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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的三千年回首

2017-02-23 吴飞 重建巴别塔

如果说有一个地方是虚拟与现实交接之地,那就是耶路撒冷(阿拉伯语:القدس الشريف 英语:Jerusalem、希伯来语:ירושלים 、拉丁语:Yerushalayim或Yerushalaim)。《 圣经》上说,“世上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世上若有十分忧,也有九分在耶路撒冷”;耶路撒冷是“流淌着奶和蜜之地”。


从某种意义上说,耶路撒冷是建立在这个地球上的宇宙之城,可它在地球上,又似乎不在地球上。它是两个国家的首都(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共有的首都,虽然双方还有争议),它是三种宗教的圣地(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不过每个教派都认为这座城市只属于自己),它是审判日所在地,也是当今文明冲突的战场。


从大卫王到奥巴马,从犹太教、伊斯兰教基督的诞生到巴勒斯坦以色列之间的冲突,三千年来这里一直上演着虔诚、杀戮、狂热与共存的历史剧。也许只有在这里,你才可以说真正读明白了西方社会,因为只有在这里,你才会明白许多重大战争与冲突背后的原始动力,以及历史长河里的各种波澜壮与绝代风华;只有在这里,你才明白远处的钟声和那些绵长的歌声里的凄美与忧伤。


这是一个典型的异托邦。什么是异托邦呢? 一般意义上的空间就像是一所大盒子,里面装着各种物质形态的东西盒子,人、物、事件甚至事物的运动都在这盒子之内。以牛顿为代表的古典空间与时间理论就认为空间与时间的结构是固定不变的,世间之万物就在这样的时空结构中运动与变化。但福柯给出了一个全新的空间概念,那就是异托邦。


在福柯那里,异托邦有六个基本特征在:第一,就是世界上可能不存在一个不构成异托邦的文化。异托邦采取各种各样的形式,而且可能我们找不到有哪一种异托邦的形式是绝对普遍的。第二,在一个社会的历史中,这个社会能够以一种迥然不同的方式使存在的和不断存在的异托邦发挥作用。因为在社会的内部,每个异托邦都有明确的、一定的作用,根据异托邦所处在的这个文化的同时性,同一个异托邦具有一个或另一个作用。第三,“异托邦”还指这样一种情形:在一个单独的真实位置或场所同时并立安排几个似乎并不相容的的空间或场所。第四,“异托邦”与时间的关系:因为时间与空间是对称而不可分的要素。“异托邦”在隔离空间的同时也把时间隔离开来,福柯称为“异托时” (heterochronies) 。与对“异托邦”的理解相对应,“异托时”这个词应该理解为在表面上同样真实的时间顺序中,还存在着至少两个“相异的时间或历史”。第五,各种不同的“异托邦”自身是一个既开放又封闭的系统,两个“异托邦”之间既是隔离的又是相互渗透的。第六,也是福柯想到的“异托邦”最后一种特征:它是空间的两极。一方面它创造出一个虚幻的空间,但另方面,这个最虚幻的空间却揭示出真实的空间。福柯列举的例子是殖民地,他认为殖民地就是一种“异托邦”。


福柯认为从伽利略开始,延伸性(etendue)取代了地点的确定性。福柯进一步指出就,在我们的时代,则是场地(emplacement) 取代了延伸性。“场地“是由许多点或元素的相邻关系加以说明的。“从形式上说,人们可以把它们描述为某些系列、某些树状、一些粗麻布⋯⋯我们处于这样的时代:我们得到的空间处在场地关系的形式之中。”(参见尚杰:空间的哲学:福柯的“异托邦”概念《同济大学学报》第16卷,第3期)


耶路撒冷是物理的实体空间,是那个在地理上位于犹大山地,介于地中海与死海之间的城市,是当地的和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的。 但它更是一个文化交汇与战争之所,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文化符号之所。也就是说,这个空间是空体的,也是想象中的。


福柯认为乌托邦是并不真实在场,没有真实位置的场所。他举了一个例子,本来反映在镜子里的影象是一个乌托邦的场所,即一个没有场所的场所。我照镜子时,看见我在镜子里,或者说,我看见自己正处在我并不真实在场的地方。我在镜子里,在一个非实在的空间里,像是有一个幽灵使我能看见自己的模样,这个不真实的空间允许我能看见自己出现在我并不真实在场的地方,这就是镜子的乌托邦。但福柯同时认为,它也是一个“异托邦”,因为镜子毕竟是真实存在的,镜子里的我在镜子平面上占据了一个位置,或者说它使我在镜子里有一种折返的效果。正是由于有了镜子,我能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我才发现我能出现在自己并不真实在场的地方。镜子里我的目光从虚拟空间的深处投向我(这个空间之所以是虚拟的,是因为镜子不过是一个平面,实际上镜子里的目光不过是从这个平面观察我),在镜子中我向我自己走来,我重新盯着我自己,并且镜子里的目光也可能重新构造了正站在镜子外照镜子的我自己。在这个意义上,镜子的作用就相当于一个“异托邦”:当我照镜子的时候,镜子提供了一个占据我的场所,这是绝对真实的,同时,这又是绝对不真实的,因为镜子里的我在一个虚拟的空间里。


