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白土窑
trust (trustdo) T台第 52 秀
文 & 图：王瑶
再次来到庆林家是2016年6月，距离第一次已经两年了。
一路行程顺利，从北京乘坐了5个半小时的大巴来到了白土窑乡。小朋友们分散在各个村子里，村名有趣得很，“东一个村”、“西一个村”，“上芦草村”、“下芦草村”。第二天清晨，伙伴们按照项目负责人红英事先统筹好的不同路线拼车去各自的小朋友家。我和芦草村的两位伙伴共同乘坐一辆白色的越野车。我的小朋友庆林，家住的最远，沿途放下两个伙伴后，继续赶路。途中，司机突然靠边停了下来，说有户人家的牛生病了，要给牛输液。原来，司机是乡里的兽医，说着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个输液瓶。我一听着急了，这多耽误时间啊，赶了四百公里的路来看望小朋友，只有一上午的见面时间，耽误不起啊。司机说，牛和人不一样，输液快得很，一二十分钟就行了，如果先把我送到小朋友家再折返，路上颠颠簸簸的，不好走，我想想，也就同意了。于是，陪着司机到农户家给牛输液。
农户家的牛今年5岁了，昨天夜里女主人听到牛呼哧呼哧直喘，可能呼吸道感染了。他们家养了7头奶牛，以前靠着牛奶能挣一些钱，但是三鹿奶粉出事了以后，牛奶厂就不上门收购了，这些刚刚挤出来的新鲜牛奶，每天除了家人喝以外，都统统倒掉了，真是让人心痛啊。为什么还要养奶牛呢，是为了留种，产出小奶牛，一头小牛犊可以卖2-3千块钱。农妇打开院们让我看，哇喔，一头刚出生2个月的小牛犊，静静地卧在那儿，我的闯入令院子里的狗不住地叫唤，小牛犊却镇定自若，圆溜溜的眼睛上覆盖着浓密的白色睫毛，萌萌地打量着我。给牛治了病以后，我们继续赶路。车子行驶在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在这样的地方四处行医，的确要辆越野车啊。司机说，当了30多年的兽医，使用的交通工具也在不断地变化，从小毛驴到自行车再到现在的越野车。低矮的灌木中，一只灰色的狐狸一闪而过，小朋友的村名叫“道狐窝”，是不是跟这儿的狐狸有关呢？
车子停在了村口，庆林远远地看到了我们的车，欢快地跑过来迎接我，把我带到家里去。这是第二次到庆林家，与第一次相比，屋子里的摆设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整齐明亮了许多。庆林先是拿出了她送给我的礼物，一个紫色的装饰物，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埃菲尔铁塔模型，还有两个亮晶晶的玻璃瓶，庆林亲手叠了好多颗幸运星放在里面，一颗颗小星星都是那么精致饱满，她还用硬纸给我做了一个小小的菠萝罐，真是个巧手姑娘。
同事知道我要来看望庆林，找了很多她和女儿的衣服送给庆林，我挑选了一大包，一件一件地拿给她看，她高兴地试穿。原先还担心衣服有点大，没想到庆林这一年身体发育得很快，长高了不少，穿上都挺合身的。
爸爸在田里种地，就我俩在家，我们面对面坐在炕上，说着话。学校的事儿，小时候的事儿，以后想做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连绵不断，我很有兴趣地听，感受着一位少女的内心世界，享受着她对我的信任。我一边听一边细细地观察着她。这一两年来，庆林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头发梳得光溜溜的，皮肤泛起了光泽，小胸脯鼓了起来，眼睛明亮，腰身细细，十指长长，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两年前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个略显羞涩的初一女学生，去年在学校见过一次，也是学生的感觉，今年，坐在我对面的就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不得不感叹时光的塑造能力和生命的潜能。
庆林4岁时，妈妈就离他了他们，远走他乡，父女俩相依为命。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很疼爱庆林，特别是爷爷，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很幸福的样子。庆林和爸爸的关系很好，上次家访的时候，我在他家吃了晚饭，父女俩你来我往地开着玩笑，很是融洽。在最需要母亲的时候失去了母爱，庆林的内心深处也许留下了伤痕，需要日后的处理，但是，爸爸的爱，童年时爷爷奶奶的爱，姑姑们的关心，以及农村无拘无束敞开的人际环境，这些如同生命中的阳光，促使庆林向好的方向发展，渐渐长成了一个爱美爱笑心地善良愿意与人亲近的女孩儿。
