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藏·兵家部·孙子卷(附吴子)(全三十四册)
子藏·兵家部·孙子卷(附吴子)(全三十四册)
编著者:方勇 编著
定价:¥23000.00
ISBN:978-7-5013-6836-5
出版时间:2019-10
装帧:精装
开本:16开
内容简介
本書包含《孫子》122種,附《吳子》42種。本書將其版本的遴選放在編纂工作的首位。收錄目前所知有關以上孫子(吳子)各種之白文本、注釋本、節選本、校勘本、批校本及相關研究著作等珍稀古籍版本。本書的出版,必將有力地推動相關學科的研究與發展。
内页欣赏
《孙子卷》前言
李桂生
《子藏·兵家部·孫子卷》收書一百三十八種,並附《吳子》四十六種,整合成精裝十六開本三十四册予以出版。本卷收録目前所知有關《孫子》白文本、注釋本、節選本、校勘本、批校本及相關研究著作等,集《孫子》各種版本及研究文獻之大成。
孫子,名武,春秋末期兵家代表,後人尊爲“兵聖”,中國兵家鼻祖。關於孫武的記載,最早見於《史記·孫子吳起列傳》:“孫子武者,齊人也。以兵法見於吳王闔廬……於是闔廬知孫子能用兵,卒以爲將。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齊晉,顯名諸侯,孫子與有力焉。”這是官修史書所能見到關於孫子最完整的記載。但因其簡略,許多問題至今仍有争論。學術界目前比較一致的看法是:孫武是齊國樂安(今山東惠民)人,爲陳國公子田完後裔。《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曰:“孫氏出自姬姓。……齊田完字敬仲,四世孫桓子無宇。無宇二子:恒、書。書字子占,齊大夫,伐莒有功,景公賜姓孫氏,食采於樂安。生憑,字起宗,齊卿。憑生武,字長卿,以田、鮑四族謀爲亂,奔吳,爲將軍。”《古今姓氏書辯證》“孫姓”條所載與此一致。兩書對孫武的得姓淵源和世系傳承有明確叙述,但也有學者通過計算孫武先祖年齡以及世系年數並結合有關史料,認爲孫武非田完後裔。如唐人林寶《元和姓纂》“孫姓”條云:“周文王第八子衛康叔之後,至武公生惠孫,惠孫生耳,耳生武仲,以王父字爲氏。玄孫良夫,生林父。林父生嘉。又楚令尹孫叔敖及荀况,並爲孫氏。吳有孫武、孫臏。漢有孫會宗、孫寶……樂安,孫武之後……東宛,孫臏之後……吳郡富春,吳孫武子世居富春……富陽,孫武之後,世居富陽……清河,孫武之後。” 《史記》記載寥寥,説明孫武家族世系詳情在司馬遷時代已不甚明瞭,《新唐書》《古今姓氏書辯證》《元和姓纂》等雖有較詳細記載,却不免引起後世學者的懷疑。
《孫子兵法》爲孫武親著現已成爲學界共識。孫武因齊國内亂奔吳,並以《孫子兵法》十三篇獻於吳王闔閭,得到吳王闔閭賞識,任以爲將。然自宋代以後,對孫武及其著作《孫子兵法》持懷疑態度並予以批判的聲音不絶如縷。北宋梅堯臣認爲《孫子兵法》是“戰國相傾之説”(歐陽修《孫子後序》引),南宋葉適認爲“穰苴、孫武者,辯士妄相標指,非事實。其言闔閭試以婦人,尤爲奇險不足信”(《習學記言》),南宋陳振孫亦謂《孫子兵法》“吳孫武撰,《漢志》八十一篇,魏武帝削其繁冗,定爲十三篇,世之言兵者祖孫氏,然孫武事吳闔閭,而不見於《左氏傳》,未知其果何時人也”(《直齋書録解題》)。至清代,仍有學者懷疑和否定孫武及《孫子兵法》,如全祖望云:“《左氏春秋内外傳》紀吳事亦頗詳,然絶不一及孫子,即《越絶》諸書出於漢世,然亦不甚及孫子,故水心疑吳原未嘗有此人,而其書其事皆縱橫家之所僞爲者,可以補《七略》之遺,破千古之惑。至若《十三篇》之言,自應出於知兵者之手,不可按之以責孫子之不售也。”(《鮚埼亭集》)姚鼐亦曰:“左氏序闔閭事,無孫武。太史公爲《列傳》,言武以十三篇見於闔閭。余觀之,吳容有孫武者,十三篇非所自著,戰國言兵者爲之,托於武焉爾。”(《惜抱軒文集》)近人錢穆、梁啓超、馮友蘭等均有此論。
筆者認爲,《孫子兵法》成書於春秋末期無疑。理由如下:
首先,《孫子兵法》所言“帶甲十萬” “十萬之師舉矣”,符合春秋末期兵員數量及出兵規模。魯隱公五年(前七一八)鄭國有三軍:“燕人畏鄭三軍,而不虞制人。”魯桓公六年(前七〇六),楚國有三軍:“我張吾三軍,而被吾甲兵,以武臨之。”魯僖公三十一年(前六二九)晉國有五軍:“秋,晉蒐於清原,作五軍以禦狄。”魯成公三年(前五八八)晉國建六軍:“十二月甲戌,晉作六軍。”杜預注曰:“爲六軍,僭王也。萬二千五百人爲軍。”魯昭公十三年(前五二九),晉國“七月丙寅,治兵於邾南,甲車四千乘”,杜預注曰:“三十萬人。”魯昭公元年(前五四一),楚國“昔諸侯遠我而畏晉,今我大城陳、蔡、不羹,賦皆千乘,子與有勞焉,諸侯其畏我乎?”雖然擁有的兵員數量不等於出兵規模,但是從上述所引文獻看,春秋末期有的諸侯國出兵規模可達到三十萬人,所以在春秋末期“十萬之師”完全是正常的用兵規模。
其次,《孫子兵法》所描述的作戰方式及兵種構成符合春秋時期車兵、步兵結合的特點。西周至春秋作戰,多以車戰爲主,並輔以步戰。春秋時期規模較大的戰争,車兵都比較多。如晉楚之戰“晉車七百乘”;秦晉之戰,“三十三年春,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胄而下,超乘者三百乘”;晉楚之戰,“晉侯許之七百乘”;艾陵之戰,吳軍繳獲齊軍“革車八百乘,甲首三千”。春秋戰場主要分布在平整開闊的平原地帶,故春秋以車戰爲主,輔以步戰。