耶路撒冷面积只有126平方公里,被一圈城墙所围绕的耶路撒冷老城,那里有犹太教的哭墙和圣殿山、穆斯林的圆顶清真寺和阿克萨清真寺,也有基督徒的圣墓教堂和苦路。据说,亚伯拉罕、大卫、耶稣和穆罕默德这些先知和长老,都曾在这里的石头上驻足。亚伯拉罕系宗教在这里诞生,而世界也将于末日审判时在这里终结。对于“圣书之民”来说,极为神圣的耶路撒冷就是“圣书之城”:《圣经》从许多方面来说都是耶路撒冷这座城市的编年史,而《圣经》的读者,从犹太人和早期基督徒到穆斯林征服者和十字军,再到今天的美国福音派,一次又一次地改变着耶路撒冷的历史以实现《圣经》的预言。那里有居民代表着多种文化和民族的融合,既有严守教规又有世俗的生活方式。这座城市既保存过去,又为将来进行建设,既有精心修复的历史遗址,又有细心美化的绿地、现代化商业区、工业园区和不断扩展的郊区有。


今天我们向大家介绍一本书——《耶路撒冷三千年》( 原书名:Jerusalem: The Biography 书),作者是西蒙·蒙蒂菲奥里是(下文有简介) 。这本书详细研究和介绍了耶路撒冷的政治、宗教、文明、历史。作者介绍说,这部作品是在广泛阅读古代与现代的一手文献,同专家、教授、考古学家、家族人物和政治家进行私人探讨并无数次拜访耶路撒冷、圣迹和考古发掘现场的基础上进行综合创作的结果。


西蒙·蒙蒂菲奥里认为,“耶路撒冷是一座不属于任何人的城市,但它又存在于每个人的想象当中,这是这座城市的悲剧,也是它的魅力所在。耶路撒冷的每一个梦想者,从古至今每一个到过耶路撒冷的人,从耶稣的使徒到萨拉丁(Saladin)的战士,从维多利亚时代的朝圣者到今天的游客、记者,每个人都怀着对真实耶路撒冷的美好想象来到这里,然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耶路撒冷使他们大失所望,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兴旺过,萎缩过,被重建、被摧毁过许多次的,不断变化的城市。”但是,长久以来,朝圣者为了死在耶路撒冷、葬在圣殿山周围,以为末日来临时的复活作准备而前往耶路撒冷,他们还在继续前来。这座城市被墓地包围并且建在墓地之上。古代圣徒的干枯躯体备受尊崇——抹大拉的玛利亚干瘪发暗的右手仍然在圣墓大教堂中希腊正教修会会长的房间里供奉着。许多圣迹,甚至许多私人住宅都建在坟墓周围。


这本书两个不同的中译本,大陆译本由张倩红 / 马丹静译, 浦睿文化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14年11月出版,港台版的译者是黄煜文是,由究竟出版社股份有限公司于2013年3月 出版。这两种中译本以及英文原版,都可以在网上买到,甚至有电子版。当然,建议大家还是尽可能阅读外文原版,其次是繁体版(香港、台湾翻译)大家,大陆版本相对不好读(大陆译版的文字并不好懂)。



作者简介

西蒙·蒙蒂菲奥里(Simon Sebag Montefiore),生于1965年,曾在剑桥大学攻读历史。他是英国皇家文学学会研究员,耶路撒冷旧城外第一座犹太住宅区的建造者摩西·蒙蒂菲奥里爵士的曾孙,纪录片《耶路撒冷:一座圣城的诞生》(Jerusalem:TheMakingofaHolyCity)主持人。他的作品被翻译成三十五种语言,畅销多个国家,曾获得英国科斯塔传记奖、美国《洛杉矶时报》传记图书奖、法国政治传记大奖,以及奥地利克莱斯基政治文学奖等众多大奖。《新闻周刊》评论蒙蒂菲奥里说,他能将庞大的历史书籍写成极为好看的惊悚作品;他知道怎样才能让历史变得浅显易懂;他的博学、睿智使人忍不住想向美国国务卿推荐,聘请他担任幕僚。






