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母亲，也是一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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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周洁茹

编辑｜渡十娘 Eri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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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加州以后，我再没有给Olga写过信。

Olga是我新到美国时学校派给我的英语拍档。她带我去当地人才知道的小花园、集市，有时也呆在她漂亮的家聊天。

有一次她要去仓库取换季的衣服，我也跟着去了。那是2000年，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会把暂时不用的衣物租一个仓库放起来。

我给妈妈写信说：Olga的家很大，但她宁愿放一个无用的艺术装置甚至一盆巨大的植物。

我妈妈回信讲：美国的老人太懂得生活了，希望有一天中国的老人也能过上这么高贵又自在的生活。

二十年以后，我妈妈终于也租了两个车库放所有她不想看见又不舍得扔掉的东西，她的房间每一天都是明亮的，没有多余的杂物。我很高兴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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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ga那个时候已经七十岁了，但她对于生活的热情却甚于我的。

我那个时候已经中止写作。我要追求一个崭新的人生。但是我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怎样，也许越来越坏。我活得很消沉。我更像是一个老年人。

有一天Olga带我去一个艺术集市。她停留在每一个摊位，跟那些完全不认识的摆摊的艺术家聊天。

我们还站着听了一场露天音乐会，四个老爷爷的爵士乐队我没听出好来。

我克制着不耐烦。

表演结束，Olga买了他们的一张CD。封套上面四个穿红西装的老爷爷，手里的乐器在太阳光下面闪闪发光。

我突然跟Olga讲：我再也不会拥有您这样的生活。

我之前从来没有讲过，Olga说，我来自洪都拉斯，刚到美国的时候我们一无所有。但是我们年轻啊，唯有努力。我的丈夫直到现在还在工作，没有休息过一天。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很羞愧。

你还很年轻啊。Olga说，你的未来一定会好的，你会有一个很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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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儿子象出生在斯坦福医院，Olga的礼物是一个Tiffany银勺子。

后来我的女儿家安在纽约出生，我也给她买了一个刻了她名字和生日的Tiffany银勺子。

我重新开始写作以后把它们都写进了我的书里，“那些Olga教我的事”。

我们拥有Olga最美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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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后，我又回到加州，带着我的小女儿家安。

再见到Olga，我觉得我在做梦一样。Olga一点没变，Olga的房子也没有变，那些艺术品们，雕塑和画，仍然放在原来的地方。

Olga给我看一个中国结，她说有一天回家发现这个中国结挂在她的门上，一定是一个好心的过路人送给她的礼物。

是的，我丈夫说，中国结代表了好运气。

我说不出来话，我一直在微笑，我还在做梦。

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Olga说，离开柏拉阿图的时候还是个宝宝。

这是我的第二个孩子。我告诉Olga，象这次没有来。他已经是一个高中生了，他得去马来西亚参加一个比赛，他是乐团的单簧管手。

是啊，十六年，也只是一个瞬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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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美国之前，

我托王芫给Olga寄去了王芫主编的小说集《陌生人》，里面收录了我的一个短篇小说《Avenel》，写的是我们离开加州搬到新泽西州的第一年。

九月最后一天的凌晨三点，我突然醒了，打开手机，Olga发来了一封信，她说很抱歉回信迟了，她一直在忙着照顾丈夫。

他在九月中的一个午夜过世了。

现在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悲伤的时刻，Olga说，我用读你的书来帮助我度过这个时期。

我从床上坐起来，读这封信。

你不知道你和你家人的来访给我带来了多少快乐。Olga说，真为你感到骄傲，你有这么可爱的女儿。还有象，很希望下次会见到他。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寄来的书，这是一个最特别的礼物，让我知道，你成为了你想要成为的样子，一位母亲，同时也是一位作家。你有一个很好的人生。

爱你的，Olga。

我的眼泪终于没能忍住。

不要错过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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