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乾山中札记 | 小寒

撰文、摄影 | 向定乾

小寒，天更冷了。但太阳仍出来，动物也出来，我们的保护工作也在继续。就像酉水河，四季有不同的形态，但它一直在那儿，在秦岭的山里。

保护区内海拔1500米以上的酉水河结了厚厚的冰，即将完全封冻，看上去更像是水墨画。2400米以上的原始森林边缘，昔日山涧的涓涓溪流已经定格。溪两侧墨绿色的巴山冷杉和灰红色的桦树组成不同的斑块，林下成片的秦岭箭竹，是大熊猫夏季最喜爱的地方。

小寒是中华蜜蜂一年中最煎熬的时候。尽管如此，中午阳光升起，不甘寂寞的它们还是会缓缓爬到家门口，享受短暂的温暖。在蜂场附近，我发现黄喉貂的痕迹。它又叫子青鼬，村民们叫蜜狗。在这个季节，它们喜欢溜进无人看守的蜂场，将蜂箱咬一个小碗大小的洞钻进去，偷吃蜂箱里留给蜜蜂越冬的蜜。它属于杂食性动物，也吃肉和浆果。从这只黄喉貂留在苔藓上的粪便里，我能看出未消化的鸟类骨头和指甲。

生命的迹象在山中没有消失，只是需要更细心的观察。领春木的种子带着它们的小翅膀一簇簇挂在枝头。逆光下，几根蛛丝将它们相连，像电线通电给翅缘带来了亮光。

山茱萸果实经历风吹霜冻，可上部的花蕾已经做好了春天绽放的准备。

荚蒾[jiá mí]果实更加鲜艳通透，是红腹角雉的最爱。这一簇还挂在枝上，是因为它的味道不受欢迎吗？

这种果实当地人称高粱泡，生长在海拔800米左右，10月开花11月结果。学名应叫弓茎悬钩子，蔷薇科植物。一群红嘴相思鸟快乐地在果丛中跳来跳去，享受着冬天的美味。

大群燕雀（雄）已从北方回到了秦岭南坡，它们将在这里度过三个多月，当它站立的山茱萸花蕾正真绽放的时，便是它们离开的时候。

与燕雀同来的还有黑鹳[guàn]。近几年只有冬季最严寒的时节，在汉江流域才能看到难得一见的黑鹳。它与朱鹮同属国家一级珍稀保护鸟类，正比翼双飞在汉江河畔。

监测是我们保护工作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放置在野外的红外感应相机需要定期检查。它相当于巡护员的眼睛，通过动物们的体温感应触发，随时记录经过的物种和它们的行为。这种先进的科技手段不但能监测野生动物，也能监测人为活动。

防火是我们在冬季最重要的任务。冬季秦岭山区天干物燥，长青保护区内多年来林下堆积的可燃物过厚，野外的防火工作十分严峻。走村串户张贴防火宣传画是我们入冬以来常态化的一项重要工作。此外封山育林也是每年必不可少的课程，我们在树上订上小木板上，标记数字代表特定区域。

工作在山里，其实不寂寞。每年在这个季节，金丝猴群总是会来到苍耳崖工作站对面的山坡，这正是它们食物匮乏、需要阳光的时候。一只放哨的公猴爬上栎树，眺望着哨所的来客。

已经废弃的泊氏长吻松鼠巢是用许多苔藓堆积而成，看着舒适而暖和。希望它们来年还能再次在里面哺育宝宝。

几头野猪瞬间从我们的车前蹿出，又瞬间消失在茫茫林海中。隔着车窗玻璃，再加上它们闪电般的速度，实在难以拍清它们的尊荣。

小寒时节的秦岭，迎来一位故人。八年前还是北大本科高材生的彬彬，今天以昆山杜克大学教授的身份，带着她的学生回到了秦岭长青，进行新一轮的科考和研究。

四季轮回，曾经来过又离去的人也会归来。这或许就是秦岭的魅力所在。

向定乾 | 陕西长青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职工，熊猫森林蜜蜂农合作伙伴。自19岁起协助北京大学潘文石、吕植教授开展大熊猫野外研究，从事自然保护工作28年。从现在起，向老师定期通过他的眼及相机，分享自己的生活与熊猫森林的四季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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