再次,《孫子兵法》兵種構成符合春秋末期特點。《孫子兵法》全書,無一“騎”字,衹有“駟”字。“駟”者,四馬駕一車之謂也。戰國之際,中原諸國,趙國最先裝備騎兵。周赧王九年(前三〇六),趙武靈王實行軍事改革,推行“胡服騎射”,摘下峨冠博帶,脱掉長袍大褂,改穿胡人短裝,學習騎馬射箭,積極發展騎兵。《孫子兵法》多有“車”字,而無“騎”字;有車戰,而無騎戰。毫無疑問,《孫子兵法》反映的是春秋末期的作戰方式。
最後,《孫子兵法》反映了春秋末期進攻戰、速决戰的戰略思想。《左傳·成公二年》載,齊頃公統領大軍打敗魯國,又乘勝進攻衛國。魯、衛兩國不甘落敗,故一起向晉國求援。晉景公派郤克爲中軍主將,馳援魯、衛。晉、魯、衛三國聯軍挺進到靡笄山(今山東長清縣境内),齊頃公不屑一顧,派人出陣挑戰。齊將高固沖入晉軍,如入無人之境,走馬高喊:“欲勇者,賈余餘勇!”齊軍和三國聯軍約定第二日早晨交戰。第二日,在鞌(今山東濟南西北)列陣,齊頃公驕傲輕敵,下令曰:“滅此朝食!”連盔甲都未穿戴,就縱馬而出。此戰表現了春秋中期速决戰的戰争特點。《孫子兵法》的戰略思想,正體現了這種戰争特點。孫子主張進攻戰略,且要速戰速决:“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挫鋭,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夫鈍兵挫鋭、屈力殫貨,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故兵聞拙速,未覩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作戰》,宋刊《武經七書》本,以下所引均出此本)
一九七二年,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一批竹簡,其書寫年代大致爲公元前一四〇年至公元前一一八年間。竹簡包括《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六韜》《尉繚子》《晏子》《守法守令等十三篇》《元光元年曆譜》,與《孫子兵法》相關的竹簡還有《吳問》《四變》《黄帝伐赤帝》《地形二》和《見吳王》五篇。《吳問》記述吳王與孫武的問答。《見吳王》記述孫武教練吳王妃的事迹,與《史記》及《吳越春秋》所記孫武事迹相同,並且簡文中兩處出現“十三扁”( “若□十三扁所……[十]三扁所明道言功也”),這説明司馬遷對孫子與《孫子兵法》的記載真實可信。《孫臏兵法》與《孫子兵法》的同時出土,證明了《孫子兵法》與《孫臏兵法》各有其書,孫武與孫臏各有其人,消除了歷史上對孫武及《孫子兵法》的懷疑。
《孫子兵法》自問世以來便廣泛流傳。戰國後期,“藏孫、吳之書者家有之”(《韓非子·五蠹》)。西漢時期,當政者非常重視兵書的收集與整理,共有三次大的兵書整理工作:漢高祖時張良、韓信“序次兵法”;漢武帝時,楊僕“紀奏兵録”;漢成帝時,任宏“論次兵書”(《漢書·藝文志》)。漢成帝時,劉向、任宏、尹咸和李柱國受命整理圖書。劉向負責整理經傳、諸子、詩賦,每書整理完畢,便撰成提要,彙爲《别録》,呈報皇帝。劉向死後,其子劉歆繼其業,總括所有圖書,撰成《七略》,其中就有《兵書略》。而《漢書·藝文志》是根據劉歆《七略》而來。任宏和劉歆所見到的《孫子兵法》已經是八十二篇。《孫子兵法》在司馬遷至劉歆的約百餘年中,從最初的十三篇驟增至八十二篇,還有圖九卷,這正説明了《孫子兵法》的巨大影響和漢代兵學的繁榮。增加的六十九篇,很可能是漢代人對《孫子》十三篇的推衍和發揮。三國時期,曹操整理《孫子兵法》,剔除多出的六十九篇,他在《孫子序》中説:“吾觀兵書戰策多矣,孫武所著深矣。審計重舉,明畫深圖,不可相誣。而但世人未之深亮訓説,况文煩富,行於世者失其旨要,故撰爲《略解》焉。”(《魏武帝注孫子序》)曹操之後,爲《孫子兵法》作注者,魏晉時期有王凌、張子尚、沈友,南北朝時期有梁代孟氏,唐代有李筌、杜牧、陳皞、賈林等,宋代有梅堯臣、王晳、何延錫、張預等。在諸家《孫子》注中,以魏武帝曹操注本最爲通行,影響最大。《隋書·經籍志》載“《孫子兵法》二卷”,下注云:“吳將孫武撰,魏武帝注。梁三卷。”又有“《續孫子兵法》二卷”,下注云:“魏武帝撰。”宋神宗元豐年間,“以《六韜》《孫子》《吳子》《司馬法》《三略》《尉繚子》《李衛公問對》頒行武學,令習之,號《七書》云”(《文獻通考》)。《七書》即《武經七書》,由武學博士何去非、國子司業朱服校訂並由國子監頒行。
隨着《孫子》注本的增多,便有了集衆注爲一書的可能。晉有王凌集解,宋有蕭吉注《孫子》一卷,杜牧注《孫子》三卷,魏武帝、杜牧、陳皞、賈隱林、孟氏《五家注孫子》三卷,吉天保《十家孫子會注》十五卷。其中需要注意的是吉天保《十家孫子會注》。據目前所知,吉天保《十家孫子會注》未見傳世本。日本昌平坂學問所藏《十家注孫子》一部,但未題寫編撰者,衹有注者:曹操、王凌、張子尚、賈詡、李筌、杜牧、陳皞、賈林、梅堯臣、王晳。傳世本《十一家注孫子》注者分别爲:曹操、孟氏、李筌、杜佑、杜牧、陳皞、賈林、梅堯臣、王晳、何延錫、張預。其中“曹操、李筌、杜牧、陳皞、賈林、梅堯臣、王晳”七家相同,其餘各家不同。可見,傳世本《十一家注孫子》與日本昌平坂學問所藏《十家注孫子》並非一書。清代中葉,孫星衍從華陰《道藏》中得《孫子集注》,以之爲底本,據《通典》《太平御覽》等書對十三篇進行校勘,並據《宋史·藝文志》改名爲《孫子十家注》,因爲孫星衍斷定《道藏》本《孫子集注》就是吉天保所輯的《十家孫子會注》。所以,清中葉以後,孫星衍校刻本《孫子十家注》取代了《武經七書》本《孫子》,影響很大。近代許多注解《孫子》的大家如顧福棠、黄鞏、陸懋德、蔣方震、劉邦驥、錢基博等都以孫星衍校刻本爲底本。
