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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王婷婷
编辑|渡十娘 Eric.T
这个世界鄙视衰老,忽视老年人的需要,甚至有意无意的在遗忘他们的存在。
一,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
“我失骄阳君失柳,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小凤,咱俩知根知底的,趁着疫情,就在一起过吧。”张玉凤看着微信里姐夫发过来的这句话,久久回不过神。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远到她差不多忘记了姐姐的音容笑貌。时间是一把锉刀,不停歇地一层层地磨灭抹平生命流逝过去的痕迹。如今的人,不论老少,一个一个追赶岁月,生怕落伍,不留空白,把日子恨不得统统填满了,过出无数花样出来。就像如今的世界,没什么人喝白开水,要重口味,新式口味,翻新口味。80岁的老头儿也不例外,不肯例外。张玉凤是皇城根下土生土长的第五代人。真正的老北京人。过去的胡同都拆了,几辈子的街坊邻居散落于淹没于六环之内,逐渐失去了联系。小时候,谁家炒个鸡蛋,整个院子的人都闻得到,小孩子出门会被调侃:“哎呦,下巴上都是油,别哈气,当心香味儿跑没了。”姐夫是64年从福建山区考进北京的大学生。家里很穷,人又很土,。姐姐没考上大学,进了工厂当工人,厂子里的同事说给她介绍个大学生。姐姐满心欢喜去见人,一脸的怒火回家说她不同意,左问右问才说,听不懂他说话,个子又矮,黑黢黢的像种地的农民。妈替姐姐做人情,请媒人来家里坐坐算是道谢。一边吃西瓜,媒人一边啧啧嘬牙可惜了大学生、干部身份、工资48块的一个好姻缘。妈只笑不说话。媒人说他单位给结婚的人分宿舍,妈不由自主的拍了下腿。姐姐答应结婚,妈高兴坏了,路上见了哥哥的女朋友非要拉着她来家吃面,又拿了姐夫给的50聘金去请木匠打双人床和立柜。他们俩这辈子就那样吧,那个时代的人都那样,生儿育女,上班下班。姐夫口音重,大家听的费劲,他口拙嘴慢,扯大天的时候只能旁边坐着,时不时笑笑,照顾到他的时候,他把普通话讲的费劲吧啦,好不容易说完一句话,俩小舅子的话题早就换了二三个了。大姐如果在旁边,总是支使他去做这个弄那个,好让大家更轻松点。南方人不懂北京人贫嘴寡舌的乐趣,北京人对外地人没耐心,日子久了,他也就是一门亲戚,被捎带上的姻亲。你今年都要过80大寿的人了,孙子都老大了,老伴儿才走几天你就想二婚了?心思动到自己家小姨子身上了,咋不嫌寒碜?张玉凤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堵心,气的索性披一件外套出去走走路。心里有事,闷头瞎走,不知不觉走到家附近的菜市场那条路上了。她在这个菜市场买了快20年的菜了,这53天她一次都没来过。爱人韩卫国就是倒在石潭市场里面的,没人为他急救,也没人扶他。好几个摊主打电话叫救护车,谁都没到跟前看看他到底怎么了。那是2019年12月初,韩卫国和她吃早饭的时候心情特别好,说他心里计划着去买个蹄膀,剩饭煮的粥竟然吃出了红烧蹄膀的味道。她笑他:“别人都说年纪大了味觉就差了,也就不那么馋了,你的味觉先返老还童了。蹄膀多腻啊。”“我昨天研究了好几个抖音小视频,博采众家之长,琢磨出来一个肥而不腻的菜谱,你就等着多吃一碗饭吧。”古人活的短,四十多岁白了头,活到50岁就算命长的。他们俩50岁左右开始互相染头发,她还说过一句:“咱俩已经算是白头到老了吧。”卫国接了句:“古人还举案齐眉呢,那桌案够沉的,古代女人的臂力真行。”张玉凤站在通往石潭市场的马路上呆呆的看着看不见的远处,站的腿软脚麻,一腔子气,找不到具体的人撒出来。那个市场里咋就没一个好人?年纪大了,眼窝子一会儿深,一会儿浅。北风吹一下会流泪,阳光出来眼睛会湿润,这会子想象他难受的倒下,无助的趴着,说不出话来,那是几秒还是几十秒?张玉凤擦了擦眼角,肚子里升腾起一股火。姐夫这个人是老糊涂了吧?你都要进土的年纪还不安分,还能活几年?这个岁数的人了,活一天是一天,行将就木地安静过日子,别给孩子惹麻烦。这把岁数的人还能折腾的起吗?你比我姐大好多岁,我姐比我整大十岁,咱俩几乎差一个辈分,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再老的牛都想吃嫩草,看不出来你这个南蛮子鬼心眼还不少。姐姐身体一直不好,多年前得了胃癌,两个五年过去了,又检查出来肾癌。姐姐还有高血压,时不时的低血压,十几年病病歪歪的,大家习惯后忘记了她的癌症,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老太太。他儿子十几年前移民澳洲,三五年才回来一趟,呆不了几天又得走。养儿育女有什么意思?老两口孤孤单单的过了十几年,现在,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他是太寂寞了吧。
