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一个事件两种声音：斯波坎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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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平苹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平苹，广州中山大学本科，香港中文大学社会学硕士、博士。现在华盛顿州斯波坎瀑布社区学院教社会学。并任Washington State Commission on Asian and Pacific American Affairs的斯波坎地区委员(commissioner)。出版随笔集《这也是美国：我的观察与随想》（广东人民出版社， 2016）。
在华盛顿州斯波坎（Spokane）这个50多万人口的郡，我在星期四下午收到通知，西雅图的"全美华人联合会"将与全美亚太裔组织一起，为亚特兰大连环枪击事件进行集会游行，表达哀悼和愤慨，就在这个周末举行。我们这个小城原计划3月27日举办的烛光悼念立刻临时决定提前，与全国同步!
只有30个小时时间准备，还要睡觉呢，醒着干活的时间不多了。
想举办悼念和集会的主意是三个最大就是20岁，另两个18岁的年轻人----都是二代亚裔美国人首先提出，我和另一位菲律宾美国人也有此心愿，所以我们马上表示支持! 全力以赴开始准备一天半以后就要举办的活动。
海报设计：Rosie Pingxin Zhou, 周平馨
我刚刚满18岁不到3个月的女儿，在星期四晚上设计了集会公告彩页，配好文字。两个夜晚她只睡了四，五个小时。
菲律宾美国人Charity也设计了一个，与女儿有不同的信息，女儿Rosie并不完全认同她的设计，正如她不完全认同Rosie的。
但是这些不同都可以共存，最后的方法就是各自给自己朋友宣传时用自己的设计。事实说明效果很好。
在星期五早上三个二代: 华裔Rosie，苗裔Tia，菲律宾裔Pascal商量出一个发出给全体社区的文字。简短有力，表达对亚特兰大枪击亚裔按摩行业女性的愤怒，对此前已经发生的一系列针对亚裔老人极其残暴的行为的愤怒。
当地NAACP组织给予强烈支持，在星期五用会员电子邮件发布这个消息。
烛光悼念和集会需要演讲者，三个二代还有我都报名讲话，我还促成我从来没有在社区公共场合发表讲话的先生也愿意简短讲话。
我们刻意联系了一些人演讲，还有斯波坎郡人权组织的主席主动表示要演讲。演讲者有15位左右了! 还要当场鼓励即兴演讲。
就这样，在星期六下午三点半我们开始布置会场。演讲活动五点开始。四点就有人陆续来了。
我们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灵台，Charity带来了香，蜡烛，装满米以插香的容器; 带来了洁白的桌布，鲜花，水果，打印了死难者照片，在相框里放好。
活动在河畔公园里的姐妹城雕塑花园举办，斯波坎与三个亚洲国家有姐妹城市: 日本，中国，南韩。这个地点的选择太有深意了。
5点的时候，来了四百人左右。感觉把雕塑花园正好填满了。
活动开始了，日本裔教会牧师带领大家祷告。当地历史学家做了简短而精彩的亚裔历史回顾，接着就是我讲话。我是作为女儿，母亲，移民的身份讲话，也作为当地的一个华盛顿州亚裔太平洋事务commissioner身份讲话。
我回顾了1982年陈果仁仇恨罪事件，呼吁大家不要再沉醉在"模范族裔"光环下，这是一个陷阱。我希望亚裔与全体一起为所有被边缘化的族裔的公平而努力。
接着是市议会议长（白人男性）Breean Beggs讲话，我们的活动组织者之一：菲律宾裔青年Pascal讲话；市议会议员（黑人女性）Becky Wilkerson讲话，演讲都很给力。
我女儿作为一个Chinese American的讲话方式很特别，在表达她对亚特兰大警长说那个21岁凶手只是have a bad day的义愤填膺之后，她做了一个透彻的分析，指出警局刻意辩护这种行为只能是对亚裔生命的漠视，然后让大家与她轻轻喊出12个死于仇亚攻击的人的全名。那个时刻真的很动容。事后很多人来给我说她的演讲最打动人心。
接着一个又一个演讲者按计划进行演讲，苗裔美国人青年Tia的演讲非常有思想，呼吁全体社会为公平而战，反对白人至上的信念和系统性做法。她还说亚特兰大亚裔女性让她想到自己的妈妈和姐妹，她感到出门，上学已不再安全，她说话带着泪，但是并不软弱!
这里我出于偏心，要赞一下我先生，他第一次在社区公开演讲，仅1分半钟，简洁有力。当我听到“我们这样的人总是被当成外国人.......这也是我的国家，我们不该生活在恐惧中!...”我看到我亲爱的另一半意识的变化。能说出这也是我的国家，不是随便的一句话。我相信很多第一代知道我的意思。
......
活动在六点半时，在夕阳下以点燃蜡烛而告结束。我们华人来了近30位，很棒了。。
当天晚上近12点，我把集会照片分享到当地华人微信群，有360个群员。
第二天早上即星期天有一个人回应以大拇指，表示赞同我的分享；接着收到了一个文字回应，是当天也去了的华人写的一段几百字亲身经历分享。描述他带上自己改装成AR的步枪出门，途中遇到的人如何对他的枪支表示很有兴趣。
然后他把枪骄傲地亮出，在参加集会过程中携带。他的理由是带枪是为了和平。警察也对他很客气。事实是，警察需要特别防范公然携带枪支的集会人员，当然也要客气对待所有参与集会的人。
他评论说三个华人演讲者都是煽情，喊口号。而且都有中国人讲英语的口音。
这就是说除了我当然有口音，他判断我女儿和苗裔Tia这些土生土长的美国人都有口音。然后他说不耐烦听一个印度口音的演讲，提前离开。
群内许多人对他的分享当即表示很赞赏。
他建议那个大学二年级苗裔女孩如果感到这个地方不安全，最好转学回中国去上学。而这是一个苗裔美国人，这里就是她的国家。
口音就这么重要吗？喊出受害者名字是煽情吗？而且一个一代华人判断二代美国人演讲的中国人英语口音？而且那么多一代华人马上点赞。
接着星期天晚上出现很多风凉话，表示这样闹下去亚裔的地位是会改善还是会适得其反。然后有人分享“吹号角的凌飞”的文章，文章里面充斥着对“白左”的谩骂。
这就是一个华人社区微信群对这么短时间组织起来的一个”停止仇视亚裔集会“的反应。
而在脸书上斯波坎各个族群对这次集会的赞誉铺天盖地，极高，没有任何华人微信群那样的质疑或嘲讽，甚至是公然的反对。
2021年3月22日
海报设计：Rosie Pingxin Zhou, 周平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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