從宋代《武經七書》頒行和吉天保《十家孫子會注》刊刻以來,《孫子》十三篇的傳本系統有兩個:一個是《武經七書》本,一個是《孫子十家會注》本。一九七二年銀雀山漢墓竹簡《孫子兵法》出土,與今本《孫子兵法》基本相同,還有五篇殘簡或佚文。從竹簡《孫子》可以窺見任宏整理兵書前的《孫子兵法》原貌,並可據以校勘今本《孫子》,具有很高的文獻價值。
簡言之,《孫子兵法》一書,版本繁富,流傳甚廣。我們能够見到的重要版本有:曹操《魏武帝注孫子》本、宋《武經七書》本、宋《十一家注孫子》本和銀雀山漢墓竹簡本。其中,刊刻最多、流傳最廣的是《武經七書》本,其次爲《十一家注孫子》本,二者構成了傳世本《孫子》書的兩大主要版本系統。
《孫子兵法》以闡述用兵之道爲主,但也涉及政治、經濟等多方面内容,在中國古代思想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一)軍事思想
《孫子兵法》的軍事思想博大精深,體系完整,具有很强的抽象性和很高的理論價值。
其一,慎戰。慎戰有兩方面的意思:一是要慎重决策,切不可以意氣用事,盲目出戰。孫子説:“非利不動,非得不用,非危不戰。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愠而致戰。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怒可以復喜,愠可以復説,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以復生。”(《火攻》)二是要積極備戰,做到有備無患。孫子説:“故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九變》)
其二,詭道。孫子説:“兵者,詭道也。”(《始計》)他總結“詭道”十二法云:“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彊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始計》)
其三,先勝。孫子認爲要取得戰争勝利,必須處於“先勝”地位:“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軍形》)由於戰前勝負已定,所以雙方交戰,我方易勝,彼方易敗,故孫子又説:“古之所謂善戰者,勝於易勝者也。”(《軍形》)
其四,速勝。孫子説:“兵聞拙速,未覩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故兵貴勝,不貴久。”(《作戰》)又説:“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九地》)
其五,全勝。孫子説:“夫用兵之法,全國爲上,破國次之;全軍爲上,破軍次之;全旅爲上,破旅次之;全卒爲上,破卒次之;全伍爲上,破伍次之。”(《謀攻》)
其六,致人。《孫子》强調掌握戰争的主動權:“致人而不致於人。”(《虛實》)其法有三:一是“示形動敵”。“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予之,敵必取之。以利動之,以本待之。”(《兵勢》)二是攻其所必救。“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虛實》)三是乖其所之。“我不欲戰,雖畫地而守之,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也。”(《虛實》)
其七,形勢。一是示形,二是任勢。孫子説:“形人而我無形。” “故形兵之極,至於無形。” “人皆知我所以勝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勝之形,故其戰勝不復,而應形於無窮。”(《虛實》)“勢”要以“形”爲依託,没有强大之形,就没有破竹之勢:“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 “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兵勢》)
其八,利動。一是决策要合乎利益:“計利以聽,乃爲之勢,以佐其外。”(《始計》)二是出戰要合乎利益原則:“非利不動,非得不用。”(《火攻》)“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火攻》)三是戰争時間要合乎利益:“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
