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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唯也拯救不了这届文艺片导演

王旭的王 王旭的王 2019-04-08


1


2003年,中国的文艺市场上,出现了两个现象级的作品,一部叫《恋爱的犀牛》的话剧,一部叫《颐和园》的电影。


前者是孟京辉操盘的,后者是娄烨执导的。


它们的女主演,都是一个人,郝蕾。


郝蕾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很多影迷只闻其声不识其人,知道她演技牛逼,但却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


这同现在的流量明星是反过来的。


有人说,她是“中国最被低估的演员”。


如果你看过《颐和园》,就会明白这种评价并非过誉,郝蕾把一个上世纪80年代那场政治动荡大背景下的年轻人的生存状态,刻画到骨子里。


什么时候看《颐和园》都不过时,因为它反映了中国最该反映的一段历史,展示了那个时期最痛苦焦灼的人性挣扎。


那是出生在中国60年代后期70年代前期知识分子对于社会以及爱情复杂的心理缩影,这个时期的年轻人,狂热而富有理想。


他们有着超乎任何一代年轻人的对美好生活的崇高理想,但是什么理想自己也无法表述出来,于是过多的表现了一些冲动与任性,这就必然在社会大背景下造成自己的悲剧,而这种悲剧是无可避免的。



“人其实是愿意孤独的,人也是愿意死的,要不然,为何偏偏与最心爱的人作对,为何对眼前的一切默然,而去忠于一切永不可及的一种事物呢?”


忠于一切永不可及的事物,这是一场虐恋般的煎熬,在小我的层面是情爱,在大我的层面是家国。


在色调暗淡的《颐和园》中,所有的人都是忧伤的,他们就像风中摇曳的蜡烛,一不小心机会熄灭。


2


正因为痛苦焦虑,扭曲和挣扎,郝蕾出演的女主角余虹,她用全裸的,近乎乱性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绝望情绪。


余虹说:


“为什么我总是急于同你们,我的男孩子们做那件事,这是因为只有在那件事的进行中,你们才懂得我是善良的,我试过多少种办法,可最后还是确了这个极为特殊,直截了当的方式。我已经一劳永逸的,使异性了解我,理解了我的善良和仁慈。 ” 


乱性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方式,同时也是一种求生本能。


性爱是最好的人与人之间建立连接的方式,余虹在那样的一个动荡的大时代,非常惧怕自己忘掉爱过的每一个人,同时也惧怕自己被时代遗忘。


当然,她最具力度的,是下面这句——


“战争中你流尽鲜血,和平中你寸步难行。”


娄烨因为这部片子并未通过电影审查的情况下参加了第59届法国戛纳电影节的竞赛,违反了《电影管理条例》第二十四条,而被禁影五年。


我们回头再看这个片子,你能感受到娄烨对家国的热爱,同样是要求女演员全裸出镜,它比《色戒》中的汤唯,更有合理性,也更为哀伤。


在《颐和园》中,每一个人都是丰满的,中国一代青年的群像,这是娄烨的功绩。


他就像司马迁,用电影的方式,还原了一段历史。



如果说中国还有青春片,《颐和园》算一个,带着年轻人的血和肉,猝不及防扑面而来。


与之相比,现在院线里的青春片,不过是行尸走肉坟头蹦迪。


这么多年过去了,娄烨和他挖掘的郝蕾,都没有大红大紫,他们都是被低估的导演和演员,可能是运气真的不好,可能活得太过深刻了。


现在没有人喜欢深刻,这是一个杜绝激进、热血和纯粹,年轻人连吵架都会脸红,连性生活都快省略的年代。


听话的年轻人们,已经成了社交网络里豢养的蠕虫,连勃起一下的床上革命,仿佛都很难达成。


3


中国有人性温度的导演不多,娄烨算一个,还有一个就是贾樟柯。


德国汉学家顾彬说,中国作家有一大问题,一是他们普遍不懂英文,无法用英文写作,所以写作语言都比较粗劣。


这个其实不难理解,因为英文写作和中文写作的确不同,英文写作对逻辑的严密性和开放性要求更高,如果不懂英文,的确在思维的广度和想象力上都受限。


顾彬还说,中国作家普遍不懂人性,他们写的东西假大空,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批评,基本上就跟说司机不会开车,医生不会治病一样。


不懂人性的,何止中国作家,中国导演也是一样的。



贾樟柯是中国导演里,为数不多对生命,有着直接关照的导演。他自己也认为,当代中国电影缺乏对真实生命的关注。


当中国的第四代导演执著于伦理道德,第五代迷恋于历史寓言,第六代在都市摇滚里陶醉、在中国电影集体向好莱坞投降、沉沦于虚无缥缈的非现实主义题材的时候,贾樟柯对中国现实的强烈人文关注显得尤为可贵。


