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中篇小说：蓝莲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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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雪岚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刘雪岚，重庆市人，出生于20世纪的武陵山区，成长于80年代的酉水河畔，90年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中文系。8小时以内的国家公务员，8小时以外的自由写作人。
爱好以看书观影视剧听歌种菜养花为主要内容的吃喝玩乐，以及安静舒缓不跟随大队伍的旅游，以及，我手写我心。
1、今夕何夕
当雯经不住芳的再三动员，终于同意去参加那个聚会时，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幸好，情形并没有像她所担心的那样让人尴尬或无聊。
聚会地点是芳精心选择的一个休闲清吧，男主角——那个名叫李仁良的中学教导主任，的确如芳再三保证的那样，一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样子。前来陪同的一对年轻人，那个李仁良的表弟晓辉和他的女朋友林丽，属于妥妥的俊男美女，而且看起来干净正派，让人心生好感。
在那个格调不俗的包房里，在温馨宜人的灯光下，雯默默地跳舞，淡然地唱歌，礼貌优雅地端着颜色奇怪的酒水饮料与大家碰杯浅酌，表面上从容淡定巧笑倩兮，内心却波涛起伏感伤不已。丈夫在世时，他们也常常在这样的场所出双入对，而现在却物是人非，今非昔比。
雯的丈夫李骏从企业辞职下海经商，经营有方小有成就，还难能可贵地没有染上那些沾花惹草、花天酒地的坏毛病。夫妻琴瑟和谐，女儿乖巧可爱，一家人过着岁月静好的小日子，雯曾经是多么的幸福满足啊！可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改变了一切……
现在，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歌曲，陌生的舞伴，永别的人，让雯百感交集。“今夕何夕、物是人非、浮生若梦”这些类词语在她心里升腾翻滚，此伏彼起。
幸好，朦胧的灯光，优美的音乐，还有很会营造气氛的芳以及两个青春洋溢的年轻人，都有助她把持和掩饰心绪，不至让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了大家。
那天晚上，雯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两个年轻人身上。小伙子有着本地彝汉混血所特有的立体五官和挺拔俊朗。姑娘高挑窈窕，栗色披肩直发锦缎般润滑飘逸，张扬着勃勃青春的美丽。这对青年男女漂亮时尚，形貌般配，真让人养眼悦目。
“唉，俱往矣！不思量，自难忘……”看着他们翩翩共舞的身影，雯仿佛看到了自己与丈夫的当年当初。
当年当初的美好已成昨日记忆，雯心里翻江倒海，感慨万千。她的眼光被眼前一对年轻人吸引着，思绪情不自禁地总是飘回到过去，而对身边的“男一号”，那个安分守己礼貌周全得近乎唯唯诺诺的非油腻中年男，却少了应有的关注和兴趣。
第二天一早，芳的询问电话就打过来了。雯努力想出了“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中规中矩”几个词，就再也找不到语言了。她只好向芳撒娇嗔怪那个李主任长了一张大众脸，让她只记住了那张模糊的脸上醒目的棕黑色眼镜框。
其实，雯不只是对那个“男一号”没有感觉，而根本就是对这场相亲活动提不起兴趣，内心里消极敷衍得很。