庆林今年初三毕业，成绩不太好，数理化学起来吃力，与其这样，就不用非得上高中了，上职高学个合适的专业可能更适合她。庆林爱美，爱追星，最初给我写信的时候，每封信里都装着一叠俊男美女的明星胶贴，是她那时的心爱；庆林喜欢唱歌跳舞，虽然没有条件学习，但是她经常在家里跟着电视后面模仿，自娱自乐；庆林热爱生活，喜欢孩子，喜欢小动物，与她讨论专业的时候，她对很多人持有偏见的烹饪、老人服务都感兴趣，她说，只要和吃的打交道的都喜欢，也乐意与村里的老人聊天。经过了几个月的讨论和选择，现在庆林的基本意向是上张家口市的一所职业高中，学前教育专业。
在庆林家，我无意间发现自己和女儿的相片挂在堂屋墙上的相框里，这个相框挂着最近几年的一些照片。庆林曾经要我和女儿的照片，我就寄过去了，没想到，她和爸爸这么重视，把我们的照片高高地挂在墙上，并且放在了镜框的最上面。 2014年，我成为了庆林的大朋友，走入了她的生活，两年多来，通过一封封的信件，一年一次的见面，我们之间渐渐建立了家人一般的情感。在这个过程中，我只是付出了一点点，没想到却受到了庆林家人那么高的礼遇，悄悄地把我放在了那么重要的位置。我的心里暖暖的，美美的，很感动，也很知足。
庆林在艰苦的条件里出生、长大，经历了物质的极端匮乏和母爱的丧失。但幸运的是，爸爸爱她，愿意全力供他读书。班上有的孩子父亲去世了，只能辍学去餐馆打工，过早地踏上了成人社会。庆林至少能上职高，学习一门专业，将来靠自己的能力走入社会，通过努力让爸爸和自己摆脱贫困，一点点打开幸福生活的道路。
如今，农村生活也有了起色。这里的土壤含碱量高，不适合林木和庄稼生长，庆林所在的村子比较偏远，只有十几户人家，是贫困中的贫困。今年，村子周围的山坡开始挖坑种树了，两年前装上了风力发电，还听说他们的村子要整体搬迁，乡里厕所的状况也有好转，国家扶贫开发计划会让他们受惠一些吧。
庆林，爸爸带着你在贫瘠的地方生活了很多年，你的童年吃了很多苦，非常不容易。现在，你渐渐长大了，快要出落成大姑娘了，不久就要开始新的生活，在你喜欢的专业上继续学习。就像阳光照进了这间屋子，现在，光亮渐渐照进了你们的生活，只要你努力、踏实，你和爸爸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向庆林表达这样的意思，庆林坚定地点头说“是”。
作者增注：
文章写于今年六月。然而，八月，庆林最终上的是民办职高的计算机专业，父亲的选择。这让我难过和婉惜了好一阵子。
然而，这就是现实，必须面对。一个多月过去了，庆林说功课能跟得上，还发了她用计算机画的图画。嗯，也许适合她的路不止一条。祝福并静观庆林的成长。
王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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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发赘言｜trustdo
是在王瑶的个人空间里看到这篇日志，文中所说的大朋友项目，自己曾参加过，却因突如其来的迁移未能实地探访我的小朋友，后来又失了联。所以，看到王瑶和她的小朋友联结三年的故事，就问可不可以推送。她回答说需要征求小朋友的意见，那是当然。过了几天，她和庆林沟通好，发来了文末的近照和电脑制图。
想表达的意思也是：小姑娘渐渐长大，经过的所有不容易、所有亲人和陌生人的陪伴都融入长大的肌体，愿在每一天的新生活里涵养自己、珍爱自己，以特有的小宇宙互动于周遭的人与事。看了庆林新近的电脑制图，感觉得到她以自己的方式继续关照着内心的孩子王梦想，欢迎庆林有机会再来分享她的构思！
还想表达，小朋友小慧，你好吗，对不起我未能与你面见，愿你安好！
谢谢王瑶和庆林分享，谢谢传阅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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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脚下路，抒胸中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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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瑶｜文 & 审校
庆林｜拼图制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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