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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治理的艰难:运动式治理的两难之处

2017-12-12 王陶陶 陶太郎

在今天的报刊上、文件中,有一个常常被批评的词汇叫“官僚主义”,它指的是在施政过程中的走形式、粗暴执行等懒政。然而,我们必须意识到,这种运作弊病并非始见于今日,也不是独有于中国,它是古今中外都存在的问题。因此,必须真正理解何为官僚主义,以及它的源头。

从2013年到2015年,笔者曾经在中国西部某省份的村镇工作,最大的感悟却并不是“官僚主义”这个词汇,而是基层工作的压力,以及这种压力之下的执行变形。

村镇政府是政府与民众打交道的端口,也是政府所有政策落实的关键点。但是,对于基层政府来说,他们在落实政策的时候,往往有两个难以回避的现实困境。

一方面,它严重缺乏可用的人手,在笔者工作的镇政府中,积极性较高、能力较强的年轻干部数量并不多,优秀的人才并不愿意长待基层(因为出了成绩上面也看不到,也缺乏出头机会),而许多干部年龄一大,就因为丧失了升迁机会而变得消沉。因此,在处理日常问题上,常常感到人员数量不足、工作积极性不够的窘迫。

笔者所在的镇政府管辖着7 个大型行政村,数十个自然小村,人口超过3万多,仅各种统计项就意味着巨型的工作量(北京地区将更为困难)。因此,相当多的实际工作,需要从其他部门、村干中临时抽调人员,否则根本无从应对。所谓部门分工、专业分类,事实上是很难做到的。

另一方面,相比于其他层级,基层政府的工作压力是相当大的。笔者曾经负责过一段时间镇委办的工作,常常在一天之内,就收到来自县市委各直属上级如纪委、组织、安监、宣传、环保、教育、扶贫等不同部门的各种任务指示,数量达几十个(这些政策,基本都是为了惠民的)。

这些任务如果必须切实履行,实际上需要相当多的经费、人员和时间投入,才能做到。然而,基层的资源是很贫瘠的,很多情况下,它无法提供各项工作所需的足够资源。为了向上级交差,它只能以最短的时间、最低的成本履行上级指示,其扭曲效应可想而知。

就像外界经常看到的那样,会议精神的学习,往往变成了抄写代写的笔记;宣传工作也常常流于复制粘贴,填充报数了事;清除安全隐患,到了某些民众眼里,就蜕变成了“扰民”;即便是笔者当年的“清洁乡村”政策,也成了只有当领导路过时,才会对领导所经公路两旁村落的紧急清扫。

就这样,那些上级抓得不够紧的惠民政策,在了基层往往变成了一张张表格,走形式的毛病由此滋生;那些上级重视的惠民政策或者指标性极强的政策,则易诱发使得各级部门层层加码,落到基层之后,那些决策者的好意就很可能变成了民众眼前的负担及苛政,并对民众造成了二次伤害,激起民怨甚至民变。

以宣传单位的优秀文章推选为例,省级单位对各市的一份撰文要求,到了各市则很可能变成下属各县的三份,各县则对下属各镇的三份。工作量很可能剧增了几百倍——上面只是求一根针,到了下面则很可能是整个门板

因此,笔者对某些基层工作的体会就是,只要是上面交代的工作,下面基本都会尽量完成,但只有那些重点、扎实推进的工作,如发展经济上,才会做得很好,在一些疲于应付、考核不严的工作上,则很难避免务虚或者粗暴。

总体而言,以基层为主的政策落实体系,有点像一台反馈较差、不甚灵活的汽车,油门踩小了,只见轰鸣不见动,油门踩大了,则容易冲击过猛——这实际上就是治国的巨大难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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