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大典》成书于明成祖永乐六年(1408),是中国古代最大的类书,也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百科全书,计22937卷(含目录与凡例60卷)、11095册、约3.7亿字,收书七八千种,保存了明永乐朝以前中国历史地理、文学艺术、哲学宗教和百科文献,素有典籍渊薮、佚书宝库之美誉。
国家图书馆出版社仿真影印出版的《永乐大典》
嘉靖四十一年(1562),明世宗朱厚熜又命重录一部《永乐大典》,自此,大典遂有永乐正本和嘉靖副本之分。离奇的是,永乐正本在隆庆以后不知所踪,下落成谜;嘉靖副本亦是命途多舛,屡遭劫难,目前所知,海内外存世仅见400余册,不足原书的4%,令人扼腕叹惜。这部“合古今而集大成”的旷世宏编、煌煌巨著,由于其珍贵的文献价值和自身不幸遭遇,为后世留下了诸多故事和待解之谜。明太祖朱元璋喜读杂书,洪武二十一年(1388),中书庶吉士解缙上言:“臣见陛下好观《说苑》《韵府》杂书与所谓《道德》《心经》者,窃谓甚非所宜也。《说苑》出于刘向,溺于妄诞,所取不经。《韵府》出元之阴氏,抄缉秽芜,略无可采。陛下若喜其便于检阅,则愿集一二志士儒英,上溯唐虞夏商周孔之华奥,下及关闽濂洛之佳葩,根实精明,随事类别,勒成一经,上接经史,岂非太平制作之一端也欤?”(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解缙《文毅集》卷一)明太祖称善。但由于解缙恃才傲物等因由,修书之事未能启动。洪武三十一年(1398),朱元璋又命侍读唐愚士等人辑“经史百家之言”为《类要》,然而当年闰五月即驾崩,修纂之事随之搁浅。1403年,明成祖朱棣通过靖难之役夺位成功后,意图以文治笼络人心,消弥“靖难之变”后朝野上下的不平之气,于是对侍读学士解缙等说:“天下古今事物散载诸书,篇帙浩繁,不易检阅。朕欲悉采各书所载事物类聚之,而统之以韵,庶几考索之便,如探囊取物。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六艺之言,备辑为一书,毋厌浩繁。”(《明通鉴》卷十五)解缙等受命召集百余人,组成修书班子,于南京文渊阁设局开纂。永乐二年(1404)十一月修成进上,赐名《文献大成》。但朱棣并不满意,认为收书不够,尤其是宫廷新入藏的图书未能收入,于是在永乐三年,又命姚广孝与解缙等重修,这次延揽四方文儒宿学达二三千人。永乐五年(1407)书成,朱棣审阅后甚为满意,亲自撰序,正式定名《永乐大典》。永乐六年冬,清抄工作全部完成,计22937卷,11095册,大体10册一函套,分装1100余函。《永乐大典》皆用明黄色丝绢包面,开本阔大,极具皇家富贵气象。纸张采用以桑树皮和楮树皮为主要原料的皮纸,“茧素灿如雪”,是书写的极佳用纸。全书正文用明代官用楷书“台阁体”抄写,书法秀丽工整,书中还配有大量插图,形象逼真。《永乐大典》修成后,最初藏于南京文渊阁,永乐十九年(1421)朱棣迁都北京,大典亦随之来京,先藏于左顺门北廊,后移至文楼。可以说一直深藏于禁中秘府,即使内阁重臣也无权翻阅。而明朝皇帝大多并未直接利用过此书,仅有弘治和嘉靖两位皇帝真正翻阅过。嘉靖帝崇信道教,好长生不老之术,案头常置大典若干册,便于随时寻求养生良方。嘉靖三十六年(1557),紫禁城大火,奉天门、华盖、谨身三大殿被烧毁,嘉靖帝担心殃及附近文楼贮藏的大典,一夜之中传谕三四次下令搬迁至古今通集库,使大典幸免于火海。为防不测,他决定重录一部大典。嘉靖四十一年(1562)秋,正式任命高拱、瞿景淳负责校理缮写《永乐大典》副本。重录工作直到嘉靖去世次年,即隆庆元年(1567)才大功告成,共耗时五年,嘉靖副本与永乐正本在内容和外观上别无二致。副本一直收藏于皇史宬,直至清雍正间开三礼书局,才搬迁至翰林院。隆庆初年,《永乐大典》副本录毕之后,文献中几乎再难寻到有关永乐正本的记述,迄今为止,亦未发现存世的正本实物,其下落遂成难解之谜。世人对于永乐正本的下落做出了诸多猜测,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六种观点:陪葬嘉靖帝永陵说;明万历年间焚毁说;明末焚毁于北京说,此说目前占据主流;明末清初毁于南京文渊阁说;藏于北京皇史宬夹墙内说;毁于清乾清宫大火说。既然永乐正本不知所踪,下落成谜,那么,嘉靖副本的命运又是如何呢?据清人高士奇《续编珠》记载,存放在皇史宬的《永乐大典》副本早在明清鼎革之际已有佚失。清雍正间开三礼书局被移至翰林院敬一亭后,副本屡遭厄运,绝大部分被有近水楼台之便的官员盗窃,少数或毁于战火,或被劫掠,流散至民间乃至海外。至宣统元年(1909),翰林院仅存64册,后拨交给京师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前身)。首先看官员的夹带盗窃。