(《作戰》)四是以利誘敵:“故善動敵者……以利動之。”(《兵勢》)“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虛實》)五是趨利避害:“故軍争爲利,衆争爲危。”(《軍争》)“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作戰》)六是變害爲利:“以迂爲直,以患爲利。”(《軍争》)“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虛實》)
其九,虛實。一是避實擊虛:“兵之形,避實而擊虛。” “進而不可禦者,沖其虛也。”(《虛實》)“避其鋭氣,擊其惰歸。”(《軍争》)二是藏實露虛,露實藏虛,隱真示假,示形惑敵:“形人而我無形。”(《虛實》)
其十,奇正。《孫子》繼承了《老子》“以正治國,以奇用兵”(《道德經》五十七章)思想,並在軍事上加以發展:“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兵勢》)又説:“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兵勢》)
其十一,用將。孫子從正面指出將領必須具備五德:“將者,智、信、仁、勇、嚴也。”(《始計》)又從反面指出必須避免“將有五危”:一是“必死”之將,二是“必生”之將,三是“忿速”之將,四是“廉潔”之將,五是“愛民”之將。孫子説:“必死可殺,必生可虜,忿速可侮,廉潔可辱,愛民可煩。”(《九變》)
其十二,廟算。所謂“廟算”,即戰前計謀、對戰争的預測、戰略决策。孫子曰:“夫未戰而廟筭勝者,得筭多也;未戰而廟筭不勝者,得筭少也。多筭勝,少筭不勝,而况於無筭乎?”(《始計》)
其十三,知彼知己。“知彼知己,百戰不殆”(《謀攻》)是孫子的重要思想。舉凡計謀、决策、行軍、交戰、宿營都要“知彼知己”,始終處於明瞭雙方情况的狀態中。不僅要“知己”,而且要“知彼”。
其十四,用兵。孫子用兵,非常重視兵力的分合變化,主張分散敵人兵力而集中我方兵力,做到以一當十。“我專而敵分。我專爲一,敵分爲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則我衆而敵寡。”(《虛實》)兵有分合,須做到分合自如,如常山之蛇,首尾相救:“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九地》)
其十五,治軍。《孫子》在治軍方面有系統而深刻的見解。概括起來,就是“令之以文,齊之以武”(《行軍》)。“文”就是奬賞,“武”就是懲罰。《孫子》説:“卒未親附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也;卒已親附而罰不行,則不可用也。”對士卒要恩威並施,既要親近士卒,又要有相應的懲罰措施。要做到賞罰分明,還要有嚴密的組織制度。《孫子》説:“凡治衆如治寡,分數是也;鬭衆如鬭寡,形名是也。”(《兵勢》)“分數”指軍隊編制,“形名”指軍隊號令。“形名”的作用是“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人既專一,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軍争》)。《孫子》主張要依法治軍,但又要靈活變通,在特殊情况下可以“施無法之賞,懸無政之令”(《九地》)。
其十六,用間。孫子强調戰争要“先知”,而“先知”的前提是“用間”。孫子説:“用間有五:有因間,有内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五間俱起,莫知其道,是謂神紀,人君之寶也。”(《用間》)
其十七,軍事地理。《孫子》有專門論述地形的篇章,如《地形》與《九地》篇。《地形》篇講地的形狀有六種:“有通者,有掛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險者,有遠者。”《九地》説:“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爲將之人,必須熟知地形,在不同的地形采用不同的策略:“圮地無舍,衢地合交,絶地無留,圍地則謀,死地則戰……將不通九變之利,雖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九變》)
其十八,後勤。從某種程度説,勝敗取决於後勤補給能否跟上。爲了保障後勤補給,孫子明確主張“取用於國,因糧於敵”(《作戰》),“掠鄉分衆,廓地分利”(《軍争》)。
(二)政治思想
《孫子兵法》是先秦兵家的開山之作,同時閃爍着政治智慧的光芒。
其一,保國安民的政治理想。孫子提出“王者之道,厚愛其民也”(銀雀山漢墓竹簡《孫子兵法·吳問》),“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唯民是保” (《地形》),“安國全軍”(《火攻》)。
其二,修道保法的政治制度。孫子“安國保民”的治國理想,有賴於“修道保法”的政治制度。孫子主張“道”“天”“地”“將”“法”五位一體,他敏鋭地覺察到軍事勝利與政治制度的密切關係,提出“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爲勝敗之政” (《軍形》)。取勝的首要因素是“主孰有道”,無道之君其國必亂,其軍必敗,此“道”實爲儒家仁政與禮教。孫子所説之“法”,即“曲制、官道、主用”,通俗地説,是關於國家、軍隊的各種法令、規章以及制度,與法家的“法治”相通。