附录:《耶路撒冷三千年》前言(摘录)

作者:西蒙·蒙蒂菲奥里

来源:http://www.a-men.cn/forum.php?mod=viewthread&tid=3378


耶路撒冷的历史是整个世界的历史,它同时也是犹地亚山间一座长年贫瘠的小镇的编年史。耶路撒冷曾被视为世界的中心,而今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名副其实:这座城市是亚伯拉罕系宗教之间斗争的焦点,是越来越受欢迎的基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基本教义派的圣地,是不同文明冲突的战略角斗场,是无神论与有神论交锋对峙的前线,是世俗瞩目的焦点,是惑人阴谋与网络神话的发生地,是二十四小时新闻时代里全世界摄像机聚焦的耀眼舞台。宗教、政治和媒体兴趣相互滋养,使今天的耶路撒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频繁地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之下。


耶路撒冷是神圣之城,但给人以迷信、骗术和偏执的印象;是帝国的欲望与奖赏,但又不像他们所期望的那样具有战略价值;耶路撒冷是许多教派的共同家园,但每个教派都认为这座城市只属于自己;耶路撒冷是一座拥有许多名字的城市——但每个传统都如此偏执地排斥他者,仅仅尊崇自己的称谓。这个地方是如此娇美,以至于犹太人在其神圣经典中以女性的口吻描述它——通常把她说成是一个鲜活的尤物,一个地道的美女。但有的人也把她描绘成无耻的荡妇,或者是被爱人抛弃的受伤的公主。耶路撒冷是一个神的殿堂、两个民族的首都、三大宗教的圣地,它还是唯一一个拥有天国和尘世两种存在维度的城市:而地上之城的绝美无双与天上之城的光辉荣耀相比,又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耶路撒冷既是天上城又是地上城的事实意味着这座城市可以存在于任何地方:新耶路撒冷可以遍布全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耶路撒冷。据说,亚伯拉罕、大卫、耶稣和穆罕默德这些先知和长老,都曾在这里的石头上驻足。亚伯拉罕系宗教在这里诞生,而世界也将于末日审判时在这里终结。对于“圣书之民”来说,极为神圣的耶路撒冷就是“圣书之城”:《圣经》从许多方面来说都是耶路撒冷这座城市的编年史,而《圣经》的读者,从犹太人和早期基督徒到穆斯林征服者和十字军,再到今天的美国福音派,一次又一次地改变着耶路撒冷的历史以实现《圣经》的预言。


当《圣经》被翻译成希腊文、拉丁文和英文后,它成了世界性书籍,也使耶路撒冷成为世界之都。每个伟大的国王都成了大卫,每个特别的民族都成了新以色列人,每种高贵的文明都成了新耶路撒冷。耶路撒冷是一座不属于任何人的城市,但它又存在于每个人的想象当中,这是这座城市的悲剧,也是它的魅力所在。耶路撒冷的每一个梦想者,从古至今每一个到过耶路撒冷的人,从耶稣的使徒到萨拉丁(Saladin)的战士,从维多利亚时代的朝圣者到今天的游客、记者,每个人都怀着对真实耶路撒冷的美好想象来到这里,然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耶路撒冷使他们大失所望,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兴旺过,萎缩过,被重建、被摧毁过许多次的,不断变化的城市。但由于这是耶路撒冷,是所有人的财富,所以只有他们心中的耶路撒冷才是真正的耶路撒冷,而那些被玷污的、被合成的现实必须加以改变;每个人都有权把自己心目中的“耶路撒冷”强加到现实的耶路撒冷之上——而实现这一梦想的手段,通常就是用他们手中的火与剑。

14世纪的历史学家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既是本书中提到的一些事件的参与者,也是这些事件的史料来源。他注意到,历史被如此“热切地追捧,街头巷尾的人们都渴望了解它,国王和领袖们也愿意为它决一死战”。这对耶路撒冷而言尤为真实。不承认耶路撒冷是世界历史的一个主题、一个支点,甚至一根脊柱,就不可能书写这座城市的历史。在这个时代,互联网神话的力量意味着高科技鼠标和弯刀一样能够成为基本教义派军火库的武器,因此,就现在而言,我们对历史真相的追寻比在伊本·赫勒敦的时代更为迫切。