明嘉靖、隆庆年间重录《永乐大典》副本之时,大量官员参与誊抄工作,频繁接触正本,正、副本皆有遗失。据明末清初学者张岱《琅嬛文集》记载,其祖父张汝霖曾在官员胡敬辰家中见到私藏的《永乐大典》30余册,他自己也曾在胡家见到20余册。清康熙中期以后,特别是乾隆帝设《四库全书》馆以来,一些官员利用《永乐大典》裒辑佚文,部分官员趁机偷书,副本随之再次流失。至乾隆五十九年(1794),副本已缺失1154册。嘉道年间,翰林院以《永乐大典》编纂《全唐文》《大清一统志》等书,副本又被盗走无算。1860年英法联军攻占北京后,官员夹带盗窃之风愈发猖狂,副本开始大规模流散。清末翰林院侍读学士文廷式一人便盗走百余册。这些被盗走的《永乐大典》多被售予各国使节、书肆和文人,通常每册售价十两白银。其次是战火焚毁。相传明末李自成撤出北京之时,部分副本即遭焚毁。清咸丰十年(1860),英法联军攻陷北京,翰林院所存《永乐大典》等珍贵古籍惨遭兵燹之灾。1900年6月23日,清军和义和团攻打英国使馆,为使其腹背受敌,焚毁了与英国使馆一墙之隔的翰林院,导致部分《永乐大典》化为灰烬。8月13日,八国联军攻打北京,幸存的大典被当做砖石,用来支垫军用物资以及构筑战壕、填平沟渠,甚至被用来遮蔽弹雨,《永乐大典》再遭毁坏。再次是劫掠。清咸丰十年(1860),英法联军攻占北京,大量《永乐大典》被当做战利品劫往欧洲,其中以英军抢掠最多。光绪二十六年(1900),翰林院遭庚子战火焚烧之际,部分《永乐大典》被英国使馆人员运至英使馆,不少使馆人员趁机私自盗走。八国联军侵占北京后,部分《永乐大典》又被联军士兵据为己有。据统计,翰林院在“庚子之变”中计遗失了至少605册《永乐大典》。乾隆帝曾叹惜《永乐大典》云:“大典犹看永乐传,搜罗颇见费心坚。兼及释道欠精核,久阅沧桑惜弗全。”历史的尘埃已经拂去,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永乐大典》虽为零圭碎璧,然犹可珍惜;残膏剩馥,却沾溉无穷!《永乐大典》收录有上自先秦、下讫明初的七八千种古代典籍,且对所收文献甚少修改,堪称“典籍渊薮”。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诸多珍贵典籍相继亡佚。也正因此,《永乐大典》作为“佚书宝库”的价值日益突显。自明代中期至今,历代学者对《永乐大典》的辑佚工作从未停止,特别是清乾隆年间纂修《四库全书》时达到高潮。到乾隆四十六年(1781),共辑出经部66种、史部41种、子部103种、集部175种,总计385种4946卷。如西晋杜预的《春秋释例》、查考唐人世系及生平传记的林宝《元和姓纂》、后来列入“二十四史”之一的薛居正《旧五代史》、研究南宋初年历史的重要史料《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宋代医学名著《博济方》《伤寒微旨》、著名的目录学著作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等,依靠这次辑出,才得以流传下来。国家图书馆学者利用《永乐大典》的辑佚工作也很突出,第一任馆长缪荃孙从《永乐大典》中辑出《曾公遗录》《中兴战功录》《明永乐顺天府志》《明泸州志》等书。1929年出任国立北平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前身)中文采访组组长和善本部考订组组长的赵万里,先后辑出《陈了翁年谱》《薛仁贵征辽事略》《元一统志》等珍贵佚书208种。1965年,他还将家藏2册《永乐大典》捐赠给国家图书馆。国家图书馆从建馆之初即致力于大典的搜集与保护。百余年来,在社会各界和几代国图人的不懈努力下,在中央政府的关怀下,通过政府拨交、海外送还、藏家捐赠、员工采访等多种途径,先后入藏《永乐大典》224册,为已知存世《永乐大典》海内外最大藏家。其中,62册现暂存台北“故宫博物院”。这62册大典是怎么到的中国台北呢?1937年“八一三”事变后,国立北平图书馆存放于上海的典籍安全遭到威胁,代理馆长袁同礼和上海办事处钱存训通过驻美国使馆联系,挑选部分善本运往美国寄存,选取的善本中有60册《永乐大典》。在王重民等人共同努力下,1942年,这些书分装102箱运抵美国,由美国国会图书馆代为保管。后来,又将与德国汉堡大学通过图书交换所得2册汇入此批中,共计62册。1965年,这批善本转运台湾,先存“中央图书馆”,后存台北故宫博物院,产权仍归国立北平图书馆。《永乐大典》的海外回归主要来自于前苏联和前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今德国)。其中1951、1954年,苏联列宁格勒大学东方系图书馆和国立列宁图书馆分别将11册和52册归还中国。