“人家对你可是印象美好，希望进一步加强联系呢！既然你对他还没有印象，那就加强接触增加印象吧。我已经安排好明天大家一起去钓鱼了，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芳对雯的消极情绪心知肚明但不予理睬，兀自不由分说地大包大揽、安排布置。
雯和芳从小到大一直是同学，两个人性格迥异却是骨灰级闺密。是芳陪伴雯度过了那段伤心欲绝的日子，并一手操办了这次相亲事宜。
“不是说好，慢慢接触吗？”雯心里十二分的不情愿，软弱无力地推辞着。
芳叹了一口气，巴啦巴啦开始了又一轮的苦口婆心。雯觉得芳的话都正确，也许自己劝别人时也会有如此这般的说词。
可是，然而，怎么说呢，3年多了，自己目前实在还没有改弦易辙，另起炉灶的那份意愿和心绪。
亲朋好友各种说服动员，特别是芳一次次的苦口婆心声言厉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使得雯终于妥协。这次的相亲见面，用芳的话说，真是“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其实，雯之所以迈出这“历史性的一步”，同意与芳精心筛选的这个人选见面，除了对方四十多岁，在中学任教、丧偶单身、独生女儿已上高中等条件让她觉得合适外，还有一个雯认为非常重要但从未示人的原因：对方的姓氏甚合自己心意！都是姓李——女儿今后的姓氏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如果女儿今后生活在一个三姓之家，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再婚组合——每一想到那些意味复杂的眼光落在宝贝女儿身上的情形，雯的心就一阵紧缩一阵颤栗一阵疼痛……
2 、清风丽日无笑意
芳带着她那个长发飘逸的艺术家男友，李仁良又一次带了晓辉和林丽，雯带上了女儿李嫣，几个人把晓辉的奔驰商务车坐得满满当当。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倒也热热闹闹，快乐有趣。
昨天，雯试图用陪女儿度周末这个伟大的理由逃避芳组的这个局。女儿上的是寄宿学校，每周末回来的两天是雯与女儿团聚的宝贵日子，雯觉得这个理由足够充分。
“嗨，把她带着一起嘛！在学校关了一周，星期天还不带她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呀。好久没有见到我那小儿媳妇了，真想她呀！”女儿一出生就被芳单方面预定为儿媳妇，对她一直宠爱有加。
“那种场合，她去不合适吧？”雯迟疑着说，她不愿意让女儿出现在那种颇有内涵的场合。
“哎呀！几个人一起出去耍一下，你不要想太多。带着嫣儿一起，权当给她放风！”芳明白雯心里的弯弯绕绕，干脆利落地掐断了她的叽叽歪歪。
钓鱼场提供了太阳伞和躺椅，芳有意把雯和李仁良单独安排在一把阳伞下，自己率领其他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安营扎寨，摆开一副认真垂钓的架势。看到生性好动的芳为了自己耐着性子学姜太翁，雯觉得真是难为她了。
按照芳的说法，这个碧波荡漾，杨柳依依的地方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场所，三月的西昌阳光温暖和煦，定会让人春心荡漾多巴胺大增。可是，坐在明媚暖阳下的雯却觉得心绪低沉意气萧索起来，传说中的多巴胺不见踪影。
离开了欢声笑语的一车伙伴，没有了灯光的掩饰，在真实的阳光下，现实的一切开始显山露水。雯沮丧又无奈地知道，她所不愿意面对，不愿意开始的一切其实已经庸常无奈地开始了。
李仁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一边甩杆扯线仿佛兴趣盎然其实并不熟练地钓着鱼，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形散而神不散”地同雯闲聊。