作为一个小镇青年,贾樟柯是把头扎到泥土里的,寻觅那别人不易觉察的芬芳,他用自己敏锐的观察,锤炼出独特的艺术语言。


贾樟柯是中国导演中的异类,他完全可以去做一个作家,中学时他已经在《山西文学》上发表小说,高中时创办诗社,山西作协愿意吸纳他为会员。


著名导演谢飞说,一个新导演,推出自己的处女作后,要一鼓作气再拍两部,三部片子才算一个里程碑。这时才能歇口气,否则迟早完蛋。


除非,你能像贾樟柯一样写。


4


在贾樟柯的电影中,深刻的个人生活的痕迹,是挥之不去的,通过汾阳县城的变迁,以及人的命运改变,展示出了中国过去四十年的变迁史的一个切片。


他的“故乡三部曲”,被视为中国文艺片的典范,第一部《站台》,时间跨度1979年到1990年;第二部是《小武》,90年代末期;第三部《任逍遥》,新千年的故事。


贾樟柯是一个理性的观察者,不去故弄玄虚,也不做道德审判,但是他有一种倔劲。


他总是如此迫不及待,这种迫不及待,给自己招来了不少麻烦。


1998年,28岁的贾樟柯带着他的第一部影片《小武》前往德国,获得了第48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青年论坛大奖”和“亚洲电影促进联盟奖”。



国际评委给了他极高的评价——


“我们在同一时间不但发现了一部电影,更发现了一个作者,这种现象并非常有,我们相信贾樟柯一定可以可以同莫雷蒂、阿巴斯、伍迪·艾伦一样,能够成为帮助我们保持人的本质的导演。”


墙外开花的贾樟柯,还没从一炮走红中品尝完甜蜜的滋味,就遭遇了现实的教育。


因为《小武》在送出去之前,并没有获得电影局的龙标,字幕上仅仅打折“北京电影学院学生作业”,这种携带未报审作品出国的行为,显然是官方不允许的。


1999年1月13日,贾樟柯收到电影局的一纸通知:禁止拍摄影视作品,具体期限没有说明。


无法公映的《小武》,只是由法国大使馆文化处搞了一次小范围的内部观摩,贾樟柯现场用喇叭为大家同步翻译影片中的山西方言。


这个片子在影视圈一下子炸裂了,他也正式成为了地下电影的代名词。


5


贾樟柯的电影内容,很少有真正的政治倾向,但他是国内极少专注于地方平民生活的导演,也被官方视为异类。


2002年,在一次公开的采访中,央视的一位记者明确表示:我很不喜欢你的电影!中国改革开放有那么多伟大的成果,可是你关注的都是拿不上台面的,阴暗的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好在贾樟柯是一个内心极其强大的人,对于所有的磨难和痛苦,他都一笑了之。


那一年,贾樟柯完成了《任逍遥》,讲了几个小城青年的青春迷茫故事,还是没机会公映。他只有通过盗版的渠道,还能让国内的观众知道自己。


有一次,他去音像店,正在翻碟,老板问他,“最近贾柯樟的片子很火,要不要看?”


他把这件事情写进了文章,用来自嘲,意外得到了“贾科长”的谐音绰号。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中国入世后为了抵御国外大片的冲击,他和一干导演被解禁。


这么多年,贾樟柯一直没有忘记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就像一个乡土作家一样,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热爱的故土。


贾樟柯的成长,离不开父亲的培养,很小的时候,父亲贾连凯给他一遍遍讲述自己看过的著名导演苏里导演的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里面演的是一群有志青年开渠引水,为家乡建设水电站的故事。


这些故事,给贾樟柯种下了故乡的种子,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痕迹。


6


最近这些年,好看的文艺片屈指可数,跟文艺片导演有关的新闻越来越少,有的话不过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花边。


比如拍过了《月蚀》、《图雅的婚事》和《白鹿原》的王全安,最著名的事件是招嫖,这导致了张雨绮离他而去。


相比于王全安,张雨绮更风头无二,先是同第二任老公闹出家暴丑闻,随后男方又称张雨绮在酒店开房,上演一场撕逼大戏。


另一位文艺片导演张杨的经历,更为狗血和离奇。去年3月1日,一位网名叫“小二姐”的女粉丝,在网上发了篇题为《张杨导演,我爱你》的长文,自曝和张杨导演发生了婚外恋。


在这篇文章中,“小二姐”详细讲述了自己和张扬相识过程和感情纠葛,并透露张杨是一个“有老婆孩子的不婚主义者”。


最引人关注的,还是“小二姐”在文章中的一段自述,她声称自己是三毛转世,而张杨导演的前世是荷西,两人之间是“宿命般”的爱情。


一夜之间,文艺女青年和文艺片导演,都成了全社会群嘲的对象。


7


当然,这些跟毕赣所拍摄的《地球最后的夜晚》所掀起的波澜比起来,不过是小打小闹。


《地球最后的夜晚》,让我想起另一部电影《天机·富春山居图》,这两个片子有一个共性,整部影片最牛逼的就是名字,除此之外一塌糊涂。


《地球最后的夜晚》,多牛逼的名字,从一个时间大维度上,垂直将将商业概念锚定到每一个观众的心中,这是标准的大片配置。


可是看过的人,都直言上当受骗了,豆瓣评分更是瞬间断崖式下跌。


有人评价说,这几乎是中国影视营销史上最堂而皇之的忽悠,因为它连一部完整的电影都算不上。



诗人、摄影家、影评人廖伟棠曾经评价过毕赣的第一部电影《路边野餐》,他认为《路边野餐》是一部可以打80分的优秀作品,而扣掉的20分则恰恰来自电影标榜的“诗意”,尤其是这种“诗意”所带出的种种刻意。


