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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本土作家欧阳娟《发现玉皇山》~

2017-05-15 欧阳娟 宜春发布


 “问道玉皇山,养生莲花峰”

在崇尚自然、渴求反璞的今天,

我们还能聆听到宋代黄庭坚的:

“静听乳泉声滴滴,闲敲石鼓声琅琅”。



自古以来

美景就是文人墨客吟诵的对象

也留下了许多妙语佳句




欧阳娟,中国作协会员,江西省作协常务理事,宜春市文联副主席,鲁迅文学院十四届高研班学员,已出版长篇小说《深红粉红》、《路过花开路过你》、《交易》、《手腕》、《最后的烟视媚行》、《婉转的锋利--林徽因传》、文化散文集《千年药香》,撰写的纪录片《千年药都话樟树》于江西三套播出。


去年秋天,欧阳娟在萍乡芦溪玉皇山做活动,回来之后有感而发写了一篇散文,近日发表在《中国艺术报》上。今天,不妨跟着小编,去领略文人眼中的玉皇山美景……


发现玉皇山


所有发自内心的笑容都无法预先蓄谋,正如所有的爱情,都不会发生在那个反复构想出的形象身上。玉皇山于我,就像一个不期而遇的有缘人,不动声色地在生命里显现,意外地唤醒灵魂深处的一抹笑意。



与它相见,缘于一项工作,做为联络员,我必须在大部队到来之前赶去踩点。那种心情就像大龄剩女前往相亲,不抱什么希望,却又隐隐地期盼着意外之喜。和所有的相亲活动一样,初见时我还带了一个朋友和一个媒人。不同的是,这位媒人并不煽动我的好感。一路上他多次强调:“这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山,没有什么特别与众不同的景点。”这让我的底线设置得非常低:只要它是一座山就行,只要山上植被茂盛就行,只要山涧清流欢跃就行……就好比说:只要他是个男人就行,只要不秃顶就行,只要交谈无障碍就行……起调定得如此之低,以至于SUV缓缓驶入山区的时候,我被陡然而至的美景给惊艳到了。就像一首歌,刚开始压住嗓子软糯地哼了一句,突然拔高好几个八度直接飚起了海豚音。


玉皇山比我预想中更为深邃、辽阔,一排排秀丽的山峰随着婉转的盘山路层层推进我们的视线。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舞台,幕布一层层拉开,每层幕布后面都是新鲜、庞大的实景。朋友以他多年对我的了解为我代言:“这就是你想要找的地方。”这确实是我一见钟情的风景,尽管听到这句话时,我正被剧烈的晕车搅得胃部翻江倒海。

玉皇山的美是含蓄的,深蔵在一个个急弯、陡坡后面,可以类比典型的中国园林,进门处总有一扇精致的屏风遮挡视线,必得款步迂回至那屏风背面才见花影、亭台,也必得攀越亭台才见更远处水流潺潺。这里没有一览无疑的壮阔,而当你细心地将一处处小风景串连起来在脑海里勾勒出总体图景时,竟会发现这图景也是壮阔的。一望无际的大海和一目千里的平原对我而言过于直白,这种兜兜转转的小精巧汇集而成的壮阔才能无比熨帖地契入我的审美。



由于还要赶往另一个城市办事,此次玉皇山之行只停留了短短的两个多小时,我随大部队重游之时,已是2016年10月22日。夏末的长纱裙换作了深秋的短大衣,湛蓝的天空飘起冷雨。我有些担心,艳阳下的风景罩在阴云下会有怎样的突变?当日在山下葡萄园品尝灌满日光的浆果时,我们曾一边仰望流云一边畅想大部队走进金色梯田的情景,那时以为十几天内便可进山,然而时间就是一个那么奇妙的东西,一旦拉开了一定的长度,便会有许多不可预测的突发事件闯入进来,新的安排不断推挤着行程,足足错开了一个季节的距离,稻浪和流云都不见了,与我一起畅想的人也未能同行。



