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师2018年度生命叙事 | 2018 以梦为马
【网师2018年度生命叙事】
2018 以梦为马
提交人 184297李冬伟
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
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岁月易逝，一滴不剩
放寒假了，我回到老家。离家很近的山坡上有一条小路。读书累了，我就到这小路上散步，放松心情。
人在独处时，分外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存在。这路上寒风凛冽，，在荒草丛中通向远方，放眼望去，草木枯黄，山峦起伏，大地一片沉寂，唯有远方山坡上的松林还是一片青黑，给人以莫名的安慰。
每次走在路上，我总会想起弗罗斯特的《林间小路》——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一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一片森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却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我选择的是人生的哪一条路呢？时间一年年流逝，我却始终找不到答案。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反观自己，我无限惭愧，越到不惑之年，疑惑却越多。
每一年回首过去，总感到年华虚度，两手空空。若说没有收获，也是自欺欺人。若问收获了什么？我又会张口结舌。种种疑惑纷乱错杂，在生命的荒原上奔流。关于教育的，关于人生的，关于存在的，关于价值的……我相信，在我们的生命中，如果一些根本性的问题得不到印证和解答，那么我们的所做所为就不会有意义。
如果说，我们努力生活，为了获得生命的意义和价值，那么，往往在茫无头绪的努力之后，生活也会蒙蔽我们的双眼，让我们看不清前行的路。成为一名教师将近十年，我获得的会不会也蒙蔽了我，让我无法前行？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几年前，有一次去教育中心培训。培训的老师说，工作了几年时间，仍真心喜欢教师这份职业的老师请举手。我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环顾会场，举手的老师并不多，目测不到十分之一。那时候我感觉很自豪，心中暗喜。毕竟，在一个幸福感普遍较低的行业中，还能收获幸福，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
几年过去了，2018年六月份。我带的又一届六年级毕业了。最后一天，考完试，孩子们收拾好东西，坐在教室里看着我，等着我对他们说点什么。千言万语在心中涌动，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我只是说，要好好做人，多读书。我看着他们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的目光看着我，好像也有无数的话想要对我说。沉默半晌，我拿出送给他们的礼物。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来到讲桌前，接过礼物，我们彼此鞠一个躬。站好队，我带着他们下楼。其他年级的学生还在上课，他们已经自由了。外面的阳光明亮，汇成一片光的海洋，盛夏浓烈的生命在阳光中流溢。孩子们一个个离开，走出校门，又返回来，哭着和我拥抱，告别。
我既伤感又幸福。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然而我感到更多的是幸福。我相信这种幸福与世界上任何一种幸福相比，都毫不逊色，甚至要超越良多，因为这种幸福来自我和孩子们的心灵。这种幸福和几年前相比，更深沉浓烈，而究其本质，并无不同。
我由此感到不安——这样就可以了吗？一个人能够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我的不安从何而来呢？
刚成为教师的时候，我给自己定下目标，用十年的时间成为一名合格的教师，用二十年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2018年，马上就十年了，在一月份的寒假，我问自己，今年的毕业班，你准备怎么做呢？
这几年，年年带毕业班，每一年的六年级，都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上课，做题，写卷子，讲卷子……这一套东西，我早已驾轻就熟，学生的成绩好，家长也满意，老师们也佩服。我也很清楚，教语文，不能只教语文书，大量的阅读才能为学生的语文学习增添底色，打好基础。几年来，我一直致力于班级图书角的建设，到一八年，班级图书角的书籍数量达到七百余本，基本形成了一个读书的良好环境。我也尽量以身作则，每天抽出时间和学生们读书，交流，这样，在语文学科上，无论是教与学，我们都没感觉有多么困难，还乐在其中。