雯手握鱼竿端坐在池塘边，努力配合着李仁良的无主题访谈。对李仁良有意无意、越来越接近主旨的话语，她兴味索然无心接招，心里别扭又茫然地敷衍应付着，显出一副专心钓鱼并照应女儿而无暇他顾的样子。
这个李仁良也并不擅长言谈，几个起承转合下来，话题就开始枯竭，空气就有些凝滞了，尴尬就如面前绿水中的层层涟漪，在两个人眼前静静荡漾。
幸好有嫣儿小鸟一样在旁边叽叽喳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及时通报风吹草动，不辞辛苦地在他们之间围绕往返。有了这个快乐的暖场小嘉宾，他们之间尴尬的小涟漪总算是淡淡泛澜可防可控，并没有泛滥升级开来。
雯满目柔情地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女儿，心中欣慰又感伤。8岁的嫣儿明目皓齿，乖巧机灵，十分惹人喜爱。女儿的活泼开朗让雯放心，觉得自己为了减少父亲缺位所作的种种努力没有白费。
可是，这么幼小这么可爱的女儿却再也没有了亲生父亲的陪伴，命运之神真是太残酷无情了……
雯一边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嫣儿的一举一动，一边在心里暗暗埋怨着命运之神，心情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小嘴一直呱唧不停的嫣儿不一会就嚷着口渴了，但是对雯递过来矿泉水颇不中意，她狡黠地眨巴着大眼睛歪头问雯：“你不是说过，我每周可以喝一次可乐吗？！”
李仁良倒也机灵，立即与嫣儿组成“可乐同盟”，不顾雯的劝阻，领着蹦蹦跳跳的嫣儿往小卖部去了。
雯目送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思忖着：这个人，会是今后相伴一生的人吗？今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他会对嫣儿视如己出吗？就让未来的一切这样开始吗？……
雯手握鱼竿木然端坐，表面平静温婉，内心波澜起伏，眼神迷茫游离。
“啊哈！鱼儿上钩了！”随着爽朗的快乐男声，雯手里的鱼竿被人一把夺去，旋即一条鳞光闪闪的小鱼在她眼前跳跃挣扎，弹起的细小水珠差一点溅在脸上，她几乎都已经感觉到水珠清凉的气息了。
雯回过神来，顺着眼前弹跳着的小鱼抬头看上去，只见晓辉一脸灿烂地站在面前。他右手握着钓鱼竿，左手提拎着鱼线，十分得意地向她抖动着一条巴掌大的小鱼。
雯惊喜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试图接过自己的鱼竿或者竿上的鱼。可是晓辉却毫无放手之意，向雯展示完毕，继续拎着鱼线向不远处的伙伴们招展炫耀，大声宣布这一喜讯，金牌得主般自豪。
当然，他满意地收获了一大波夸张的喝彩。
“一点都不专心哦，鱼上钩了都不晓得。”晓辉展览完毕，仍未让鱼和竿物归原主。他一边从鱼钩上小心地摘鱼一边语带嗔怪地说，话语亲切熟络得没有主语。
雯迅速收拾着自己散漫的心绪，满脸喜悦地张望找寻着嫣儿，对晓辉的话一时无暇回应也无从回应。这是他们今天钓到的第一条鱼，嫣儿盼望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他们去小卖部了。”晓辉看懂了雯的目光，善解人意地说，一边把解放了的小鱼放进身边的小水桶里。看到被他折腾得奄奄一息的鱼儿终于转危为安，雯暗舒了一口长气。
“有了这条小鲫壳，够嫣儿高兴半天了。”晓辉蹲在桶边拨弄着水中悠游的小鱼，成就感满满。
“是的，她盼望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肯定会高兴得不得了。”雯高兴地赞同，十分欣慰地看着桶里的鱼儿。她由衷感谢晓辉的及时施手，不然这条宝贵的小鲫鱼很可能还是池中之物。
“今天这种天气，鱼儿不喜欢咬钩。” 晓辉站起身，掸着手指上的水珠，打量着天气，十分内行地说。
雯正准备与他就天气问题进行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虚心讨教一下这风和日丽的天气里鱼儿它为什么就不咬钩。还未及开口，晓辉却突然转头问到：