其三,君臣相得的政治生態。孫子提出政治上必須是君明將賢,將忠於君,君不疑臣,相得益彰。他説:“君之所以患於軍者三: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政,則軍士惑矣;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謀攻》)衹有君臣相得,纔能治國而國昌,治軍而軍强,戰勝攻取,無往不克。
其四,兼容百家的政治視野。孫子融會春秋時期原始道家、法家、儒家、陰陽五行思想,充分體現了其兼容百家的政治胸襟。譬如,孔子講仁政,在政治關係上,表現爲上對下的仁愛以及下對上的忠孝。孫子從仁愛之心出發,要求將領以父愛之心帶兵:“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谿;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地形》)即使對戰俘,也要“善而養之” (《作戰》),此爲攻心策略,與老子所言“報怨以德”(《道德經》六十三章)、孟子所言“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誠服也”(《孟子·公孫丑上》)相通。在愚民論上,孫子主張“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若驅群羊,驅而往,驅而來,莫知所之”(《九地》),與老子“古之善爲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道德經》六十五章)相通,又與儒家孔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相通。
(三)經濟思想
孫子認識到戰争不是孤立的,而是與政治、經濟緊密相關:“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内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作戰》)在用兵之前,各項物資都計算清楚並準備充足。他説:“故軍無輜重則亡, 無糧食則亡, 無委積則亡。”(《軍争》)“凡興師十萬,出征千里,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内外騷動,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用間》)基於此,孫子又提出以戰養戰的經濟思想:“故智將務食於敵。”(《作戰》)
(四)哲學思想
孫子具有樸素的唯物主義思想。他提出在軍事活動中要重視調查、分析和研究,在此基礎上得出認識和結論,通過“五事”“七計”來預測勝負,從而否定鬼神和天命,“不可取於鬼神,不可象於事,不可驗於度。必取於人,知敵之情也”(《用間》)。
一是提出一系列矛盾範疇。譬如,虛實、形勢、奇正、分合、攻守等。
二是揭示戰争的普遍規律。譬如:“兵者,詭道也。”(《始計》)“兵貴勝,不貴久。”(《作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謀攻》)“以正合,以奇勝。”(《兵勢》)
三是戰術上提出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譬如:“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彊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始計》)“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謀攻》)
四是提出戰争是矛盾的對立統一。譬如:“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 “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軍形》)
五是提出戰術戰法具有不可重複性。譬如:“戰勝不復,而應形於無窮。”(《虛實》)
六是提出事物有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解决問題要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譬如:“先奪其所愛。”(《九地》)“攻其必救。”(《虛實》)
七是提出全面分析事物的各對矛盾和矛盾的各個方面。譬如:“智者之慮,必雜於利害。雜於利,而務可信也;雜於害,而患可解也。”(《九變》)
八是提出矛盾雙方在一定條件下能够互相轉化。主張善於轉化矛盾,分辨利害,變害爲利。譬如:“軍争之難者,以迂爲直,以患爲利。”(《軍争》)“亂生於治,怯生於勇,弱生於彊。”(《兵勢》)
