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乾山中札记 l 秋分
向定乾，陕西长青自然保护区职工，熊猫森林蜜蜂农合作伙伴。自19岁起协助北京大学潘文石、吕植教授开展大熊猫野外研究保护，从事28年自然保护工作。从现在开始，向老师将定期通过他的眼与相机，与我们一起分享他的生活，与熊猫森林中的四季变化。
讲述、摄影 | 向定乾
整理 | 张悦 郑岚
秋分，天转凉，山里的叶子开始变黄变红。再过一个月就是秦岭最美的时候，山林五色斑斓，像个大调色盘。动物开始从高海拔向低海拔迁移。蜂农刚割完蜜，又抓紧时间收苞谷。蜜蜂忙着乘最后的花期储存过冬的食粮。
早上11点，我进山巡护。小坪仍是翠绿的，但已经开始出现或红或黄的温暖色彩。云雾缭绕，像一条玉带。除了偶尔传来的鸟鸣，一片宁静。
一年一度的收蜜刚结束。取完蜜的巢脾还留有蜂蛹和花粉。蜂农舍不得丢弃，绑回蜂箱。我们的速度必须很快，否则蜂蜜和花粉散发出来的芬芳会引来凶猛的胡蜂盗蜜。大战无法避免，结局往往是胡蜂咬死中蜂。
蜜蜂抓紧最后的时光，储备过冬食粮。这种植物名为“锯锯藤”，在农历七月前后成片开放，它的茎上有尖刺，仿佛锯子，又有藤蔓，由此得名。这只蜜蜂以极高的频率扇动翅膀，腿上还挂着刚采来的花粉，好像提着一个金黄的小灯笼。
这是另一种秋天的蜜粉源——大火草，毛茛科，花瓣或粉色或白。大火草的种子形似棉花，所以我们当地也称其为野棉花。过去村里穷的时候，村民们在冬天把这种“棉花”塞到鞋垫底下取暖。但走几步就发现脚疼，脱鞋一看，原来是这种子热性强，把脚底烫出大水泡。
一条赤链蛇正蜷缩在蜂箱上取暖。蜂群聚集在一起制造热量，即使在初秋气温转凉时，蜂板表面也是又暖和又干燥，摸上去很舒服。一次我和老徐在白杨坪的一个箱子上发现有五条蛇。所以在野外检查蜂箱要特别小心，晚上还需用手电筒上下左右仔细察看。一般发现的蛇有三种：菜花烙铁头、秦岭蝮蛇、赤练蛇，都是毒蛇。
在海拔2300米左右，我遇见一只今年三四月出生的羚牛，正从高海拔向低海拔迁移。背景中黄色的禾本科植物，在秋天结籽，是大自然为这只小羚牛准备的食物。白露之后动物走得比较集中，就容易看出来兽径。
漆树，这种春天里重要的蜜源植物，经过蜜蜂授粉，现在已经结果。果实干后呈黄色，黑熊、鸟都吃，人也可以食用。在困难时，大家将它采回去榨油，很香但有点黏嘴。我小时候吃过，现在没人需要了。
梾木的果子也已成熟，它是山茱萸科梾木属的乔木，每年6-7月开花，8-9月结果，生长在800-3000米的山谷森林中，是许多鸟都喜欢的食物。我曾见10多种鸟吃梾木果子：灰翅鸫，白喉噪眉，点斑林鸽，红腹锦鸡，大倪啄木鸟，等等。
这就是点斑林鸽，梾木果子的食客之一。今年我见到的点斑林鸽比往年多，达50多只。食物丰富，鸟就多。
一只红腹山雀！头顶黑冠，脸颊有两道宽宽的白色纹路，腹部的羽毛呈橘红色。虽然我们这里山雀种类多，数量也不少，但红腹山雀不常见。能拍到它的照片，我很高兴！
唐古拉忍冬半透明红色果实，晶莹剔透，惹人喜爱，为山里带来秋天的色彩。
最后分享一张照片，北大附中的“自然之翼”社团。从2011年开始每个暑假，他们都会来到长青。我和这些孩子一起穿梭在山林间，观鸟、观兽，学习书本里教不了的知识。我目睹他们从懵懂的少年长成健壮的年轻。几年前到这里的学生已经上大学，今年又回来带着学弟学妹。我怀念飞逝的夏天，感慨时光荏苒，也欣慰越来越多的孩子与自然建立深厚的感情。
我仍走在生态监测的路上。这片兴隆岭挡住了西伯利亚寒流裹挟而来的冷空气，汉中平原才得以保持着温暖的气候，孕育着千千万万生生不息的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