1955年,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总理格罗提渥访华,将德国莱比锡大学图书馆所藏3册《永乐大典》赠还中央人民政府,后被拨交北京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前身)收藏。国内方面,鲁迅、袁同礼、郑振铎等人对《永乐大典》入藏国家图书馆贡献尤著。1909年8月5日,清学部奏请将内阁、翰林院仅存64册《永乐大典》移送京师图书馆,由于这批书被翰林院掌院学士陆润庠搬至其家秘藏,手续未能马上办理。中华民国成立后,鲁迅出任教育部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主管图书馆事务,他多次向陆润庠索要,这批书最终于1912年7月入藏京师图书馆。袁同礼曾在1929—1948年间先后担任国立北平图书馆副馆长、馆长。他是世界范围内调查《永乐大典》存世卷目“第一人”。历时十五年,足迹遍及美、英、德、奥等国,对流散国外的《永乐大典》进行调查、收集、复制,至1933年,证实中外公私所藏有349册,基本摸清了海内外所存《永乐大典》的状况,并在任内实现了大多数现存《永乐大典》的影像回归,功绩卓著。袁同礼还先后撰写发表《永乐大典考》等文章,为后人进一步研究奠定了基础。原文化部副部长郑振铎对《永乐大典》的搜集整理尤其关心,对推动建国之初各界献书献宝热潮起到了重要作用。张元济、周叔弢捐赠《永乐大典》,苏联列宁格勒大学向我国归还《永乐大典》等事宜,均由其经手并转拨北京图书馆收藏。在其促使下,1951年8月,北京图书馆成功举办《永乐大典》展览,极大激发了各界群众的爱国热情,纷纷将自己收藏的《永乐大典》等古籍交由北京图书馆集中存藏。《永乐大典》入藏国家图书馆后,曾先后进行过两次较大规模修复。其中2002年开始的规模性修复,在“整旧如旧”原则指导下,国图古籍修复师们创造性地采用了“掏补法”修补技术。即在不拆掉书皮和纸捻的情况下,将补纸按照书页破损形状撕好,涂上浆糊,撤去水分。之后借助竹启子、镊子等辅助工具,将补纸伸进折页中间,对准破损部位,一点一点“掏”着修补。凭借修复人员扎实的技术功底、丰富的修复经验,达到了预期的修复效果。为了更好地存放这一珍贵典籍,国家图书馆还为《永乐大典》专门制作了三个紫檀木柜,柜内设计成浅抽屉样式,每个抽屉内可平放一册大典。2002年4月,国家图书馆举办《永乐大典》编纂600周年国际研讨会,来自中、美、英、法、俄等国的专家学者参会研讨。时任国家图书馆馆长任继愈呼吁,将散藏世界各地的《永乐大典》汇集一编,仿真再版,得到了各地图书馆的响应。2007年,国家古籍保护中心成立后,一直心系海外《永乐大典》的回归与再造。海外藏《永乐大典》仿真影印出版项目陆续被纳入“中华古籍保护计划”“2011—2020年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规划”。截至目前(编者注:2021年6月),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已累计仿真影印出版海内外《永乐大典》233册,约占现知总量的56%,包括大陆所藏164册,海外5个国家13个收藏机构的69册,使得这一珍贵古籍能够化身千百,服务社会。为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保护中华文化根脉做出了应有贡献。2014年12月2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澳门大学横琴新校区考察时,向澳门大学赠送了由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印制出版的《永乐大典》仿真影印本,并现场签名。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在讲话中多次提到“以史为鉴,开创未来”,强调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十四五”规划首次将古籍和文物并列相提,指出要“加强文物和古籍保护研究利用”,突出了古籍的重要地位。《永乐大典》记载着源远流长的中国历史,蕴含着博大精深的知识体系,凝聚着中华民族的思想智慧,是中华古籍的经典代表,是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化建设指示精神的宝贵资源。在我国进入新发展阶段之后,以《永乐大典》为代表的中华古籍对满足人民精神生活、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国家软实力等将具有越来越重要的价值。(此文为《珠还合浦 历劫重光:<永乐大典>的回归和再造》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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