九是把陰陽五行相生相剋的辯證思想引入兵家理論中。譬如:“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始計》)“凡軍好高而惡下,貴陽而賤陰。”(《行軍》)他以水比喻用兵:“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虛實》)
(五)軍事倫理思想
孫子重仁義,主張以仁立兵,以仁修身,構建以仁爲本的軍事倫理,提出將領的修養有智、信、仁、勇、嚴五個方面。譬如:主張“視卒如嬰兒” “視卒如愛子”(《地形》)。主張厚待間諜:“相守數年,以争一日之勝,而愛爵禄百金,不知敵之情者,不仁之至也。”(《用間》)主張善待降卒:“卒善而養之。”(《作戰》)《孫子》既重仁義,也重功利,軍事之争最終表現爲利益之争。他説:“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九地》)“非利不動,非得不用,非危不戰。”(《火攻》)“兵以詐立,以利動。”(《軍争》)這些都是關於争利的論述。孫子追求社會和平、國泰民安,提出了戰争的最高境界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兵不頓而利可全”(《謀攻》)。
(六)管理思想
孫子創立的兵家管理思想表現出以下特徵:組織結構的科學性;指揮權力的集中性;群體行爲的統一性;勞動分工的專業性;管理方略的權變性;方案策劃的周密性;組織環境的封閉性;行爲動機的功利性;人性價值的工具性。在管理方式與手段上表現爲:定性定量;系統分析;心理行爲;奇正交用;動静相宜;虛實相生;造形蓄勢;刑德兼施;情理並舉;謀略制勝。
孫子認爲管理的本質在於治人。他從管理制度談如何治人,認爲要有科學合理的體制編制,還要有快捷便利的指揮體系。孫子認爲,治人在於治氣、治心、治力、治變。將領要善於養士氣,用士氣,導士氣,鼓士氣;要善於攻心,養心;要善於奪敵之心,定己之心;要善於養力、用力、借力;要善於破敵之力,蓄己之力;要善於知變、思變、用變。
《孫子兵法》自問世以來,受到了歷代統治者的重視。自竹簡以下抄録、刻印、注釋者衆多,由此形成了《孫子》文獻系統。嚴靈峰《周秦漢魏諸子知見書目》輯録《孫子》文獻,系統梳理《孫子》文獻;于汝波主編《孫子學文獻提要》在系統梳理《孫子》文獻基礎上,簡要介紹每種著述主要内容,也爲研究者提供了諸多便利;謝祥皓、劉申寧編輯《孫子集成》收録《孫子》相關文獻,是目前唯一一部影印出版的孫子文獻集成,爲學界提供了豐富的文獻資料,但其收書過於駁雜。《子藏·兵家部·孫子卷》在前人研究基礎上,廣搜博徵,收録歷代與《孫子》相關的文獻一百三十八種。綜合來看,本卷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注重版本之全。在《子藏》“求全且精”編纂原則指引下,我們儘量搜集較多版本,並在此基礎上甄别比對,選取學界公認的善本爲底本,最大限度還原《孫子》文獻流傳原貌。如《孫子》白文本本卷收入上至宋刊本、下訖民國印本十六種傳本,體現《孫子》文本流傳之序。
注重精抄本的收録。抄本作爲一種文獻體系,也一直受到學界關注。本卷在搜羅刻本等印刷本的同時,也注重收入較好的抄本,如清人抄《武經七書》本《孫子》、抄本《孫子兵書》、清抄《齊魯先哲遺書》本《孫子》、抄本《魏武帝注孫子》等。
注重批校本的收録。名家批校在文獻研究領域也占有重要地位,在考慮不同版本的前提下,本卷也儘可能收録影響較大的名人批校本,如吴大澂、王懿榮校跋並録清王念孫校《孫子》、王綸光批校《魏武帝注孫子》等。
注重稀缺文獻的收入。歷代《孫子》文獻衆多,稀缺文獻更是層出不窮,也不斷爲學術界提供珍貴的文獻資料。本卷在文獻整理過程中,十分注重稀有文獻的收録。如清康熙五年(一六六六)刊彭祖遠纂輯《武經七書大小全題衷旨合參》,今所見文獻資料未見著録,可謂海内外孤本,本卷截取其中《孫子》予以收録。
《吳子》前言
李桂生
吳起是與孫武、孫臏齊名的兵家,在兵學史上往往以“孫吳”並稱,其平生功業亦可與孫武、孫臏相牟,其所著兵書《吳子》之影響,僅次於《孫子兵法》和《孫臏兵法》。今輯得目前所知《吳子》白文本、注釋本、節選本、校勘本、批校本及相關研究著作等四十六種,附於《孫子》之後。
吳起約生於公元前四四〇年,卒於公元前三八一年,正值戰國前期(錢穆《先秦諸子繫年》)。吳起的一生可以分爲四個階段:求仕與求學;殺妻求將,大破齊軍,初露鋒芒;去魯之魏,擊秦拒韓,奠定功業基礎;去魏之楚,任楚相,圖變法,行改革,富國强兵,威震天下,達到人生事業的頂峰,而又爲此亡身。司馬遷《史記·孫子吳起列傳》説:“吳起説武侯以形勢不如德,然行之於楚,以刻暴少恩亡其軀。悲夫!”批評吳起重法治不重德治,以殺伐爲務,最終在殺伐中亡身。