“思想开小差了吧？在想些什么呢？鱼上钩了都不晓得。”
话题转得突然，让雯颇感意外也有些不快：这话叫人怎么接？这楼也歪得太没名堂了吧？
雯一时楞住无言以对，脸上的喜悦也随之大减。她按捺着心里泛起的不快，一边嗯嗯呵呵敷衍着，一边极目眺望，希望女儿或者李仁良快点回来结束这个局面。
“嗨！清风丽日无笑意！你好像不开心?”晓辉毫不介意雯的敷衍回避，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句，一边不请自坐，舒适地占据了旁边的躺椅，那本来是李仁良的位子。
这个人怎么这么话多，这么不委婉？或者说，这么无礼！雯已经微微蹙起了眉头，在心里嘀咕。
雯的蹙眉和缄口并没有影响晓辉的谈兴，他惬意地仰靠在躺椅上，一边舒展着两条大长腿，一边耐心地、饶有兴味地侧头注视着仍然站立的雯，一副开始促膝谈心的架势。
我们很熟吗？这应该是我两之间的话题吗？我们两个可以、应该说的是：今天的天气还好哈，今天的鱼儿不咬钩哈，这里的风景还不错哈，呵呵呵！哈哈哈！诸如此类吧。
这一串腹诽在雯心里起伏着，同时她还忙里偷闲般想到：“又不是你一人之功钓上来的鱼，怎么喧宾夺主地得意出这个样子！”
修养和性格让雯心里的这些话都没有说出口，她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淡然道：
“什么叫开心？所谓的开心一定要满脸灿烂笑得见眉不见眼？”
“你可能还沉溺在过去的阴影中，还没有走出来吧？”晓辉没有顺接雯的话茬，径直沿着自己的话题继续前进。同时，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过来，与李仁良的低眉顺目大不一样。
雯只觉得胸口咯噔一颤，心里来不及疼痛就真的恼怒了：哪有这样聊天的！？这完全是硬着陆呀！他这是缺乏教养还是不谙世事？或者是自我感觉太良好？！
晓辉对雯已经蹙起的双眉视而不见，继续喋喋不休：“该忘记的就忘记了吧，有道是，人生有限梦无限，开心快乐每一天！你看，阳光多么明媚，女儿多么可爱，生活多么美好……”
这几句话更让雯的脸上阴云密布了。3年来，对她灌这类鸡汤废话的人真是太多了，没想到这个两面之交的少幺毛也来说上一嘴。
而且，听他这直奔主题地灌鸡汤送安慰，肯定是已经知道自己的那些伤心往事了，不知道是快嘴的芳还是那个不露声色的李仁良八卦出去的，也不知道他们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想到这些，雯心中愈加恼怒，正准备冷冷地回敬他几句，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嫣儿欢快的呼唤声。
雯立即转过身去，看到女儿手举着可乐瓶向自己翩然奔来，李仁良拎着装满零食的塑料袋跟在后面。雯便不再搭理晓辉，收起满脸的阴霾迎向女儿。
谁知躺椅上的晓辉立即中断了喋喋不休，弹簧般一跃而起，朗声笑语地抢身上前，长臂揽过嫣儿，把她轻轻抛起，又稳稳接住，嫣儿快乐的尖叫声就脆生生地响了起来。
晓辉讨好地向嫣儿邀功报喜，牵着她的小手奔向水桶，桶里的小鱼再次让嫣儿欢呼起来。女儿的欢声笑语驱散了雯的不快，她的心随之轻盈欢快，脸上的阴霾也彻底消散了。
是的，“女儿多么可爱，生活多美好！”这个少幺毛的这句废话还算正确。
看着嫣儿在水桶边高兴得载歌载舞，笑意重新回到了雯的脸上，她觉得一个上午的郁闷和尴尬都物有所值了。
3、悠长而迂缓的唏嘘
接下来的日子，雯与李仁良开始了不温不火、按部就班的交往。
李仁良对雯各方面都很满意。38岁的雯容貌清丽姣好，身材窈窕有致，性格温婉娴静，工作轻松体面，属妥妥的一枚知性美女，而且还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确是贤妻良母的上佳人选。
随着交往的增加，李仁良对雯的好感与日俱增，已经开始了一个中年男人明确而又循规蹈矩的追求。用芳的话说，这个李主任是“进入角色”了，并且他已经成功地得到了雯亲朋好友的认可。