耶路撒冷的历史必须是对神圣本质的探究。“圣城”这个词经常被用来形容对它的圣迹的敬畏,但它真正的意思是耶路撒冷已成为尘世间人与上帝交流的必要场所。


我们还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在世界上所有的地方,为什么选中了耶路撒冷?这个地方远离地中海海岸的贸易路线;这里缺水,夏季阳光曝晒,冬季寒风凛冽,嶙峋的岩石参差不齐,而且不适合定居。但是,选择耶路撒冷作圣殿之城,不仅仅是人类自己的决定,也有着自然演进的因素在里面:随着时光的流变,它的神圣性有增无减,因为它已经神圣了如此长的时间。神圣不仅需要灵性和信仰,还需要传统与合法性。一个提出新想法的激进先知必须解释之前已经过去的那些世纪的历史,并用能为大众所接受的语言和神圣的地理来证明他的发现——对先前的启示和长期备受尊崇的地点的预言。没有什么比其他宗教的竞争更能提高一个地方的神圣性。


这种神圣性为许多无神论游客所厌恶,在他们看来,耶路撒冷弥漫着自以为是的盲从,迷信像流行病一样折磨着整个城市。然而,否认神圣就是否认人类对宗教的深切需求,没有这种需求就不可能理解耶路撒冷。宗教必须解释快乐为何转瞬即逝、忧愁为何亘古恒久这个让人类既困惑又恐慌的谜题:我们需要感受一种比我们自身更强大的力量。我们敬畏死亡,渴望发现它的意义。作为上帝与人的相会地,这些启示录中提出的问题将在耶路撒冷得到解决——世界末日来临时,将会有基督和反基督之间的战争。届时克尔白将会从麦加移到耶路撒冷,将会出现审判、死者复活、弥赛亚的统治、天国和新耶路撒冷。三大亚伯拉罕系宗教都相信末世,但具体细节因信仰和教派不同而异。世俗主义者可能将这一切视为过时的繁文缛节,但事实正好相反,这些理念都是非常流行的。在这个犹太教、基督教和穆斯林基要主义盛行的时代,末世是当今世界狂热政治的动力所在。

……


在耶路撒冷,真相通常远不如神话重要。“在耶路撒冷,不要问我真相的历史,”著名的巴勒斯坦历史学家纳兹米·朱贝(Nazmi al-Jubeh)博士如此说,“若拿走虚构的故事,耶路撒冷就一无所有了。”在这里,历史的影响是如此强大有力,以至于它一再被扭曲:考古学本身就是一种历史力量,考古学家有时和士兵一样拥有巨大能量,他们被征募过来为现在的目的而盗用过去。一个以客观、科学为目标的学科可以被用来粉饰宗教民族偏见,为帝国野心提供辩护。19世纪的以色列人、巴勒斯坦人和福音派帝国主义者都曾犯下征用历史事件,赋予它们矛盾的意义和事实的罪行。所以,一部耶路撒冷的历史既是真相的历史,也是传说的历史。但其中有历史事实,而这本书致力于讲述这些历史事实,不论对一方或另一方而言是多么难以接受。

我的目的是为普通读者书写最广泛意义上的耶路撒冷历史,不管他们是无神论者还是有信仰的人,是基督徒、穆斯林还是犹太人,而不存在政治意图,不考虑今天仍在上演的冲突与倾轧。

……


我的任务是追寻真相,而非在不同宗教的神话间进行裁决。我当然不会以裁定三大宗教的神迹和经典是否“真实”的裁判自居。任何研究《圣经》或耶路撒冷的人都必须承认真相有许多层。其他宗教和其他时代的信仰对我们来说似乎很陌生,而我们这个时代和这个地方为人熟知的习俗通常看起来都颇为合理。就连被许多人奉为世俗理性和共识之顶峰的21世纪也有它自己的传统智慧和类似于宗教正统的东西,这些东西对我们的后辈来说将是不可思议的荒谬。但宗教及其奇迹对耶路撒冷历史的影响却是不可否认的真实,不对宗教持些许尊重就不可能了解耶路撒冷。

……

我感到我的一生都在为书写这本书作准备。从孩提时代起,我就经常绕着耶路撒冷转来转去。因为家族的关系(正如书中所提到的),“耶路撒冷是我的家训”。不管与耶路撒冷有什么私人联系,我在这里只是为了讲述真实发生的历史和人们相信的历史。回到我们开始的地方:一直都有两个耶路撒冷,天国的和尘世的,两个耶路撒冷都更多地受制于信仰和情感,而非理智和事实。但无论如何,耶路撒冷依然是世界的中心。


我的写作方法不可能使每个人都乐于接受——毕竟,这是耶路撒冷。但是,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一直铭记劳合·乔治给他的耶路撒冷总督斯托尔斯的忠告——斯托尔斯当时正在遭遇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双面夹击——“如果任何一方停止抱怨的话,你将会失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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