吳起確實是個有争議的人物,他的思想比較複雜,既有儒家的仁德,又有法家的嚴苛,是一位内儒外法的兵家。吳起早年師從曾子研習儒學,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但他又是儒家的叛逆者,母親去世竟不奔喪,更不守喪,這與儒家“孝”的思想格格不入;爲了成就功名,竟然殺妻求將,這更是不仁之至。但“起之爲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爲吮之”(《史記·孫子吳起列傳》)。這又是何等的仁義!《戰國策·齊策六·燕攻齊取七十餘城章》云:“食人炊骨,士無反北之心,是孫臏、吳起之兵也。”這衹有仁義之將纔能做到。吳起一面是殺妻求將,不奔母喪;另一面是與士卒同勞苦,爲士卒吮疽膿。殘忍與仁義這兩種互相對立的性格在吳起的身上得到了統一。吳起離開魯國,投奔魏國文侯時,魏文侯向李克詢問吳起是個什麽樣的人,李克説:“起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苴不能過也。”(《史記·孫子吳起列傳》)可是司馬遷在下文説:“文侯以吳起善用兵,廉平,盡能得士之心,乃以爲西河守,以拒秦、韓。”(《史記·孫子吳起列傳》)李克説吳起“貪而好色”,文侯認爲吳起“廉平”,究竟吳起貪還是廉?國相公叔痤的謀士回答了這個問題。國相公叔痤排擠吳起,想把他趕走,公叔痤的謀士爲其出謀劃策時説過“吳起爲人節廉而自喜名”(《史記·孫子吳起列傳》)的話,這説明吳起貪名而不是貪利。公叔痤正是抓住吳起貪名的弱點而把他趕走,却抓不住吳起貪利的辮子做文章。司馬貞《索隱》按云:“今克言起貪者,起本家纍千金,破産求仕,非實貪也;蓋言貪者,是貪榮名耳。故母死不赴,殺妻將魯是也。”(《史記·孫子吳起列傳》)司馬貞的分析是很有道理的。
儒家講仁義,吳起却殺妻求將,不仁;儒家講忠孝,吳起却母死不赴,不孝。那麽又怎麽説吳起“外法内儒”呢?《史記·范雎蔡澤列傳》載:“吳起爲楚悼王立法,卑减大臣之威重,罷無能,廢無用,損不急之官,塞私門之請,一楚國之俗,禁遊客之民,精耕戰之士,南收楊越,北並陳、蔡,破横散從,使馳説之士無所開其口,禁朋黨以勵百姓,定楚國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諸侯。”吳起殺妻求將,對妻子實爲不仁,但他抵禦外侮,大破齊軍,使國土免遭蹂躪,使生靈免遭塗炭,而且愛兵如子,同甘共苦,又是至仁;吳起母死不赴,實爲不孝,但他實現了告别母親時所發的出將入相的誓言,又是至孝。因此吳起的“仁”不是婦人之仁,而是大丈夫之仁;吳起的“孝”不是小人之孝,而是大丈夫之孝。吳起在魏國做西河守時曾經向魏武侯進言:“用刑必中,君心必仁;思民之利,除民之害。”(劉向《説苑·建本》)“用刑必中”“除民之害”就是“法”;“君心必仁” “思民之利”就是“儒”。這是對吳起外法内儒的最佳詮釋。
關於《吳子》的作者與成書,在學術界一直存有争議。姚際恒認爲:“《漢志》四十八篇,今六篇,其論膚淺,自是僞託。中有屠城之語,尤爲可惡;或以其有禮義等字,遂以爲正大,非武之比,誤矣。”(《古今僞書考》)姚鼐認爲:“今《吳子》僅三篇,《尉繚子》二十四篇。魏晉以後乃以笳笛爲軍樂,彼吳起安得云「夜以金鼓笳笛爲節」乎?蘇明允言「起功過於孫武,而著書頗草略不逮武」,不悟其書僞也。”(《惜抱軒文集》)明胡應麟則認爲:“《吳起》或未必起自著,要亦戰國人掇其議論成編,非後世僞作也。”(《少室山房筆叢》)
傳世本《吳子》六篇,《漢書·藝文志》則著録《吳起》四十八篇,《隋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均著録賈詡注《吳起兵法》一卷,未言篇數,《宋史·藝文志》著録《吳子》三卷亦未言篇數。晁公武《郡齋讀書志》、陳振孫《直齋書録解題》均著録《吳子》三卷。王應麟《玉海》著録《吳起兵法》三卷,且注明六篇,並説明六篇具體爲《圖國》至《勵士》,與傳世本《吳子》篇目相符。
從先秦文獻記載看,《吳起兵法》在戰國時期就和《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在社會上廣爲流傳。《韓非子·五蠹》説:“境内皆言兵,藏孫吳之書者家有之。”這説明《吳子》至遲在韓非子時代,也就是戰國末期就已經成書。到了漢武帝時,司馬遷説:“世俗所稱師旅,皆道《孫子》十三篇,《吳起兵法》,世多有,故弗論,論其行事所施設者。”(《史記·孫子吳起列傳》)戰國秦漢時期,往往“孫吳”並稱。《孫子》一書有十三篇,至於《孫臏兵法》與《吳起兵法》有多少篇,司馬遷未予明言。但可以肯定的是,《吳子》與《孫子》一樣都在社會上有很大影響,流傳很廣,而且在流傳過程中有内容增加,這是符合先秦文獻産生、發展的一般規律的。
吳起思想大致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戰有五因,兵有五類。吳起是世界軍事史上第一個探求戰争根源的人,他認爲戰争是某些社會現象引起的:“一曰争名,二曰争利,三曰積惡,四曰内亂,五曰因饑。”(《圖國》,明萬曆間刊《二十子全書》本,以下所引,均出此本)他把戰争也分爲五類:“一曰義兵,二曰强兵,三曰剛兵,四曰暴兵,五曰逆兵。”(《圖國》)吳子認爲,禁暴救亂叫義兵,恃衆伐弱叫强兵,因怒興師叫剛兵,棄禮貪利叫暴兵,國亂民疲、興師動衆叫逆兵。當然,吳起不可能從階級和私有制這個總根源上去認識和理解戰争,更不可能從社會生産力與生産關係的角度來考察戰争現象。
(二)内修文德,外治武備。這是吳起軍事思想的核心。吳起强調文武並重,把政治與軍事、治國與治軍結合起來。
“内修文德”主要有以下含義:
其一,要教化百姓而親附萬民。作爲君主和將帥,必須“綏之以道,理之以義,動之以禮,撫之以仁”,以此“四德”教化貴族和平民,達到“四和”的目的,即“和於國”“和於軍”“和於陳”“和於戰”(《圖國》)。
