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气】修建3千公里管道通往中国：俄罗斯押注中国天然气需求

2018-04-14 亨利•福伊 华气能源猎头

濠江客注：今天推荐一篇从能源合作的角度讨论中俄关系的文章。俄罗斯有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储藏，中国有巨大的能源需求，目前是全球石油进口第一大国，中俄又是邻国，有天然的地理优势，结成一对供应关系，既是优势互补也是现实需要，可谓天作之合。但是仅仅在10年之间，或者5年之前，中俄在能源合作上进展非常慢。而且双方的收益、从中获得的成就感也不高。

如今的突破，来自两大因素：

一是能源市场已经变成了买方市场，而且在经历过金融危机之后，国际油价经历了每桶30美元的最低价。俄罗斯早就不是别国求着他供应能源的时代了，现在必须自己寻找市场；
二是地缘环境改变了俄罗斯的安全处境和能源出口前景。原来俄罗斯一心想着有钱的欧洲，但在普京连续在格鲁吉亚、乌克兰两个邻国劫取领土之后，欧洲对俄罗斯充满了警惕，连带着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也不温暖了。
当然还有第三个因素，就是美国从世界上最大的石油进口国，一跃变成了最大的出口国。能源市场现在有了一个牛逼的搅局者，也把国际油价死死地卡在了70美元每桶的天花板之下。如果普京还想着有朝一日国际油价涨到曾经150美元每桶的梦想价，在家坐着就能数钱，就真的是做梦了。

所以，最后的思考题是这样的：如果特朗普用便宜的油价向中国大量出口，中国有什么理由继续高价买俄罗斯的石油呢？现在中美贸易逆差高达数千亿美元，特朗普天天向中国施压，你说中国在扩大进口美国产品方面，能不考虑石油和天然气吗？

所以，未来的格局是这样的，美国和俄国两大能源出口国都拚命地讨好中国，想把更多的石油和天然气卖给中国，而中国的单子给谁都是照顾他们的面子。

英国《金融时报》亨利•福伊涅留恩格里报道

在俄罗斯远东地区，时值1月，气温零下40度，午后明媚的阳光没有给大雪中艰难行进的管道施工人员带来任何暖意。

置身这个国家东部荒原无边无际的松林，冰冷的空气刺痛脸颊和喉咙，巨型挖掘机排出的灰色的浓重尾气像一团一团棉花糖飘浮在空中。

在涅留恩格里市(Neryungri)附近施工的这48名工程师是一年到头为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以下简称俄气）建设“西伯利亚力量”(Power of Siberia)管道的8500名工作人员的一部分。“西伯利亚力量”是俄罗斯东南部一条长3000公里、从东西伯利亚的气田延伸至中国边境的天然气管道。

这条管道是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最雄心勃勃、耗资最大、最具地缘政治重要性的能源项目，它是全球最大的天然气公司俄气对未知领域投下的550亿美元赌注。

俄罗斯修建首条东线输气管道是在该国与西方的关系迅速恶化背景下，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外交重心转向中国的最引人注目的具体表现。该项目是一系列旨在让一度冷淡的中俄关系升温的能源交易、融资计划和资产出售中规模最大、最关键的部分。

对负责该管道建设、由克里姆林宫控制且垄断天然气出口的俄气而言，这项巨型工程是其历史上规模最大、成本最高的项目。当2019年12月管道阀门打开时，全球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国将首次与全球最大的能源进口国相连。

“对俄气来说，东线具有与西线同样的战略重要性，”俄气副董事长亚历山大•梅德维杰夫(Alexander Medvedev)表示，“只达成一项合同，中国的进口量就与我们在欧洲最大的消费国相当。这不能不激起我们对更多需求的期待……俄气已准备好满足这些需求。”