可是我感到不安。仔细探究自己的内心，不安的原因模模糊糊，不能用语言清楚地表述。我决定要做出改变，如果不改变，我的不安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我要用改变探明不安从何而来，我该怎样应对。于是，六年级的下半学期，也就是一八年的上半年，我经历了很多第一次。
第一次，我和学生们共同商量，确定了班级的班规。这个班规很简单：学习为主，做人为先 ；待人友好，对己负责 ；自我管理，善用时间 ；热爱阅读，优雅生活 ；努力赢得，公平尊严 ；提高勇气，奋勇争先。虽然简单，却包含着我们希望共同进步的期待。同时，我们也把“优秀无止境”做为班级的箴言。
第一次，我利用周六日的时间，带学生参观天津自然博物馆，天津博物馆，美术馆。我把活动内容拆分成小项，把任务分配给学生，安排时间，准备物品，设计路线，安全事项等等，孩子们的能力和热情出乎我的想象。第一次活动，失误不少，可是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更重要的是，我在活动中，观察到很多他们在学校永远不会表现出来的性格和行为。
第一次，我带着学生参观了网红图书馆—天津滨海图书馆。我们在一个下着雨的早晨出发，坐了很久的车，走了很远的路，全身淋湿，满鞋泥泞，冻得全身发抖，但是我们的兴致很高。这次活动更加强化了我的感受：只有在自由的环境中，孩子们的天性才会自然地流露出来，才会给教育提供更真实的内容，而他们在学校中的表现，在形形色色的限制下，或多或少会有作伪的一面。
第一次，我在班级中开设“心理咨询室”，每周抽出一天的中午休息时间，给学生做心理咨询。说是咨询，其实就是聊聊天。进入青春期的学生，心里有很多东西，不愿说给家长，很多情绪无处安放。我本以为，他们和我讲的，一定是学习上的困惑。出乎意料，和我谈学习的一个都没有，绝大部分孩子谈的，集中在两个问题上：家庭问题，和朋友的关系问题。
一个女孩子来找我。她谈到她喜欢跳舞，坚持了很多年，付出了无数的汗水，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可是她的妈妈坚决反对她走专业的路。为了这件事，她和妈妈吵了很多次，可是妈妈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她谈到父母关系不好，总是吵架，她身在其中，无计可施，只好装作不知情。她对我说，老师，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感到心灵的震颤。语文书永远不会提供给她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读书也不会。作为老师，我能做什么呢？和她谈人生的大道理吗？多安慰关心她吗？我清楚的是，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后来，我和孩子的母亲做了沟通，看似解决了一部分问题，但是很明显，最终这个问题，仍然要这个孩子自己面对。教育并不万能，但是我想，在这样的场景中，教育能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呢？
第一次，我在班级中开展整本书的集体阅读活动，也是第一次，我把整本书阅读的活动总结作为作课展示的内容。我们共读的是《杀死一只知更鸟》，这是一本关于爱，善良，正义，勇气的小说。我和孩子们一起，做读书笔记，开读书讨论会，看小说的同名电影，写读后感，画人物关系图，做成果展示。在作课的最后，听课的校长情不自禁地站起来，热情表扬了孩子们的精彩表现，鼓励他们多读书，读好书。
第一次，我在班级中开展“我最喜爱的一本书”推荐活动。孩子们手拿自己最喜爱的书上台展示。和大家共同分享书中的精彩片段，表达自己读书的感受和见解。交流会后，很多同学互相换书看，你看我的，我读你的。班级中掀起又一次读书的热潮。
第一次，我在班级中开展“互赠一本书，真情永相驻”的活动，毕业之际，为好朋友买一本书，写上赠言，表达自己的心意。我给孩子们买书送给他们，孩子们也送给我他们精心挑选的书。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
第一次，我以读书为主线，制作了一本相册，作为毕业礼物，送给他们。
……
这些活动，并不新奇，也没什么特别精彩之处。在其他学校，可能已经被老师们开展很多次了，但在这里，却从没有老师开展过。我从这一个个第一次中，收获了很多对教育的理解。
苏霍姆林斯基说过，教育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复杂精细的工作，没有其他任何工作能与之相比。我想，最精细复杂的工作，就要求做这项工作的人有着最为精细、复杂、智慧的内心和头脑，而这样的工作呈现出来的状态，应该是精彩非凡的。
我远远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环顾四周，我见到的又是什么状态呢？老师抱怨，学生厌烦，老师没有幸福，学生缺乏快乐。学习，本该是一天又一天激动人心的探索，却变成了日复一日的平庸生活。而我又在有意无意中制造了多少“平庸之恶”呢？
孩子们毕业了，我想我达到了目标，他们度过了一个快乐的毕业季，最后的成绩也不错。但是隐隐约约的疑惑仍然萦绕在心中——这样就可以了吗？在教育中，我们最应该给孩子们留下的是什么？那句“我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不断引起我的思考。
