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温哥华有故事之《私生子》－（小说连载之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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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王婷婷
编辑｜渡十娘
一
“你儿子拿到这块金牌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进藤校了。”隔壁老王的这句话把庆功宴推上了高潮。孙昌建乐得一口气干了压箱底的茅台，嘴上谦虚着：“小孩子没长性，谁知道以后。”江燕这几年天天看微信家长群里聊天，终于知道藤校是什么意思，她也忍不住喝了一大口酒，辣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又咯咯咯咯笑着掩饰：“这酒真辣。”
他俩的儿子孙英杰才刚过13岁生日，刚刚在CJGA（世界青少年挑战赛，加拿大青少年高尔夫协会主办）比赛上拿到了15-19岁组冠军奖牌。这是世界上含金量最高的青少年高尔夫比赛。他不但夺得了冠军，还创造了连专业球员也难得到的“一杆进洞”，更绝的是，他进的是“四杆的洞”，得到的是double eagle，即双倍积分。那天，他的俄罗斯教练一把抱起英杰呜哇呜哇叫着旋转了好几圈。孙英杰拿着奖杯跳下领奖台后，直冲过来抱住孙昌建，哽咽着说：“谢谢爸爸。”
老孙同志的眼泪一下子就喷了出来，三四年了，一周四天早上五点起床接送陪，每年几万块钱的投入，值了，儿子懂得他的付出，一切都值了。
那边厢，老王格外捧场，一半应酬话一半真的替他高兴，又守着江燕言之凿凿地说：“北美特别重视体育，特长生只要成绩不太差，藤校抢着要，还给奖学金。你们拿到的是加拿大全国冠军，英杰的积分在整个北美排前30名，30所藤校还不随便你们挑？”
孙昌建在一边听了又笑。他们夫妻俩这一整天都沉浸在喜悦中，心情一忽儿激动一忽儿幸福一忽儿豪迈。
孙昌建的眼光深情地望着餐厅旁边娱乐室沙发上和朋友们挤成一堆的儿子。侧脸的孙英杰额头饱满，头发浓密漆黑，发际线分明，鼻梁挺直，眉宽眼深，嘴唇忠厚，脸庞的婴儿肥有说不出的可爱。他小时候日子苦，长的村气，五官没像样的。儿子却似乎集中了十八代的基因优点，不但好看，更难得是聪明伶俐，性格大方可爱，从小乖巧懂事，每年三次成绩单，基本上都是A或A+，要说怪他们俩没能力管孩子的学习，同样家庭的孩子，女儿时不时出来个D甚至F，她弟弟怎么就全Ａ？
他是农村出身的大学生，毕业时进不了国家机关，只好去了一个民营企业。老板没文化，特别倚重他，在那个江湖气十足的企业里他学到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快四十岁时，听到几个大佬说办移民的事，他也凑个热闹试试运气，没想到一年多就拿到了移民纸。
更神奇的是，把老婆孩子送去加拿大蹲移民监，一年多后老婆带女儿回国过三周的春假，他正好在外地忙一个项目，只在接飞机的那晚给老婆敷衍了一次，她竟然又怀孕了。
他女儿快十岁了，老娘盼孙子盼的几乎要得病，在家里当着晚辈们的面都说，如果外面哪个女人肯给她生个孙子她也认。不用老太太催，他私下里不是没努力过。生意场上的男人，在外面玩很正常，多少女人想尽办法接近他们那种地位的男人。老婆在国内的时候，他玩的有节制。他一个人在国内留守的时候，身边没个女人陪伴和照顾，不是招人笑话吗？
五个月的时候，医生说是个男孩儿。孙昌建听到消息，高兴地一转身就回了临沂老家给他七十岁的老娘报喜。
那几年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事业顺利，外籍身份，中年得子。
在他儿子二三岁的时候，经济环境一点一点变难了。房地产业蒸蒸日上时他是得力干将，集团利润减少，不得不收缩战线的时候，高管团队里三分之一的老板家族成员抱团排挤起外人。公司先是遭遇了老板二婚的小舅子搞的内部大清洗，又遇到税务改革，领导换届，形势一天比一天严峻。项目失败不是他的错，也算是他的错，他明明知道老板大舅子给他挖坑，抵挡不住，只好闭着眼睛往里跳。他算是跟着老板起家的元老，念及功劳苦劳，给了他一小笔遣散费，让他对外声称出国团聚，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江燕很不满意：“这些钱离财务自由还早着呢。现在咱们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儿子还没上小学，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还不到五十就退休，是不是早了点？”
孙昌建不想给女人解释，说多了没好处。江燕当然知道他并不指着薪水，几套房子和移民的花费，这不是他的年薪可以负担的生活。男人的世界女人不懂，也不想懂，他只要拿钱回家就行。
孙昌建提前退休后安心在温哥华住了下来，江燕这几年一个人自由惯了，不习惯男人成日里在家看着她，思来想去决定听人劝，拼着苦读一年半载的考到地产经纪牌照。前几年不太容易，熬过头二年，赶上国内移民数量激增，一个比一个有钱，小小的温哥华地产市场被炒的火热。江燕很忙，没事还要到处参加聚会积累人脉，慢慢的，他们家变成了女主外男主内。
孙昌建很适应这种生活，儿子喜欢和他在一起。他把全部心思和精力都放在培养儿子上，一分耕耘五分收获，在新的领域他似乎找到了当年成为集团最年轻的副总经理的那种成就感自豪感。
他女儿很不满，有一次问他：“你们的儿子是不是比我重要？”
“没有的事。女儿和儿子一样的。只是你们俩年龄不一样，需求不同。手心手背都是肉。”
江燕和女儿动不动就吵架，一言不合就嚷嚷上了，她对孙昌建和稀泥的做法不以为然，眼睛里喷出“老狐狸”几个字，孙昌建假装没看到，哄走了女儿，对老婆说：“现在这些孩子一个一个惹不起。你让着她点，好好说话，别让她心里不舒服。”
江燕不爱听这个话，梗着脖子怼他：“还是你注意点吧。她说过好几次了，说你眼里只有儿子。”
江燕变了。她以前对他不是这样的。
（待续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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