危险的极寒天气

这条管道已完工逾一半，它蜿蜒穿过平原、沼泽、河流和永冻土，以每天逾2公里的速度延伸。

部分被埋在冻土下四米深的沟槽中，部分建在横跨河流或沼泽的高架桥上，这条管道的设计标准能够抗震，能够承受西伯利亚从酷夏到严冬80度的温差波动。

到了春季，生活在管道沿线的野熊将取代极寒天气成为对工人的威胁。

为俄气供应管道的俄罗斯钢铁公司TMK副总裁Vladimir Shmatovich表示：“这是一项庞大而艰巨的工程任务。”施工开始前，TMK向俄气提供了20段12米长、1.4米宽的管道进行压力测试。“我们知道这些管道将被毁掉，他们会使劲折腾，”Shmatovich说，“会进行非常极端的撞击测试——他们会像军人那样狂轰乱炸。他们需要看看管道什么情况下会破裂。”

“有人可能会说俄气太疯狂了。但他们总是未雨绸缪。他们为未来和长远打算。”

建设这条管道带来的机遇感和成就感显而易见。“我当了40多年工程师，”俄气旗下负责修建这条管道的Gazprom Transgaz Tomsk公司负责人阿纳托利•蒂托夫(Anatoly Titov)说，“这是25年来俄罗斯能源行业规模最大的一项工程。”

“我们为参与其中感到自豪，”他补充说，“每个参与者都会把这段经历讲给他们的子孙听。”

经济危机

如果现代俄罗斯是一座用碳氢化合物建造的房子，那其天然气管道网络就是根基。自上世纪60年代以来，通往欧洲的天然气管道一直是其经济的基石。

去年，俄气向欧洲供应了近2000亿立方米天然气，相当于欧洲大陆天然气需求的近40%，这也是俄气绝大部分利润的来源。石油和天然气生产占到俄罗斯财政预算的40%。

不过，虽然近年来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的需求有所增加，但在竞争对手的压力下，俄罗斯天然气的价格却在下跌。2012年，俄气出口了2171亿立方米天然气，收入643亿美元。到2016年，海外出口量增加到了2615亿立方米，但只带来了366亿美元的收入。

许多惧怕俄罗斯的东欧国家希望减少对俄气的依赖，而美国的制裁瞄准了新修建的管道，如将使对德国的天然气直接供应量翻番的北溪-2(Nord Stream 2)输气管道。

莫斯科VTB Bank的油气分析师叶卡捷琳娜•罗迪纳(Ekaterina Rodina)表示：“我们认为，向东输气是俄气中期内实现产出和收入增长的唯一可行办法。”她估计，在该公司600亿美元的市值中，“西伯利亚力量”管道项目的价值大约在50亿美元。

但这样一项重大投资并非没有风险。油价暴跌或中国的需求低于预期都将会大大减少俄气的收入。历史上反复无常的北京-莫斯科联盟新的回暖未来出现任何降温都可能会伤及中国对俄罗斯天然气的需求。由于不断消耗天然气储量以及需要减少使用燃煤，中国把这条专用的俄罗斯输气管道视为其未来能源安全的一个重要部分。然而，北京方面并不缺有意愿的天然气供应方，包括来自中亚的管道。

作为唯一的潜在重要客户，中国在长达10年的谈判过程中采取了强硬路线——这条管道向东延伸得太远，如果俄气利用它向西方客户输气并不划算。俄气同意了北京方面的要求，将天然气输送至中国东部，而不是西部。

“中方非常强硬，”一位参与谈判的人士表示，“（但）10年对于一个自认有5000年历史的国家算的了什么？”

东部的贫困

在连接远东和俄罗斯其他地区的铁路沿线的小城镇和村庄，木屋和土路揭示出该地区的贫困。

在苏联时代建造的公寓大楼的阴影下，老年妇女在破旧的人行道上兜售着自制的糕点。

斯沃博德内市(Svobodny)位于管道沿线上，因其在约瑟夫•斯大林(Joseph Stalin)统治苏联时期拥有古拉格(Gulag)体系中最大的劳改营之一而闻名。

