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一夜
trust ( trustdo ) 第 35 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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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兑子｜山中一夜
当我将两位朋友送下山，独自一人折返时，我的心里是惴惴不安的。这不是因为刚才我们仨看到的那条蛇，那条蛇只是将尾巴横过小溪，在冰润的水汽中纳凉而已。那惊鸿一瞥，像在我的心底埋下了什么。“回头看这日色时，渐渐地坠下去了。”（摘自《水浒传.景阳冈武松打虎》），著名评论家金圣叹看到这里，在下面批注了一行小字：我当此时，便没虎也要哭。我想说的是，“金老，咱别光说不练成不？”我不怕蛇，真的，我怕的不过是绳子。噙着泪花往上走的时候，在岩壑间，仿佛处处都有这样粗粗细细的绳子，用黑亮的眸子、鲜红的芯子，热情地向我打招呼。
哥们啊，你们能体会一个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在举袖为云、挥汗成雨的巷道中走惯了的城市人第一次走在这荒无人烟的暮色大山里的心情吗？那真是就着芥末吃辣子，要多刺激有多刺激。回到我租住的四处漏风的土坯房中没两分钟，半山腰的高姐（唐密修行者）叫我去她那里吃凉皮去。（我的房子略高些）一想到又要体验一次那种刺激，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这就感觉到了那些凉皮放了不少辣椒油。
在高姐那里，我把遇到蛇的事向她叙述了一遍，她微微地笑了，比了一下盛凉皮的碗口，说，我这儿有条这么粗的，已经住了差不多快十年，天气稍微暖和些，它就把身子横在两根树杈间晒太阳。我听得头发一根根竖起，却偏偏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它最好别让那些登山客看到了，这里面很有些嘴馋手贱的厉害人物！”“如果有人要打它，我一定会拦住的！”高姐坚决地说。
继续爬回我的房子，看到邻居老张87岁的老母亲正在削土豆，就跟她聊了一会。“我是抱龙峪人，嫁到果峪沟的，我小时候，山上的路都很小，一个人走路的时候，有时候还能碰到狼。”天，蛇只是把我吓了个半死，狼一出来就彻底了。“狼算什么，前几年这还有豹子呢，小牛犊一样大，眼睁睁地看着把母牛咬死过”老张一插话，生生地把我给救活了。什么蛇呀狼呀豹子呀，统统放马过来!
我一回到屋，赶紧把门插上，再用门后的木板顶上，最后把我的锁斜斜地别在插销缝里。做完这一切，我把户外铲子组合起来插在床头，心里升起了一股豪气，有种你们进来！老张在门外喊道，大门我没插，方便你晚上起夜。哎呦妈呀 ，憋死我都不起夜，您就别操心啦！
刚睡下没多久，柜子上放麻花的塑料袋就响了，很像是被某种小眼长尾的啮齿类动物撕咬着，听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不管吧，这声音好像愈发肆无忌惮，管吧，腿软得离不开睡袋。忽然我想到一个好办法，用床头的手电筒猛然照过去，声音戛然而止，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窗外有两只鸟在拉家常，单调而执着，就好比一个在问吃了吗，另一个回答说吃过咧。如此这般重复了不下20次，我真的想说你俩够了，突然就有一阵嘟嘟嘟嘟快速而连续的声音传来，一定是一只啄木鸟，像一个再也忍耐不下去的邻居，敲了敲它们的门。院子里一时都清静下来，倒让我觉得很不习惯，要知道这个院子可是有着两只鹅、两头狗、两头牛、27只鸡呀，它们一起鸦雀无声，就仿佛被什么同时咬死了一样，我不由自主地往睡袋里缩了缩。
夜枭的叫声你们听过吗？恰在这时就响起来了。我并不知道夜枭的叫声是怎样的，但我敢打赌一定就是它。因为这种声音是国内外许多恐怖片中主角出场的前奏。一般没叫几声，僵尸、狼人什么的就闪亮登场啦。所以当这声音一停，大家都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然而等来的却是愈来愈密集的风声。风声是这样大，这三间土坯房像是在巨浪中颠簸的小船，好像随时就要散架了。情势这般紧急，我却在黑暗中默默地笑了，相比僵尸而言，我想我还是喜欢暴风多点。
老张开了对面的门出来，又吱吱呀呀地打开大门，大门果然没有插上。他这是要去方便啊。我很想同他一起，因为我这时才发现已经憋了很久了，它们却并没有全都变成冷汗。我抓起电筒，刚要坐起来，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姑娘下班回家，停电电梯不能用了，就打电话给妈妈让她下来陪自己走过黑暗的楼梯间，妈妈下来了，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上去，妈妈先进家门，落后一步的姑娘却又接到妈妈的电话，“孩子啊，妈都下来了，你在哪？” 万一我跟老张出去解手，房里却又响起了老张的声音......得，彻底不用去了，撤掉褥子就可以了。
就在我刚刚感到一身轻松的时候，隔壁房子响起了一阵很深的吸气声，没过一会，我头顶处墙的另一面就是一阵十多只小爪子抓墙的声音，接着落下一阵墙皮。隔壁是个废弃的厨房，这两种声音非常有规律地响了一会儿，帮我构思出这样一个画面：一条巨蟒把血盆大口凑近一个鼠洞，拼命想把里面的老鼠吸出来吃掉，而那几只则死死地扒住墙面，顽强地和蟒抗拒。
风声越来越大，接着就像是落下了暴雨，甚至远处的山谷里，仿佛也响起了洪水的轰鸣声。这时我头顶也不安生了。（我的头顶是用塑料挡雨布铺的吊顶），先是稀里哗啦地如同落雨，然后是猫一样的动物在互相追逐，最后干脆像一个7、8岁的调皮孩子，嬉笑着从台阶上蹦到地板上一样，发出巨大的声音。我想起了古书里常常记载老宅中住着狐仙，相处好了平安无事，否则一定要你鸡犬不宁。
风声、雨声、夜枭声、老鼠咬塑料袋声、蟒吸老鼠声、猫追逐声、狐仙蹦台阶声，我就在如此复杂的交响乐中，竟然渐渐地要睡着了。要不是老张砰砰砰的砸门声把我惊醒，我这山中一夜怕要是变成两夜了。怎么样，朋友们，下周谁陪我去再体验下？
（作者所登为终南山系一座）
新一周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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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健康双修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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