相对李仁良的积极主动，雯却消极懈怠，兴意阑珊。到底是对李仁良没有感觉？还是自己曾经沧海难为水，没有忘记从前？或者，不愿意一段新的感情就这样平铺直叙波澜不惊地开始？雯自己也不明白。
“这个李主任不烟不酒，不嫖不赌，温文尔雅，事业有成，是抢手俏货呢。现在年轻妹子些生猛得很，你可不要太矜持哦！”
看到雯一直不温不火心灰意懒，芳不断发出警告。
“这个李老师规矩正派，的确是个正人君子，至少比你那个赵老师靠谱呢，他又去西藏洗涤心灵了？又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雯试图转话题，她觉得芳的这任男朋友太不靠谱，想借机再提醒芳一下，虽然之前的提醒全然无用。
“是的哦，现在哪里去找他这种规规矩矩的男人嘛。他与你应该是同一个型号，两个人都是一副周吴郑王假正经的样子……哎，你们交往这么久，是不是连手都还没有摸过哦？”芳一脸坏笑地问。她先人后己，把自己的赵老师置之度外。
“呸，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雯啐骂着芳，想想正襟危坐的李主任与端着架子的自己努力尬聊的情形，也忍不住发笑。
的确，交往两个多月了，虽然隔着那副棕黑色的眼镜，已经能够看到李主任眼里欲望的小火苗熠熠闪光，但是他们确实未越池半步，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的跳舞，真的是连手都不曾拉过。
其实雯也不想端着，但是与他在一起，自己总是变得不苟言笑，拒人于无形的架子不知不觉就端了起来。
“他到底是哪一点不中你的意嘛？你一直不来电？”按照雯的标准认真筛出的人选似乎对不上型号。芳也郁闷，成就感大减。
“不晓得为什么，反正找不到感觉……”雯皱起眉头，自己也不得其解。李仁良五官端正，身材适中，普通的短发，合身的T恤，言谈举止正派得体，让雯一时也挑不出毛病。
“呃……他太四平八稳，太理中客伟光正了，看到他，我就想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诚信、友善、爱国、敬业……”雯说得沉吟迟疑，似乎找不到恰当的表达。
“啊！哈！哈!哈！……你真是想得出，I服了YOU啊！——你把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作了多么另类的诠释啊！”芳花枝乱颤，笑出了拖拉机般的轰鸣。雯也为自己这奇怪的比喻而哭笑不得。
李仁良那一身正气却呆板的形象，一腔正确而平板的语言，真的让雯想起那些伟光正高大上的词语。作为市委宣传部的理论科长，近段时间连篇累牍的学习，文件里墙面上宣传栏中的接目所见，使雯对那12个词24个字烂熟于心，可以信手拈来。
“你自己不也是横平竖直得很吗？你们两个正好是一对！——呃，可能他也像你一样，属于闷骚型人才呢？！”
“哦呸，什么闷骚型！——本人妥妥的清纯玉女！”雯骄傲地自我标榜着。
其实雯内心对Man show这个词的本义是喜欢的，但是这个词已被已被万能的网友玩坏了，特别在当地，闷骚带了太多的贬义，她只好表示讨厌了。
“嗨，就是表面上死眉搭眼，一副对男人没兴趣的样子，遇到对的人，立马风情万种——你不是吗！……至于我那个赵老师，唉！他的确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芳先人后己地关心完别人，想起自己的烦心事，黯然神伤起来。
让芳黯然神伤的赵老师本来应该被叫做赵总，这个长发飘逸，谈吐风雅的摄影师开着一家艺术公司，名片上印着一大串高逼格带总的头衔，但他低调地要大家叫他赵老师。
赵老师的艺术公司一直经营不善，效益不佳，但是他不在其意。
“我的心呀在高原，我的心不在这里。”虽然他所在的西昌也属祖国的高原，但他关心更高的高原。
“我觉得一个人拥有此生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这些话经常被他挂在嘴边。