我还记得，一次《杀死一只知更鸟》的讨论会上，谈到一场不公平的法庭审判，一个男孩子大声喊道，这不公平，气死我了！我也记得，一天中午的读书时间，我看到一个学生读书的时候，不知道是书里的什么内容触动了她的内心，晶莹的泪水忽然就从她脸上流了下来……我感到，这样的细节，经常是在我们的视线之外的，而这些细节对孩子们生命的影响，却要远远大于我们课堂上的高谈阔论。
天马踢踏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选择了永恒的事业
我的事业，就是成为太阳的一生
暑假里，我在李镇西老师的公众号里看到新教育的招生启示，感到提升改变自己的机会来了。人站的位置不同，见到的景色也不一样。站在低处的人，见到青草池塘处处蛙，高处的人，见到的则是山河大地一担挑。我想，许多自己眼中的疑惑，在高处的人看来，也许只是反掌观纹。正确的路只有一条，就是改变自己，提升自己。
忐忑不安中，我在录取名单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好像是得到了某种认可，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我选择了陶新华老师的《教育中的积极心理学》，想借此改变眼下这种阴郁低沉的心情。
在上课的过程中，我把《教育中的积极心理学》反复读了几遍，按时听陶老师的课，学习其他优秀的老师们的发言和打卡，感到改变了很多对教育的认知，很多心中的疑惑呈现冰消雪融的状态。在学习的过程中，我搜集其他的关于幸福心理学的书来读，当读到米哈里的《心流》时，我感到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心流”是对某件事物投入全部注意力，把智力和体能都发挥到极致，从而感到自己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行动，主宰自己的命运，从而产生的无比欣喜之感。读到这里，我反问自己，你在工作中有过这种体验吗？你在工作中真的投注了所有的精力吗？你确信你的工作可以提升你生命的价值吗？你确信你的工作对学生的成长起到正面的作用吗？联想自己近十年的教育生涯，我陷入了沉思。
一八年的下半年，我仍然教两个班的语文，每个班接近四十人。将近八十份作业，每天最少要上四节课，判作业，备课，讲阅读，批作文，还要开展读书活动，还要在新网师读书上课，再加上学校的其他任务，每一天都要工作到很晚。
一天晚上，我带着小女儿放学回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走到半路，抬头仰望，一天星斗灿烂。一刹那，一种明悟在心中如星光闪耀。我感悟到，只有全心全意地奉献于自己所喜爱的事业，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才能完成自己，实现生命的价值，而教育于我，就是这样一条路，它的旅途是获得幸福，终点是完成自我。
要想照亮别人，自己就要发光。作为老师，我不能，也不应该解决学生的所有问题，所有困难。如果他们不经历他们应该经历的，不面对他们应该面对的，他们就不会真正长大。我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示范给他们一个引导，让他们看到一个人如何在生活中战胜自己，自强不息，看到一个人如何在生活中不断探索，追寻自我，看到一个人如何在生活中努力做到精神自由，思想独立。
下半年，我把在新网师中学到的东西运用在教育实践中。我继续和学生进行集体阅读，这次我们读的是《城南旧事》。我把两个班爱读书的孩子组织起来，建立读书群，活动群，成立星火读书社，建立读书打卡的制度。我邀请已经毕业的优秀学生参加到读书社中。模仿新网师的做法，每周我邀请已经毕业的优秀同学在群里分享自己的学习和生活经验，和学弟学妹们做交流。在星火读书社的打卡群里，我尽力每天坚持，为了给学生做榜样。我比之前更加努力地读书，培养自己做读书笔记的能力，开始“啃读”以前畏之如虎的大部头书籍……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籍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又一次漫步在故乡的小路上，仿佛在人生的旅途中漫步。我选择了教育这条路，和弗罗斯特的选择并无不同。路上风声呼啸，四季轮回。2018年，和以往流逝的岁月一样匆忙短暂，对我而言，却像是一段永恒的时光。
好像在《苏菲的世界》中，作者借书中人物说到，人类在地球上，犹如驾驶一条船，航行在宇宙的茫茫大海上。从宇宙的角度，人渺若尘埃，从人的角度，天地一指。人，只有认识了自身的渺小和伟大，才有力量于黑暗中前行。在我们之前和死后的时间里，唯有燃烧自己，发出光芒，才是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所在。相比人类的兴亡，一个人的一生，也是一段具体而微的文明史。文明，就是生命之光——一光能破千年暗，一智能灭万年愚。
2018，以梦为马；2019，举火前行。
李冬伟，天津市南开区博瀚小学五年级语文教师。从教近十年，一直担任五六年级的语文教师兼班主任。爱读书而不求甚解，好写作而生性愚钝，致力于“朴素润泽，浸润心灵”的语文课堂，“精神独立，思想自由”的人生境界，知前路之艰难，唯有以勤补拙，苦苦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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