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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构修辞 | “狼姥姥”来了?一词之改的言语之失及其救济触痛了谁?

胡范铸 裴洲司 话语生态研究 2018-11-11



机构修辞“狼姥姥”来了?一词之改的言语之失及其救济触痛了谁?


 胡范铸    裴洲司


昨天,沪版小学语文教材的一词之改,引起轩然大波。有网友指出,沪版小学二年级语文课本中《打碗碗花》《马鸣加的新书包》两篇课文中,“外婆”全部被改成了“姥姥”。并误把教委对某一教辅问题的回应“‘姥姥’是普通话词汇,而‘外婆’属于方言”安在了此次教材事件中,微博大V们纷纷转载,引发了舆情。网友纷纷质疑,认为上海教委此番修改是“对方言称谓语强制的一刀切”,是“不遗余力推普”的决策。有关方面也不得不做出回应。

这一事件不仅仅是一种教材语言修改问题,也是一种危机应对问题,更是一种社会情绪的宣泄问题。




“狼姥姥”来了? 一词之改引发的“血案”



本次事件提及的教材,是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发行的二年级下册试用本。教材主编为“上海市中小学(幼儿园)课程改革委员会”,并有“上海市中小学教材审查委员会审查准予使用”的字样,是一套地方教材。《马鸣加的新书包》改编自《一年级的马鸣加》,原作者是郑春华女士,浙江淳安人。在原著中,郑女士用词是“外婆”,而上海的试用本教材中,的确用的是“姥姥”而不是“外婆”。此套教材在上海已经了使用十多年。(语言与未来)


(“姥姥”“外婆”修改图)


上海市教育委员会曾针对某一教辅问题做出回应:根据《现代汉语词典》,“外婆”是一个方言词。不过,网友将这一回复安在教材质疑问题上,无疑引发了更强烈的舆情。

可是,尽管教委的回应不是直接针对教材修改,而是家长对教辅的质疑,不过这一解释在理论上同样是站不住脚的。




(教委回应图)


这是因为:


第一,“外婆”固然是方言词,“姥姥”也是方言词。比较而言,“外婆”的分布地域跨方言区性更高。也就是说,同样是方言词,“方言度”是有差别的。“姥姥”的方言度其实比“外婆”更高。

第二,《现代汉语词典》在“外婆”这一词下注上方言标记,并不意味着这是纯粹的方言词。恰恰证明它虽然出身于方言,却进入了现代汉语通用语词汇系统,不能依据《现代汉语词典》对它的标注,就否定了它的通用语身份。

第三,教材语言修改必须慎之又慎,不可任性而为。


(“姥姥”“外婆”使用分布图)



 “别怕,姥姥在,外婆也在”:有司回应的得与失


小小的一个词语引发了始料未及的轩然大波,上海有关方面立刻做出反应。上海教育出版社针对教材做出回应:第一,之所以修改是为了落实该学段识字教学任务的需要。第二,此举未能充分考虑地域文化和语言习惯。


(出版社回应图)


我们以为:

第一,从识字量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理由。姥姥的“姥”字并不是一个组词能力很强的语素。单人旁的“佬”组词能力很强,姥姥的“姥”组词能力则很弱,通常只在“姥姥”这样的称谓语中出现。因此,沪版小学二年级语文教材把“姥姥”作为必识字是欠妥的。

第二,应该说由出版社这一商业机构对教材修改做出声明,避免政府机构过多涉入语言事件这一危机处理的思路是值得肯定的。其中的解释似乎也比较中规中矩。当然,并非没有瑕疵。内行人都知道,出版社自身其实是无权对教材进行修改的。教材的编写和审读是一个极其严格的过程,一定是在有司的严格掌控之下进行的。就危机本身而言,固然可以让出版社出来“救驾”。但有司内部依然不能不加以重视。


“他姥姥的”:“细小事件重大化背后的“社会抗议”


教材的一词之改这样一个“细小事件”何以引发如此强烈的社会反应?首先,是因为它触动了上海市民的文化情感,在教材当中一定要把“外婆”改成“姥姥”,意味着即使在上海通行的普通话中,也必须用“姥姥”代替“外婆”。这不但与上海实际通行的普通话完全不符,更撩起了新老上海市民不同社群之间的文化冲突。

更重要的是,这并不仅仅是一种对词语本身的认识差异,也不仅仅是不同地域之间身份认同的差异,更意味着一种新的“社会抗议形式”:当今社会,全社会公众的民主意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高涨,但“权力”也似乎比以往更加“任性”。对此,公众既要发出抗议,又不得不考虑抗议本身的安全性与可行性。于是,借助对教育问题的批判,尤其是对教材语言问题的批评,便成为一个新的、重要的、高度“安全”的“社会抗议形式”。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关注。



作者:

胡范铸 教授,博士生导师

上海市语文学会会长,华东师范大学国家话语生态研究中心首席专家,复旦大学《当代修辞学》编委会主任。

裴洲司  华东师范大学在读博士,华东师范大学国家话语生态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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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生态研究向权力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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