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你还记得，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吗？
与朋友谈天，聊起少年趣事。
她云彼时心有所想，畅所欲言，直率天真，无管对方校长老师，自己觉着在理，丝毫不必思虑再三，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容不让。
到今日，强颜欢笑，学得诸多奉承迎合，违心屈意，再也不似从前志得意满快乐。
初初，我听着内心惊动，暗自喝彩，为她如此潇洒艳羡，实是真性情耳。
被我噎在喉间的一句话未说出口：“要我说，如此性情，才算不羁的风。”
如何不羁，唯有少年人英姿勃发才算不羁，才能赚得嘉奖与眼泪。壮年人若不知分寸，行事一意孤行那便是轻浮浪荡，年龄活在狗身上。
过后便觉戚戚然，深有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
与她分享可怜心得：是这样，以前凡事认为自己对，别人误解，是他们没有见识，没有眼光。现在凡事讲究问心无愧，心里一杆称，时时念叨天上一只眼在看着；将心比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错；相信无须阿谀奉承，谄媚万状亦能活得悠然自得。但凡事讲究有进有退，不必图穷必现，总之为人处世，自爱自重，并尊重他人为先。
童稚可爱之处便在于此，如何犯错都能获得原谅，于是特别愿意放肆。
古人沈括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到老迈，谁还敢明察秋毫，世间法官不易为。成年人并无此种权利，于是行事做人，生怕行差踏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个个端稳沉着，轻易不发言，若发言，首先一句便是在下不才，抛砖引玉，贻笑大方云云。十分圆滑周到，赢得谦虚谨慎好评如潮，但实实内心斗争非常。真心话完全是另一副面孔：呵，没两把刷子，也好在这里露乖，人不可貌相，简直废话连篇，一文不值。但面上一定安宁祥和，频频作相见恨晚，心有灵犀状。
谁逼他，生活所迫，否则一个人去世外桃源，去遁世，大可洁身自好，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
走一步，都和人衣袂相连，闻的是人的气味，走的是别人走过的路，看的是别人眼里的风景，谁能真正鹤立鸡群，亭亭玉立？
亦舒小说《印度墨》里说得好：
“开头之际，都希望做万绿丛中一点红，到了最后，反而觉得万绿丛中一点绿才叫安全舒服。”
人是这样成长起来，都有屈辱，有悔恨，有不甘，有嚎啕，有泪水。相信未来有欢笑，到头人人都难愉悦欢畅，愁眉苦脸时为多，所谓岁月蹉跎。所以个个无可奈何纷纷老去。人沧桑衰老，并非独有生理构造新陈代谢之功，心理催逼压迫亦举足轻重。
分明各人有各人的苦衷。于是愈来愈多人投身写小说之海，为何？在小说里，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画龙点睛，妙手回春，见不惯的人和事，统统没有好下场，死的死伤的伤，或者好景不长。
钟意的，便赐他喜乐美满，为着篇幅内容需要，为着吸引看客，当然少不了好事多磨，但结局总之是善果。
在小说里，营造另一处江湖，翻云覆雨，生杀予夺，全赖自己天才手笔说的算，挥斥方遒，自娱自乐。人受命运主宰，小说受作家调控，他是俯仰一切的上帝，由此寻觅安慰，悠哉悠哉。古龙大侠已然为我们做得优良榜样。
她的叹息连绵不尽，唏嘘扼腕光阴飞逝，烂漫不再。所有意气风发，是当年，深深遗憾，深深怀念。何以至此，沦落平凡人中一位。恍惚有《伤仲永》“泯然众人矣”之悲。
古诗里极贴切一句是“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哪里还有慷慨心肠去应对人间的风华，光阴荏苒。
问及我的年少，我言怎能及你轻狂。
彼时不过昏昏噩噩，度一天是一天，仿佛从不思虑太多，但日子分外轻松安乐。
捧一本书，在田间地头阡陌上读，而今大半忘却，但那段岁月光阴，安静纯洁得一尘不染；且并无太多欲求，人是活在开朗天地间的，云格外飘渺，天格外高远，阳光格外清朗，溪水格外清凉，岁月格外绵长。但不知被谁偷去，一晃而到如今。
常常午夜梦回，忆及少年事，觉得恍如隔世。
唯有每周与母亲通话，她轻快语气似我从未成长过，依旧得仰赖她千叮咛万嘱咐，我才能懂得天凉加衣，努力加餐饭。回应里我自然多多揶揄她，但谁知道心里多幸福安泰。
毕竟，我的年少，有人经过，且深深记得，哪一日，当成熟得“恶形恶状”（玩笑语），成熟得顽固不化，迂腐非常，会得央求老母重叙我少年锦时。
“很奇怪。一直以为人会变得越来越敏感乖觉。如今，凡事反而慢了足足半拍。开心，难过，都似后知后觉。遭受挫折也不似那样经心。只感觉时光不待人。一刻不愿虚掷。愈来愈像书上写的吝啬鬼。紧紧握着拥有的不放手。注定不会长久的，也不过分要求。来则来，往则往。成日为着得失皱眉头怎么行？眼看一年又过去了。不进则退。躺在原地打滚不见得多安逸。是该打理好身心面对明日。我想我是过早沧桑了，你说呢？”
她这般问我。
“唯愿你有朝一日，依旧能够吟出‘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句子；唯愿你心旌摇荡，有枝可栖；唯愿你无愧于心，庄敬自强。”
本文转自公号：江昭和 （ID:suxinrenjiang）
作者： 简书签约作者，华枝春满，月白风清。新浪微博@江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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