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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晓明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晓明,一枚理工女,心怀文学梦,用文字记录真实的世界。
我出生在文革前的一九六四年,没有三年困难时期的饥饿感,但也经历过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那时候要在身边找到一个胖子是相当难的一件事情,即使是机关的炊事员也有款有型,无论横看侧看,都非常苗条,不会有贪污偷吃的嫌疑。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如同一个衣服架子,活脱一个小萝卜头的翻版,但是笑容却是灿烂幸福的。现在看影视剧,每每看到一脸油腻的胖子出演年代剧,我总是瞬间出戏,果断调台。那时候付食店的工作,是很多人的梦想和一家人的幸福饭碗。所有的生活用品包括衣食住行都是限量供应,凭票购买,粮食,油,糖,鸡蛋,洗衣粉,布料,自行车,缝纫机,甚至小到火柴和肥皂等等,无一例外,有钱也难买到。
小时候,父母是双职工,我是个脖子上挂着钥匙在大街上闲逛的孩子。早上起来,父母给一点零花钱,我们去附近的早点部吃早饭,同时买一些面包、包子之类的食物带到学校做午餐。记得那时豆浆两分钱一碗,豆腐脑三分钱一碗,一套大饼+油条好像是五分钱。记忆中馄饨最贵,一角钱一碗,碗中滴入酱油,洒几片香菜,大勺的馄饨随着在白色的骨汤冲入碗内,那是儿时最奢侈的美味。每次站在熬豆浆的大铁锅前,闻着淡淡的糊糊的豆香味,看着师傅在雾气缭绕中盛一碗满满的豆浆,仿佛玉液琼浆,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端到桌前,落坐后喝下一口热热的豆浆,无比的满足和幸福。除了豆香,我也非常喜欢大饼的麦香。一张巨大的饼在一个大铛子上烙熟,切成一角一角地售卖。那种麦香不亚于豆香。后来我曾花费很多时间学着复制这种美食,简单的原料,面粉加上油盐,却总是做不出儿时记忆中的美味。那种沁入心脾的麦香豆香,深吸一口,人间烟火与至爱啊!这食材本身散发的香气,承载了一个小小吃货心中所有的幸福梦想。长大后,我一直崇尚这种简单的原始的味道,不喜欢甚至拒绝使用味精,鸡精,以及各种香料。这些调味品固然很好,在厨师的妙手中更是发扬光大,我却更享受食物自身的香味,如同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浓装艳抹反而破坏了天然雕饰的美。台湾有一位厨师主持一个节目叫詹姆士的厨房,曾经留日并在加拿大开餐馆的他主张烹饪是提取出食物本身的香气,咸度和甜味,无需过度调味,尊重食材,美味分享,如此理念,甚合我意。我上学的时候参加过很多学工学农的劳动,在那个劳动光荣知识无用的年代,学校更热衷于传授劳动技能,我也因此受益非浅。我曾经步行半天去郊区农村的田里拔野草,至今仍五谷不分,苗草不辩;也在校办小工厂学习车工,车出简单的零件。然而最难忘的却是到饭店帮厨,在早点部和小餐馆学习厨艺。作为报酬,可以在饭店吃一顿免费的早餐或是中饭。记得那时早上天蒙蒙亮就起床,一路赶到早点部去学习包馄饨。只见师傅们各个眼疾手快,左手托着一摞馄饨皮,右手用一个竹制小刮刀将馅卷入皮中,顺手一捻,眨眼之间,一个馄饨已经飞起,落到桌上的小馄饨堆上。我们恭恭敬敬地看着,认认真真地学着,包得有模有样,还帮忙清洗碗筷,打扫卫生。劳动过后,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心满意足地鼓着饱饱的小肚子去上学了。我自以为很快就学会了这门技能,迫不及待地回家展示给父母看,结果馄饨煮出来成了一锅片汤,惹得家人一阵笑谈。一起去劳动的其他同学也谈到在家中很没面子的首秀,彼此会心一笑。其实这种包法只适用于饭店,馅小快速。后来物质丰富了,我家的馄饨馅比饺子馅还大,先生总是笑着说馄饨主要是喝汤的,并不需要包这么多馅,我则总是反驳说那是缺肉的无奈之举,我执意要包大馅,仿佛要补回儿时的亏失。
在那个波澜壮阔的年代,无数知识青年响应号召投身上山下乡的洪流,到广阔天地大展宏图。我的姑妈和姨妈家的孩子们都被这股洪流冲到各个角落去战天斗地,享受人定胜天的其乐无穷。然而青春年少的身体却在缺盐少油、清汤寡水的食物面前败下阵来。毕竟亩产万斤只是传说中的神话,现实生活中的饥渴必须面对。听说有的知青就发明了一种新形式的群口相声:报菜名。一边吃着窝头和糙米饭,一边唱出菜名:狮子头,红烧肉,东坡肘子,葱爆海参,油焖大虾,鱼香肉丝,爆三样,烧茄子,醋溜白菜⋯⋯,每个人都挖空心思,凭着记忆喊出儿时的珍馐佳肴,每报一个菜名吃一口饭,如此精神食疗,如果马三立先生知道他的单口相声演变成如此壮观的大合唱,不止带来欢笑,还兼有饱腹的功能,该有多欣慰!小小一个报菜名的相声,比起今天的德云社,毫不逊色,郭德纲又有何感想?这种成本最低廉的艺术形式,功德无量,确实值得发扬光大。