玉皇山会不会像施了浓妆的美人,被几场秋雨泼得容颜尽毁?为了壮胆,我连哄带拽地请了三位朋友过来帮忙。与他们的相识,分别发生在我人生中三段异常艰难的时期。于当时的我而言,他们的出现犹如天光赐予的暖,这种未经耕种享有的收获,是高悬于星空之上的仁慈对冷漠俗世施以的援手。尽管知道他们事务缠身,忙得足不点地,我还是鼓起勇气发出了邀请。帮助过你的人总是愿意帮你,这是情感的真谛。三个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千里迢迢汇集到一起,所幸其中一人刚落地就接到了喜获大奖的消息,说玉皇山是他的福地,这消除了我一丝不安。


汽车在细雨中翻山越岭,峰回路转后不见了层层远山,浓雾低低地罩着,幕布始终不曾拉开,实景舞台蔵在不可见的空间。能见度极低,目光被迫近在几十米的范围之内,我有些焦虑。没有祥云绕着青山转,我用语言反复向大部队描绘过的美似乎成为了一个谎言。不知谁在这时轻声赞叹了一句:“真美!”美在哪里?我恍惚地搜寻,才留意到一路上竹篱笆围着小菜园,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一位素来端庄的女士指着车窗外烟雨朦胧的竹林说:“这地方适合穿上汉服慢舞一曲。”可不是?小时候在电视里看过的仙境,大抵不过如是。那时怀着多么强烈的憧憬?如今身在其中,我竟一心极目远眺,错过了眼下的风景。



玉皇山大部分区域保持着纯原生态,红豆衫随处可见,这种从第四纪冰川时期孑遗下来的稀有植物,就那么随随便便地伫立在田间地头,像一个个平平常常的老村民。红豆果正值成熟之时,一颗颗饱满多汁的小红果子缀满枝丫,细细碎碎的绿叶和繁星点点的鲜红交相辉映,明丽如少女们清脆的笑声。



我不禁惭愧起自己的多虑,居然忧心这一派天然风光也会过季,殊不知大自然总有万种风情,不使人类遭受一无所获的罪,哪怕在最幽深的冬日,也会用冰雪装饰出震憾人心的美。只要消除过度的人为破坏,每时每刻它都能美得恰如其分。我和一位朋友站在两棵活了三千多年的红豆衫下聊起了生老病死的问题。摈弃所谓避讳,死亡是每个人绕不过去的命题。站在不惑之年的门槛外,我已经送走了许多好友至亲:十几岁的、二十几岁的、三十几岁的……人的生命真是渺小若微尘,三千多年前破土而出的红豆衫,仍然是一副壮年的身板,而人类的精神和肉体已经腐坏了多少回?



如果山有性别,玉皇山应该是女的。无论是初见时的秀峰玉立,还是再见时的眉眼低垂,她都是纤秀、润泽的。山间植被极其丰茂,深秋时节仍然一片嫩绿,时间仿佛凝固在四、五月。此行最为动人的一幕,也发生在一名女性身上。那是一位垂暮之年的老人,我们走进王家大屋时,她正新奇而热烈地向外张望。这幢由土基和青砖混合垒砌的老屋里,长满了近百年的苔藓,雨丝从天井里落下来,逆着光,像一根根细细的银线。老人头上的白发也像天井里落下的银线,半明半暗闪着光。有人想给她拍张照,她娇羞地捂住了脸。这个动作激起了一片笑声,我听得出笑声里的怜爱。在这老得失去了性别的年龄,还有多少人能保持少女般的羞怯?老人未必察觉得到自己的可贵,我们这些经受过世事摔打的青年人却全部都懂了。