廖伟棠在关于《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影评中,就完全只剩失望了。他谈到,作为电影,它的问题比《路边野餐》更大。


这部电影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大众评论的“看不懂”,而是太容易懂了。


什么叫“太容易懂”?那就是其中很多隐喻都太过刻意了,太过清晰地试图提醒观众导演的目的是什么,反而丧失了一些暧昧的性质。


毕赣的这部电影,基本上就是一些浮华的影像、让人尴尬癌快发作的矫揉造作的诗句和不知所云的汤唯组成。



至于里面的很多影像,有着太多大卫·林奇、阿伦·雷、阿彼察邦和王家卫的影子,几乎就要成了大师巡回展。


有人觉得毕赣的这部影片,是通过一个梦境,回到自己的童年和家乡凯里,事实上不是所有的梦境都是有价值的,也不是所有的凯里,都有讲述的必要。


法国《电影手册》更是毫不留情,他们评价《地球最后的夜晚》:一场做作的灾难,令人窒息的美术造型展览。


据说,为了给这部电影造势,毕赣曾经拜访过很多影评人,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电影理念,希望在认知上给对方一个先入为主的好印象。


越是这样,越说明他的虚弱和不自信。


在消费主义的冲刷下,像毕赣这样的文艺片导演,早就挂上白旗登城投降。


8


一方面,毕赣不认为自己拍的是文艺片,而是所谓文艺电影,甚至还说出了“我的电影就像一场大雨,但是你们不要打伞”这样文艺的陈词滥调。


说实话,这种调性,在80年代,你要敢跟文艺青年说,会被当街打死的,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有相当一批人在叫好。


一方面,他又让汤唯这样的文艺女神出镜,收割资本交给他们的KPI。


用一种拙劣的审美炮制的电影,洗脑了一批没有审美能力的人,这就是中国院线呈现给观众的跨年大片。


这就是消费主义长期驯化的结果,没有人能忍得住一次资本市场的诱惑,爱钱不是什么原罪,但吃相太过难看就是赤裸裸的犯罪。



毕赣能说出这种话,本质上还是对观众缺乏基本的敬畏,根本就没把这些衣食父母当回事儿。


在没把衣食父母当回事,还要当猴儿耍的这个境界上,冯小刚是导演圈的鼻祖,可是就连冯小刚都不敢这么玩。


冯小刚充其量骂骂咧咧,给自己的电影造个势,还从来不敢把观众骗到电影院里。


观众不是生气自己看到了一部文艺片,而是看到的是一部如假包换的烂片。


秉承着能骗一把是一把,能忽悠一下是一下的产品经理原则,毕赣在饱受质疑后,竟然说——


“如果一个人去电影院选择不想动脑子,一定是因为他在生活中很疲惫。如果你现在特别疲惫,我真的不建议去看,但也可以去,你可以在电影院睡觉啊,60块钱,钟点房都比这个贵。进电影院本身就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我觉得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电影院一黑,特别幸福,什么都不用想。”


人家在钟点房是享受,看你的电影是忍受,这本质上不一样吧。


动不动脑子,跟电影好不好看,同样是两回事吧。


一个导演得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才能说出这种话。


言外之意,年轻人,请忍受一下,不就60块吗?


像毕赣这样的年纪轻轻的导演,都已经对资本市场的骗术如此驾轻就熟,可见中国电影的创作风气,已经扑街到什么程度了。



中国国产电影的市场份额越来越大,与之匹配的工业也越来越发达,但是充斥的也不过都是《战狼2》、《前任3:再见前任》、《大闹天竺》等影片。


毕赣和这些导演拍的片子,没有任何本质差别,至少在精神层面是这样,不要老觉得自己是一朵白莲花。


如果说《地球最后的夜晚》还有点亮点,那应该是汤唯带来的,毕竟是拍过《色戒》,跟过大导演见过世面的女星。


可是这些年的汤唯,在演戏上并没有真正的飞跃,她不是章子怡或者巩俐这样的天才,李安将她这块璞玉雕琢了一下,立刻就晶莹通透,可没有另一个好导演完成这场接力。


还有人天真的认为,汤唯应该会在这部戏中实现一次升华,可最终留给观众的,不过是大红唇和大绿裙子,以及分分钟的调戏。


汤唯不但救不了毕赣,她连她自己都救不了。


郝蕾拍过《颐和园》,汤唯拍过《色戒》,她们展示过女性的力量,但都成了过去时。


我们都以为,那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开始,没想到是最后的高潮,以及无声的陨落。


这才是中国电影深彻见骨的悲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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