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猪司令》剧评 | 乡村振兴浪潮中的青春赞歌
近日，以展现新时代青年创业者精神风貌为主旨的长沙花鼓戏《花猪司令》在全国地方戏演出中心隆重上演。该剧凭借质朴生动的乡村题材、轻松幽默的喜剧风格、丰富新颖的舞台表达以及朝气蓬勃的时代气息，在文化和旅游部2023年“新时代舞台艺术优秀剧目展演”中独具艺术光彩，令观众耳目一新。
深挖地域题材 紧扣时代脉搏
湖南省长沙市宁乡县出产的土花猪久负盛名，不仅是中国四大名猪种之一，而且已有千余年的历史，长沙花鼓戏《花猪司令》就是根据这一地域题材精心创作而成。剧中，励志青年朱花花大学毕业之后没有选择在恋人提供的优渥生活中躺平，而是将自己的人生追求与乡村振兴的时代浪潮结合在一起。她扎根农村，利用所学专业知识推动宁乡花猪产业发展，带动村民集体致富，在经历重重困难之后，不仅成就了自身事业还收获了幸福美满的爱情，展现出当代青年宝贵的人生品格，谱写了一曲乡村振兴浪潮中的青春赞歌。
在对朱花花创业历程的书写中，《花猪司令》紧紧围绕她坚韧不拔和青涩单纯两个典型性格特征展开，并由此构建起全剧戏剧矛盾的逻辑基础。作为有着明确的人生目标和价值追求的青年人，朱花花一直寻找各种机会要把自己知识技能转化成事业财富，但由于缺乏社会经验和商业历练而屡屡受挫，直至“意外”遇到一批宁乡花猪养殖农户，她的事业追求才找到真正的落脚点。年轻气盛的朱花花在没有充分市场调研的情况下，冒然将宁乡土猪引入城市商场进行销售，遭到了外国牛肉经销商的无情挤兑，最终以猪肉滞销的惨况收尾。之后她痛定思痛，摒弃了急于求成的思想，深入研究宁乡花猪的培育技术，最终将宁乡花猪带出村庄，走向了全国。而此时的朱花花也在挫折中迅速成长，褪去年少青涩的外衣，成为一位有格局有情怀的畜牧产业领军人。以朱花花为代表的当代青年，在面对事业和生活困境时所表现出的勇气与智慧，展现了新时代青年不负时代使命的精神风貌。
主线情节之外，《花猪司令》还触及到女性如何定位自我价值以及如何处理事业与婚姻关系等社会性话题。朱花花虽然出身贫寒但自律要强，大学期间遇到了家境优越的恋人刘犇，面对男友的一次次求婚，朱花花没有将人生幸福依托在爱情之上，也放弃了通过婚姻获得财富自由的生活捷径。她一边坚守自己的理想追求，不服输不低头，一边真诚地争取恋人的理解与支持。剧中情节设计的巧妙之处在于，没有让朱花花做出非此即彼的对立性选择，也没有将继承家族企业的富商刘犇做简单的矮化处理，而是让二人在一次次的情感冲突中，走向更加深刻的理解和更高层次的精神共鸣。这种关照现实的创作立意，让整部剧作充满了浓烈的现实主义色彩。更加宝贵的是，无论是对朱花花创业经历的书写，还是讲述她在事业和婚姻中的选择，都放在国家乡村振兴、城乡共同富裕的时代背景下加以呈现，使得青年女性的成长具有了更加鲜明的时代特色。
立足剧种特色 创新舞台表达
长沙花鼓戏的音乐源自当地民间的山歌小调和祀神古乐，杂糅各种腔调，旋律自由、风格活泼且充满民间趣味，尤为擅长表现家长里短的喜剧题材。与此同时，音乐上的灵活自由也使得长沙花鼓戏在塑造现代人物和表现现代生活方面，颇具剧种优势。以20世纪60年代的《打铜锣》《补锅》为代表，长沙花鼓戏的创作中涌现出一大批既充满生活气息又风趣幽默的优秀作品，如《牛多喜坐轿》《啼笑因缘》在全国三百余个剧种中具有鲜明的剧种风格。
《花猪司令》注重发挥花鼓戏擅长喜剧风格之优长，艺术手段热烈奔放，舞台风格清新活泼。主人公朱花花的名字本身就暗藏谐音，她在剧中说道：“我姓朱名花，连起来念是朱花花，倒起来念是花花猪，我朱花花天生就是要养花猪！”而“花花”二字用湖南方言读起来即是“发发”之音，幽默趣味油然而起。当朱花花通过试管技术培育出新一代宁乡花猪并命名“二师兄”时，引发了男友刘犇的怀疑和猜忌，随后二人展开了一番打哑谜般的言语争斗：“你三句话不离二师兄，讲起他你就乐呵呵。三餐挂心头，被窝可暖和？洗澡水热不热？吃没吃水果？还讲不是男朋友，你还想怎么着！”