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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立祥 | ​我爹

黄梅文哲 2022-12-28

▲李正阳题

我的父亲是一名窑工师傅,出生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由于我爷爷奶奶过早地双亡,父亲少年时代的生活很是凄惨不堪。


爷爷是个瞎子经常在外乞讨,死在外面尸体都没见到,还不知道怎么死的,有人说是大雪天在九江一带冻死饿死的。奶奶是个老实本分之人,在旧社会平常人家的日子本来就不好,因家中没生活来源,日子过得紧巴巴,吃了上顿愁下顿。爷爷走后奶奶终日神情恍惚,不久后也去了另一个世界,留下了四个孤苦伶仃的小孩。


大姑是老大,十三岁时被迫送到苦竹乡余塘岭“大姑父”家做”童养媳”。“童养媳”这一独特名称,源自中国封建社会的产物,贫困人家的女儿养不活,送到有儿子的殷实人家做媳妇,因此叫“童养媳”。

上了60后的朋友应该不陌生,在我国七八十年代,电影中经常可以看到这样一个画面。一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大人,领着一个头插稻草的小姑娘,在街头叫卖,旧社会穷苦人家无法生存,只得卖儿鬻女。大姑和小姑的命运比起卖儿卖女的人家稍微强一点。


父亲老二,那时候才十一岁。叔叔老三,才九岁。小姑老幺,六岁。小姑送到离我家不远的鲁畈村做“童养媳”---由于小姑年龄太小,怕她想家。


父亲和叔叔分别过继给同村没儿女的人家做儿子,土话叫“顶继”,家族谱上载于“顶继”人家的家谱上。他成了顶继人家的子嗣后代,年幼时帮你抚养长大,成家立业,到了晚年你必须为顶继父母养老送终,死后要披麻戴孝,这是顶继的规矩。


三月三,九月九,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父亲和叔叔姑姑们已长大成人,各自成家立业。一九四九年解放,全国穷苦人民迎来了共产党,翻身做了主人。父亲那年二十六岁,用花轿娶回了妈妈。

我们家乡位于大别山尾部,长江中下游,鄂赣皖三省交界处一小县城,是黄梅戏发源之地。我家的东北角龙坪水库,西边多云山,南边往县城的方向,北边是著名的佛教圣地东山五祖寺。家的位置属半山半畈。说也奇怪,这里雨过天晴后,乡间路上沙子多,不用雨鞋,穿回力鞋就行,那年代只有黄色的”力士鞋”。


多云山下有个叫渡河桥的地方,这里是制造天然的陶器制品之地,一座座土窑拔地而起,渡河桥的窑货远近闻名,上到水缸,装谷子的缸笨,饭桌的酒壶,装菜的盘子;下到夜壶、凳子都可以做。


当时做窑工师傅手艺特别吃香,父亲是其中一员,陶器分大货小货,父亲是小货师傅,因为小货工艺要求比较精,好多年轻后生想拜师学艺,父亲收了好几个徒弟。


父亲与妈妈成家之前,过继的爷爷奶奶不幸去世,留给父亲一间半土砖布瓦房。三个姐姐,二个哥哥加上我,一个妹妹,姊妹七个,加上爹妈外婆十口之家,吃喝拉撒相当不容易。

我们小时候都是外婆一手带大的。外婆生了两个子女,舅舅大是哥哥,妈妈是妹妹,舅舅生性憨厚,又怕老婆,做了倒插门女婿。外公去世后留下外婆一人好孤单,没人照顾妈妈不放心,正好我们家孩子多没人带,之所以外婆顺理成章地和我们住在一起。


爹妈为了我们姊妹七人操碎了心。想想十口之家是一个什么概念,现在有的养一个孩子的年轻妇夫整天哭穷,感觉好委屈似的。


父亲身材不高,一米五几左右,由于从小爹娘早世,缺乏营养,身子骨比较瘦小,成家后家中儿女多负担重,吃没吃穿没穿,搞垮了身体落下了病根。为了支撑这个家,父亲起早摸黑,窑品的毛胚做好后,还要经过几道工艺才能出成品,最后一道工艺烧窑。


烧窑的工艺要求比较严格,如熬桐油一样讲究火候,火不能烧太旺,也不能烧太弱,火势旺了窑货会炸口,弱了釉色不好,容易出次品。所以烧窑是最后一道工序,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窑货师傅也是最辛苦的时刻。

烧完窑货父亲常常凌晨二三点钟,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里中,拿起锅内留的饭菜狠吞虎咽吃下后,倒头便睡。长年累月如此恶性循环,父亲的身体一天天地衰弱,农村人条件差也没上医院检查,拖到八四年父亲疼得扛不住,到镇上医院检查结果严重的胃病。


住了几天院后病情加重,随后转院至老北门口县城人民医院就诊,主治医生检查后给家里两个选择。一,胃穿孔,需要手术费3000元,立即做胃切除手术,不做手术的后果严重,或变成胃癌。二,鉴于患者身体虚弱,岁数大,手术有很大风险,不能排除患者倒在手术台上的风险,那样会人财两空。面对3000元巨额手术费难倒了全家人。


当时我家里的情况是这样的,大姐二姐都已出嫁,大哥也成家而且分家多年,二哥大学毕业在武汉某国企上班不久,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元钱,我只有十六岁,也无能为力。论条件大哥好一点,三千元可以拿得去,可是大嫂不同意拿,所以就把父亲拉回家了。

最心疼的是,记得那天拉父亲回家的时候,父亲在县医院病床上哭着哀求着说道:“我还不想死,你们这么狠心不帮我治病……”我眼巴巴地看着父亲带着哭腔乞求家人,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偷偷一个跑到医院的走廊没人的地方抹眼泪。


父亲被拉回家后,去医院开了点止痛药勉强维持生命,就这样父亲在床上躺了一年。每当看到骨瘦如柴的父亲,我就格外揪心。父亲一天天地消瘦,一天天与死神拉近,家里穷又有什么法子呢!第二个年头,一九八五年五月,父亲七孔出血一命呜呼,带着遗憾去了天堂乐土,享年六十二岁。


如今父亲作古几十年,自己也步入半老人之列每每想起父亲在医院的那一幕情境,心中五味杂陈,让我终身难忘。对于他过早地离开人世,心里总有一种愧疚之感溢于言表,有时想想挺对不住他老人家。


愿敬爱的父亲在天堂安息,是儿女们愧对于您,没尽到做子女的孝心和义务!希望您在天之灵谅解!

作者简介

程立祥,男,农民诗人,笔名草原飞鹰,黄梅五祖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网高级会员,认证诗人,有诗歌、散文、小说、发表于网络平台及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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