我们懂了,不是因为我们比她更为高明,恰恰是性格中有着更为脆弱的一面,才能更为清晰地触摸到劫后余生的痛楚。以她八十岁的高龄,翻翻历史书便可知所有避不开的磨难,何况她的老伴死在二十年前。二十年,独守老屋的漫长孤独,足够吞没一个人对这世界所有的友善,而她欢笑着,就像从未受过伤害。院墙前那条石板铺就的小路,无声无形地记录着纷繁往事。多少年前,当她还是个大姑娘的时候,就是沿着这条石板路在一片吹吹打打中坐着花轿到来。轿帘掀开,转眼红颜白发,她再没有离开过这间大屋,热热闹闹的房子剩了她孑然一身。她还是美的,布满皱纹的脸上五官端丽,可以想见十八岁时的动人风采。我摸得到老屋里粘稠的湿霉,那是被日月沤烂的时间,她身上却是素净干爽,就像刚刚从一个阳光充沛的地方搬来。这阳光,是她内心浇不灭的炽热。



从王家大屋出来就是梯田,盘旋而下的姿势像一只只急速下坠的苍鹰,浓雾遮掩着片片羽翼,构成一个影影绰绰的梦境。偶有轻风拂过,梦境掀开一角,露出令人诧异的真实。爱好徒步的队友沿着田间小道卷入纵深而下的风景,红的绿的衣衫和柔的硬的线条融在雾气里,犹如被水洇湿的笔迹。队友说:“山脚下的人看来,咱们就是走在一片云里,只是他们看不见人,只看见云。”蓄着浅水的梯田里遗留着一行行割剩的稻茬,像一个人收起了所有的心事,光亮而寒凉。此番景象虽不像骄阳下翻涌着稻浪时那样辉煌,却同样令人心生向往,走进它,就像走进深夜的细语:忧郁、恍惚、孤寂,而又直指人心。我举起相机拍下一位朋友的背影,照片上他指间夹着一支兰州,背着卡其绿双肩包,微躬着身体,前面是浓到化不开的迷雾,狭长曲折的小路伸向虚无,他举步朝向虚无处前行,身畔两侧绿植由浓转淡……



暮色漫延得极快,山间既无路灯也无星月,只有连绵不绝的黑。我们赶往住处时,四周已经响起夜的哄鸣,那是鸟兽虫蚁在欢唱,是风过林梢,是雨点滴落在叶片上,是流水撞击着石头……拐过几个弯道,车灯一晃照着一块路牌,上面赫然写着“梦蝶山庄”,那景象就像一部世界名著中描绘过的场景,朋友说是《蝴蝶梦》,我说是《呼啸山庄》。一个陡坡上去,穿过一片竹林和几丛芭蕉,我们下榻的地方就到了。这是一家设施完善的农庄,大厅里摆着原木沙发,房间里挂着藤条饰物,门前小桥流水,房后山林环绕。难得的是左侧一小块猕猴桃园和一大片荷塘,荷塘内遗留着枯萎的莲蓬和卷曲的荷叶,倒也切合《红楼梦》中“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



当夜,玉皇山的雨,听尽了我与朋友们的许多心事。在这个远离尘嚣的地方,打开自我变得相对容易。如果你和我一样,厌倦了名山大川的熙熙攘攘,玉皇山的安谧和野趣,恰巧可以安放疲累的心情。置身于广袤天地,灵魂之间不再拥挤,独立的个体反而能够滋生起一些彼此息息相关的亲密。



离开时我才意识到这次玉皇山之行没有晕车,也许在无意之间,我已经和它的山势具有了相同的律动,就像一拍即合的朋友,毫不费力地顺适了它曲里八拐的脾性。如果说第一次的匆匆一瞥,我只是对玉皇山的外形进行了确认,那么这一次,它好好地跟我谈了谈理想和人生。


这是2016年10月22日的玉皇山,玉皇殿的主体还未建完,山上除了我们不见其他游客,所有的风景都像刚刚苏醒的少女。这一切也许将成为我记忆中的绝版,躺在野草丛中的古墓塔群,还在等待更多游人膜拜。


编审:欧阳新建、章芳

编辑:晏亚芳、赖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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