合唱团有老姐妹同情她孤单,她很不客气的说:“孩子过的好就行。不在身边有不在身边的好。我可自由了,想去哪里去哪里,要是在身边,说不定要去给孩子当保姆。”虽然这样说,自从大姐走了,她对姐夫不是没有点同病相怜的。留守老人,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吃饭,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姐姐是在家里去世的。姐夫说,他早上起来煮好了牛奶鸡蛋,看姐姐还没出来,他就去阳台上的茶台边喝茶了。茶过三巡,通体酣畅淋漓,他推开老伴房门,人是朝着墙睡的,被子盖的好好的,侧躺。他走过去问她:“你要不要起来先吃点饭?”他说自己问了三次才觉得不对劲,摸了摸她的头,冰凉的。林永旺先给张玉凤两口子打的电话。他们俩着急忙慌就赶了过去,甫一进门,张玉凤径直去姐姐床前看,不由自主跪下哭了。韩卫国鞠了三个躬,伸手拉她起来,姐夫在旁边扎了一双手劝她:“起来吧,起来吧。”。几个人在沙发上坐下,他说了下大概情况,发了会儿呆,用手抹了抹眼角,去屋子里把户口本、身份证找出来交给他们说:“你们看着办吧,我都没意见。越简单越好,别给大家添麻烦。”但那都是过去。过去的人,一辈子只忙活着吃饭穿衣、婚丧嫁娶。如今的人不一样了,升官发财、乔迁出国、子女名校、买车旅游才是事儿。自从上一代人纷纷去世,从张玉凤他们这代人开始,老规矩,老礼儿步了旧式家具的后尘,成为博物馆展览的古董,是冥顽不化的老古董之老古董,做假冒传统文化爱好者的装饰物,也是传说中复杂繁琐束缚人性的裹脚布。张玉凤叹气:“咱们名不正言不顺的,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大姐一辈子没享过多大的福,也没受过什么罪,最后一件大事也凑合。”韩卫国宽慰她:“人死如灯灭,没了那口气,什么肉体什么灵魂统统没有了,办也是做给活人看的。她自己儿子不说什么,老伴不说什么,你就别瞎操心了。”张玉凤性子柔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一辈子没遇到过多大的事儿,真的遇到了,男人劝慰几句,她嘴头上叨唠叨唠,不会往心里去的。她知足,乐天,喜欢让自己开心,再烦心的事,叹几口气就过去了。大姐的丧事办完后,张玉凤和韩卫国找了日子去看望姐夫。“我收拾的。”他姐夫笑着说,表情里有求更多赞的活泼。韩卫国机灵,竖起大拇指狠狠的夸道:“姐夫能文能武,以前没机会发挥。您这个精神状态,可以活到100岁。”“活那么久做什么?我现在争取活的好一点。每天早上我都出去快走,有时候我还慢跑一段,路上的人都说:这个老爷子厉害。”但是她心里有点不舒服。以前的林永旺总是没精打采的,睡眼惺忪的,心不在焉的,不爱说话也不爱说笑。除了喜欢一个人出门散步,他这辈子没有任何爱好。以前他散步就是散步,现在他怎么散出好心情了?老婆在的时候生无可恋,老婆死了倒复活了似的。张玉凤毕竟是个厚道人,她不想说出来这些话,那样有点挑理儿,有点事儿。她不愿意变成她妈那种事事挑理的传统北京人。她自诩是新时代知识分子,是明事理的老年人。她姐姐那个人性格清冷,她们姐妹并不亲密,不大合得来,何况是日日相看早就厌倦的老伴儿。张玉凤附和一句:“对。不出门走路,在电视机前呆久了容易老年痴呆。”韩卫国顺着他说:“就是就是,想放多大声儿就多大声儿。”林永旺鼻子里哼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脸色,扯扯嘴角:“ 我现在可以把声音调到28了。你姐姐不许超过20。”韩卫国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撞了下张玉凤的胳膊:“你大姐够厉害的。”张玉凤记得大姐刚得癌症的时候,一个劲儿哭,姐夫在旁边愁眉苦脸的沉默。他该做的也都做的,挑不出来毛病。大姐生病后脾气更臭,动不动朝男人发火,姐夫总是皱皱眉头不回嘴。他退休后就不怎么说话,也不大笑了,动作很慢,说话很慢,带着点漫不经心,心不在焉,还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现在回想起来,姐姐走了,姐夫心里多少是有点解脱和解放的双重喜悦的。张玉凤觉得很可笑,“我失骄阳君失柳”,亏他想得出来这句话,我是丧偶,他是重生,不一样。她看看远处那个她目力不能及的石潭市场,叹一口气,转身往回家走。她穿着韩卫国去年给她买的绛红色长款羽绒服带着毛线帽子,远看显得很年轻。快两个月没染的头发是花白的,以前她都自己染发,有时候染点淡酒红色,前面几缕头发挑染成深酒红色,卷发在后面挽一个发髻。她是颇受老头儿们喜欢的那种老太太。她就算想找个人作伴,起码找个差不多岁数的人。何况她并不想找。她和韩卫国都是自由恋爱的,不可能过了几十年却倒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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