天女郎），似乎「聊天」就是直播的全部。

但实际上，聊天只是女主播们活动的形式之一，是整场虚拟体验的敲门砖。

很多时候，主播们的言语都不仅仅是为了引起互动，而是为了塑造人设，编织幻境。

在那个点亮屏幕的二维世界里，价值观完全由一言一语建立。它们都将渗透进入观者的真实生活，不可不引起互联网一代的思考与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