除了政治和贸易利益外，莫斯科还希望“西伯利亚力量”管道项目——俄罗斯远东地区最大的投资——将有助于重振该地区。

斯沃博德内郊外将建起一座新的天然气工厂，资方将雇用2.5万名建筑工人进行建设，然而雇用3000名工人。ESN集团(ESN Group)和石化生产商西布尔(Sibur)等其他公司也正在洽谈在附近建厂的事宜。

工厂副总经理安德烈•别洛索夫(Andrei Belousov)表示：“在俄罗斯东部没有这样的事情……从西方到东方，这是一个重大的焦点转移。”

在边境上

布拉戈维申斯克(Blagoveshchensk，中国称海兰泡)是俄罗斯边境的一个小城市，不时与其东部邻国关系紧张。在上世纪60年代还发生过边界冲突，最近人们还担心可能出现大规模移民。

但是在这座城市——管道从其附近进入中国——政府官员正张开双臂积极与中方接触。上月，在37岁的阿穆尔州州长亚历山大•科兹洛夫(Aleksander Kozlov)的要求下，市政当局在冰冻的河上建起冰球场，其中心线位于国际边界，用于两国之间的比赛。

科兹洛夫表示：“很显然，莫斯科认为我们应该在所有领域与中国进行更多的接触。（而且）我们相信这一点。”

自2014年普京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签署天然气供应协议以来，中国的银行和公司已经向俄罗斯的企业投入了超过400亿美元的资金，其中包括项目贷款，比如在北极投资270亿美元建造一座液化天然气工厂的项目，此外还有股份收购，比如中国华信能源(CEFC China Energy)收购俄罗斯国家石油公司(Rosneft)的14.2%股份。

“在这些项目到来之前，本地区更侧重于农业，”科兹洛夫表示，“今天，我们看到了远东发展的重大举措。”一座通往中国的桥梁虽然一再推迟，但终于开工建设，而且一个经济特区也正在开发中。

布拉戈维申斯克大街上的一座雕像表现了一名年轻男子背着巨大的行李袋，以纪念上世纪90年代苏联解体后，跨越边境运送货物的个人贸易商。

“这让我们想起了动荡的时代，但现在我们正在见证提升两国关系和加强经济合作的新项目，”科兹洛夫说。“就像他们在《爱丽丝梦游仙境》中说的那样，‘你得使劲奔跑才能留在原地，而如果你要前进的话，那就得加倍使劲地跑。’这就是我们在这里要做的：为了做成事，我们要加倍努力。”

中国的大工厂、发电站和大城市里的高楼与俄罗斯东部边疆偏僻的荒芜森林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但现在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在俄罗斯高度复杂的外交、外国和贸易政策网络中，该交易的经济逻辑绝对比不上东方的朋友、盟友和合作伙伴带来的无形价值。中国工程师正在阿穆尔河（中国称黑龙江）下挖掘隧道以建造管道将天然气输送到中国，而在数英里以外的地方，十几根水泥柱子正在缓慢地从河道中厚厚的冰层上升起，工人们正在建造那座承诺已久的桥梁。

“25年来，我们一直试图修一座桥，所以决定动工建设绝对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负责建造俄罗斯部分桥梁的公司的负责人叶夫根尼•皮索茨基(Evgeniy Pisotskiy)说。“这表明我们埋葬了分歧，找到了合作的方式。它将两个国家和人民团结起来。”

来源：

报道：亨利•福伊(Henry Foy)

摄影：马克斯•阿夫杰耶夫(Max Avdeev)

编辑：奥尔拉•瑞安(Orla Ryan)

项目管理：亚历山德拉•维希涅夫斯卡(Aleksandra Wisniewska)

脚本设计：卡里-鲁思•佩德森(Kari-Ruth Pedersen)

发展：凯尔•蒂尔福德(Cale Tilf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