其二,要使“賢者居上,不肖者處下”(《圖國》)。
其三,要使“民安其田宅,親其有司”(《圖國》)。社會經濟繁榮,百姓安居樂業,官民關係融洽,國内政治穩定,這是戰争勝利的前提。
其四,要使“百姓皆是吾君而非鄰國”(《圖國》)。
其五,爲君者要禮賢下士,不要自以爲是。
“外治武備”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内容:
首先,要“簡募良材,以備不虞”(《圖國》)。
其次,主張建立强大的軍事防禦力量,所謂“安國家之道,先戒爲寶”(《料敵》)。建立强大而精鋭的軍隊並不是要窮兵黷武,而是實行戰略防禦,做到有備無患。
再次,主張一戰而勝,一勝取天下。吳起認爲,“天下戰國,五勝者禍,四勝者弊,三勝者霸,二勝者王,一勝者帝,是以數勝得天下者稀,以亡者衆”(《圖國》)。
(三)嚴明刑賞,以治爲勝。吳起既强調以儒家的“道”“仁”“義”“禮”治軍,又强調以法家的嚴刑峻法來約束軍隊,主張嚴明刑賞:“進有重賞,退有重刑。”(《治兵》)吳子認爲,對不從令者要實行嚴厲的刑罰,而對那些優秀將士則要善待厚賞,使之有尊貴的地位、崇高的榮譽、豐厚的俸禄。
(四)用兵之法,教戒爲先。吳起特别注重對士卒進行教育訓練,既注重思想意識的教育與灌輸,也注重作戰技能的訓練。在思想意識方面,認爲“凡制國治軍,必教之以禮,勵之以義,使有耻也”(《圖國》)。
(五)總文武者,爲將之道。吳起有《論將》專篇,認爲不僅治國治軍要文武兼備,就是爲將也要文武兼備,他説:“夫總文武者,軍之將也。”(《論將》)批評一般人僅僅以“勇”來衡量將領,説:“凡人論將,常觀於勇,勇之於將,乃數分之一爾。”(《論將》)
(六)審敵虛實,趨敵之危。“審敵虛實而趨其危”(《料敵》)是吳起重要的作戰指導思想,要從兩個層面來理解:一個是國家層面,一個是軍隊層面。從國家層面來説,吳起針對魏國處在齊、秦、楚、燕、韓、趙的包圍之中,準確而深刻地分析六國國情民俗,縱論六國形勢,分别提出擊敵之法;從軍隊層面來説,要觀察敵情,明白虛實,分析利弊,掌握戰機,决定擊敵與避敵。
(七)占將察才,因形用權。吳起認爲,將有“智將”與““愚將”之别,追擊敗兵假裝追不上、見到利益却不貪圖的將領爲智將;那種追擊敗兵唯恐不及、見利唯恐不得的將領爲愚將。
自戰國以來,即以“孫吳”並稱,今以《吳子》附於《孫子》之後,亦屬遵循古法,然其兩家思想之不同,則體現了各自所處時代之特徵,兹條述如下:
其一,《孫子兵法》没有提到騎兵作戰;《吳子》則有車、騎、徒的協同作戰。這衹有在車兵、步兵、騎兵各自形成獨立兵種之後纔有可能實現。
其二,《孫子兵法》不主張攻城,認爲攻城之法爲不得已。《吳子》雖然没有論述攻城之法,但有城邑攻破之後的做法:“凡攻敵圍城之道,城邑既破,各入其宮,御其禄秩,收其器物。”(《應變》)這與《孫子兵法》“掠鄉分衆,廓地分利”不同,反映了春秋與戰國不同的戰争目的。春秋時期,戰争目的是獲得更多的土地資源、人力資源,以便稱霸諸侯;戰國時期,戰争目的不再滿足於稱霸,而是兼並天下,使天下諸侯歸於一家。因此,兩者的區别並不説明孫武殘忍而吳起仁義,而是各自所處時代不同,戰争目的也不同。
其三,《孫子兵法》多注重論述平原地區作戰,《吳子》多注重論述深谷、高山、沼澤、水流地區作戰,説明戰場範圍在擴大,戰術戰法也在豐富、發展,這也表明《吳子》具有戰國時代特色。
其四,《孫子兵法》多從戰略着眼,具有高度的理論概括,指導性强;《吳子》多從戰術着眼,更多的是具體的戰術戰法,操作性强。這也符合兵家發展的基本規律。
其五,孫武有“分晉六家,范氏、中行氏先亡”之論,分析范氏、中行氏、智氏、韓、魏、趙六國“制田”,作出范氏、中行氏先亡,智氏次之,韓、魏又次之,晉國終歸於趙的預測(銀雀山漢墓竹簡《孫子兵法》),説明孫武生活在春秋時期;吳起有齊、秦、楚、燕、韓、趙六國形勢之論,針對六國不同弱點分别提出擊敵之策,説明吳起生活在戰國時期。
凡例
一、依據《子藏》“求全且精”的原則,本卷收録《六韜》白文本、注釋本、校勘本及研究著作(原則上截止到一九四九年)共四十一種,整合成精裝十六開本七册影印出版,提要另以單行本出版發行。
二、司馬穰苴、尉繚子爲戰國時期著名兵家,其軍事思想影響較大。本卷輯得《司馬法》四十四種、《尉繚子》三十五種,整合成精裝十六開本共七册,附於《六韜》之後。
三、本卷所收各書,略以著者生年先後爲序。然自晚清以來,出書年代間隔不斷縮小,晚輩所著或在長輩之前,所以於“略以著者生年先後爲序”原則外,亦不乏視實際情况作適當調整者。
四、每種書原則上收録最初刊印者,但如有後出轉精的刊本,則視具體情况而定。如有二刊本與稿本或抄本並傳者,原則上皆予收録,以便讀者窺其全貌。如今所見《六韜》白文本最早爲宋刊《武經七書》本,此後歷代均有刊印,本卷還收入明刊本兩種,清刊本五種、抄本兩種,民國刊本一種,以期完整體現《六韜》流傳之序。
五、本書所收著作,原則上都採用原書全稱。如所收僅爲某書一部分,不便於使用原書全稱者,則作適當處理。如《百家類纂》《諸子奇賞》《武經開宗》等所收《六韜》,分别名爲《六韜》《姜子奇賞》《六韜開宗》。
六、原書如有缺葉而無可補足者,則於目録中予以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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