时逢诗意和远方的话题风行一时：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心灵蒙尘埃，俺要去洗涤；眼前很苟且，应该去远方……躬逢其盛的赵老师就经常挂着相机身体力行“说走就走”，游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拍下各种天高地远、花红柳绿的美图照片。
好马配好鞍，美图配美文，赵老师很擅长把那些图片配上精致唯美的文字：
一幅山路十八弯的照片，配上：
你注定让我
蜿蜒一生。归途
已杳无意义……
一湾小河沟里飘着几张黄叶的照片，配上：
一场情深缘浅的漂泊
终将越不过
缘来缘去的鸿沟
这些原创或非原创的文字，让他的照片图文并茂，逼格高远。这些美轮美奂的图文在他的工作室和公众号里惊艳展示，让他轻松俘获了一大波中青年文艺女粉丝，芳就是其中的一个。
那时候芳离婚一年有余，前夫早已与小三奉子成婚，芳曾经发誓要找寻一个秒杀前夫的灵魂伴侣，可是立了这个flag，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左右都是些面目可憎语言无味的中年油腻男。
直到遇见这个骨骼清奇、舌灿莲花的赵老师，芳觉得清风拂面，潮湿的心被诗意烘干。
那时候赵老师的富二代夫人已经弃他而去，虽然身边不乏粉丝簇拥，但也正是空虚寂寞冷的时候。美貌多金的芳在他的粉丝群里是那么的耀眼夺目，于是一场相差5岁的姐弟恋诗意盎然地开始了。
雯被芳这场说来就来的恋情惊到了。她觉得退回去十年八年，芳可以被赵老师这类才高八斗或者看起来才高八斗的人迷住，就像当初一进大学就对才情横溢的学长着迷一样。但是，经历了那么多的感情波折，遭遇了婚姻的滑铁卢，她应该炼出了识人慧眼，不应该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你就不能只采莲花，不取污泥吗？或者，保持个蓝颜知己的距离，精神柏拉图？”雯一开始就试图劝阻芳。
因为身为市摄影协会副主席的赵老师，不仅有着才气横溢的外在，还有着“色协”的外号，这在当地是众所周知的秘密。雯觉得一个男人如果一旦拥有了这样品行，当朋友都不甚合格，更不用说作人生伴侣了。
“我要的是灵肉双修，不要形而上的柏拉图！……至于他那些前尘往事，成龙大哥都说了，那是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且我，定会让他漂泊的感情从此停泊在我这个港湾。”情迷心窍的芳信心满满，说起话来也有了赵老师的风格。
“你们两个都情史丰富，郎才女貌，半斤八两，真是太合适不过了，再说现在正时兴姐弟恋哦。”何华兴奋得两眼放光，旗帜鲜明地投了赞成票。
虽然功成名就、风光无限的成龙大哥说天下男人都会犯那样的错误，但是雯坚信这个世界上仍然会有很多不会犯那种错误的男人，她希望芳放慢寻觅的脚步。
“你要等，你要等那个对的人出现。”这是90岁的冰心对40岁的铁凝说过的话。雯也对芳这样说，她希望芳也等到一个真正对的人出现。
但是雯的话又一次被芳置若罔闻。雯也明白，这个从小到大都心高气傲的芳，太需要一个不同凡响的男朋友来证明自己了——证明自己没有输给负心前夫，没有输给那个“妖艳贱货”。
雯是最不喜欢对别人的感情问题品头评足指手划脚的人，对芳的直言不讳加苦口婆心，已经到了她的极限。看到芳黯然了一年多的美丽杏眼又一次闪烁着幸福的明媚，看到何华和芳很久没有这样意见一致亲密无间，她涌到嘴边的许多的话语，都变成了心底悠长而迂缓的唏嘘。
“你怎么这么没有激情，这么不相信爱情？你的心灵沉睡得太久了！”芳和何华一致对忧心忡忡的雯作出了这样的诊断。
现在，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雯当初的担心不断得到应验，芳说起赵老师时，脸上已没有当初的幸福明媚，而是越来越多的黯然神伤了。想到这些，雯心里沉甸甸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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