当然我们不是阿Q,果腹还是需要货真价实的食物。在凭票供应的时代,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只能去饭店一饱口福。记得小时候每年可以去吃一次狗不理包子。那是全家出动的一大活动,颇有很隆重的仪式感。我和姐姐很早就去排队,店里人声嘈杂,生意兴隆。通常要两个小时左右才能等到座位,我会很耐心地,毫无怨言地站在食客的椅子后面静静地等着,看着桌上垂涎欲滴的包子,盼着他们早点吃完。除了包子,爸爸通常还会点爆三样和绿豆稀饭。等到真正坐下来享受美味时,我已经飘然欲仙,不知今夕何年何月了。长大后我走过中国很多地方,也在欧美的许多城市停留, 窃以为最美味的包子是在天津,无论走进任何一个街边小店,都不会失望,包子的水准在天津如同相声,有着起步极高的门槛,口碑不好的店家根本无法生存。天津还有个俗语:借钱吃海货,不算不会过。可见吃饭的重要,毕竟民以食为先。
除了狗不理包子铺,天津还有一个非常有名,历史悠久的西餐厅叫做起士林,那里的气氛和狗不理有天壤之别,风花雪月,浪漫温馨。富丽堂皇的大厅,顾客极少,非常安静。我在那里第一次吃到了炸猪排和通心粉,学会了用刀叉。面包裹着的猪排炸得金黄酥脆,口感极佳;茄汁肉沫浸入通心粉的每一个细细的小管里,美味至极。我的父亲是位工程师,曾参加对外援建工作,对西餐颇有心得,加之心灵手巧,善于钻研,很快就学会了炸猪排,这道菜成为我家的保留节目,是我女儿们的最爱。家有大厨,就是幸福。她们每每说到姥爷做的美食,无论是红烧肉,炸酱面还是咖喱包,炸猪排,都会美美地笑出声来。可见女儿要富养,吃货更是要从小培养。
尽管由于物质缺乏,人们对美食极度向往,但是我年少时却认为吃饭是一件很庸俗的事,不能登大雅之堂,属于下里巴人,绝非阳春白雪。直到有一天从我的奶奶口中得知一部小说:陆文夫先生的《美食家》,一个靠祖上家业的寄生虫,游手好闲,吃喝享乐的吃货,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美食家,而且堂而皇之地著书立说,仅凭着对食物敏锐的品尝能力,竞然成了众人推崇的大师,真是今古奇观又一章!记得奶奶是盘着腿坐在床上向我娓娓道来这位朱先生如何好吃会吃,百般挑剔,如何起早赶吃头汤面,又怎样倡导私家菜,恢复失传的经典传统菜肴,而这一切仅仅是凭借他挑剔的味蕾和唯一的技能一一吃!吃饭谁不会?婴儿呱呱坠地就会吃奶,长牙后就会吃饭,难道吃也能成名成家?那些勤劳一生,辛勤耕耘的普通劳动者和科学家又算什么?这确实彻底颠覆了我的人生观。我的奶奶是一个通晓事理,与时俱进的老人,她曾经骄傲地告诉我她是旧时候学校里唯一的女孩子。因为能写会读,在爷爷中年去世后,她靠一己之力,养大了我的爸爸和三个姑姑,他们个个学有所成,立业成家。为儿女做了一辈子饭,奶奶还帮忙带大了孙儿,孙女和外孙女,并且参加了街道的工作。因为姑姑在大学教授现代文学,近水楼台,安享晚年的奶奶常读一些新出的文学刊物,坐在家里,胸怀世界。这部《美食家》就是她读后推荐给我们的。
小时候我因为贪恋小说诗歌,被父母批评"不务正业"。老人们常说:玩物丧志,可是又说:行行出状元,每一行都可以把平凡做到极致,成就非凡。京城玩家王世襄从小好玩儿,捉蟋蟀,养鸽子,驯老鹰,玩出了学问还写出了书,他向世人证明兴趣也可以成就一个人,玩物非但没有丧志,反而更励志,满满的正能量。近代作家汪曾祺更是钟爱美食,且亲自下厨实践,为家人,朋友和同事甚至到访的外宾做出满桌的珍馐美味。就连学问大家钱钟书先生,也为吃虾亲下厨房杀生,因为不想做"石头人"。他下馆子总能点到好吃的饭菜,物美价廉。做了二十多年纪录片编导的陈晓卿却因为一部美食片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舌尖上的中国不仅弘扬了中国美食,还有美食背后五千年博大的文化和精益求精的匠人精神,可见吃货都是热爱生活的美食家,他们活在当下,乐享眼前,把柴米油盐活成了诗和远方,吃出境界,吃出情怀。普普通通的一餐一饭,有人吃的是感恩,有人吃出了欲望,有人为饱口福,有人因为饥饿,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各取所需。如果有一天真的从职场退休,买一个小农场,用亲手收获的果蔬开一间小小的餐厅,做真正的中国饭给身边的朋友,不是左宗鸡也不是甜酸肉,像个海外的李子柒,田间地头,耕种为乐,蓝天白云,岁月静好,我以为那是一个吃货最高的境界了,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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