刘犇误将花猪当作花花男友，他在醋意中流露出的深深爱意，令人忍俊不禁。由于二师兄在剧情推进中的重要作用，导演通过真人扮演的形式将二师兄活灵活现的呈现在舞台之上。戏曲中以真人假扮动物的手法虽在京剧《武松打虎》中有过先例，但也并非舞台之常用手段，此次二师兄的“现身”不仅给观众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也令全剧的喜剧特征更加外化彰显。值得一提的还有该剧在戏曲音乐方面的大胆创新。《花猪司令》全部使用小调进行创作，全剧音乐风格更为灵动自如。同时，作曲将大量西方流行音乐元素如电钢琴、爵士乐等运用到音乐表达之中，形成了花鼓戏音乐与西方流行音乐两种风格的对话呼应，在充满了动感和新意的同时，迈出了花鼓戏舞台探索的新步伐。作为90后青年演员，朱花花与刘犇的表演让整个舞台充斥着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现实题材戏曲创作的突破与局限
当下现实题材创作成为戏曲舞台最为活跃的创作题材之一，但现实题材创作也因为距离当下生活太近，又距离戏曲传统的程式化手段太远，因此具有很高的创作难度。纵观当下戏曲舞台出现的现实题材作品，作品数量多，优秀作品少，能称为经典剧作的少之甚少。《花猪司令》的艺术成功之处在于紧紧抓住了以下两点：其一，立足当地产业、突出地域特色，以戏曲特有的形式为乡村振兴和地区经济发展鼓与呼；其二，丰富舞台表现、彰显创新精神，尝试戏曲表现中更多的艺术可能，融汇更加多元的艺术元素，展现民间剧种携带的新与活。正是因为上述特点，《花猪司令》便具备了吸引当地群众和青年观众的先天优势，在众多现实题材戏曲作品中散发出非同寻常的独特光彩，最终入选文化和旅游部2023年“新时代舞台艺术优秀剧目展演”进京集中示范演出剧目，为首都观众带来了一台充满浓郁湖湘特色的好戏。
作为新近创排的现代戏，《花猪司令》仍有许多可以提升的空间。比如在剧情推动和人物关系的设计上，朱花花戏剧行动的主动性太强，难免带有一腔孤勇般的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特别是在她和刘犇以及她和村民关系的处理上可以更加合理巧妙一些，让朱花花从励志创业到坚守信念直至获得成功的支撑力量更加令人信服。另外，舞台呈现元素之间略嫌嘈杂，比如对爵士乐的运用如果是风格化的点缀则如画龙点睛，但如果使用时间过长，或者与演员的唱腔音乐同步出现，则难免会在不同音乐元素之间产生干扰。如何达到“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的艺术境界，还需要作曲精心策划，细心算计，科学处理好各种器乐形式之间的声音比例。再有对农村题材戏曲的舞美处理要以简约而不简单为美学追求，对道具和灯光的运用需要虚实结合、凝练集中，这些艺术要义也是《花猪司令》在后期打磨的过程中需要重点关注和提升的所在。
现实题材戏曲创作是戏曲与时代、与生活紧密接触的最直接形式。相对于历史剧，现实题材戏曲创作具有更加生动鲜活的素材来源和更为灵活现代的表现样态，但同样也更加容易落入简单化、平面化的平庸之境。作为助力乡村振兴发展的“时代剧”、彰显重大现实题材的“筑梦剧”、表现时代主流精神的“能量剧”和传达共同致富理念的“动员剧”，长沙花鼓戏《花猪司令》在如何守正创新的问题上有艺术思考、有大胆实践，取得了令人欣喜的成绩，也为现实题材喜剧类型的剧目创作提供了宝贵经验。
文：孔培培，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副所长，中国戏曲现代戏研究会副会长
来源丨文旅长沙
供稿丨长沙市艺术创作研究院编辑丨张微微 排版丨曹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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