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记｜多少年修得齐跳操？

trust ( trustdo ) 第 142 篇随笔

文 ：众禾

题图 ：网络

对面教堂

从公寓出发，步行五分钟有一座小教堂。教堂始建于1955年6月，时值附近社区形成之时。

落成至今，小教堂主要有两种弥撒，一是英语弥撒，一是韩语弥撒，分别面向不同语种的基督信徒。教堂地面有两层，与多数北美的建筑相似，地下还有一层。地下一层有一个规模很小的幼稚园和一个普通教室那么大的空房间。空房间常年用于各种社区活动，其中有一项是形体锻炼，或曰跳操。

这年春季，我搬到教堂附近的公寓。初夏的周日，时有去教堂打酱油听英文弥撒，灌一些耳音，顺带感知西式宗教习俗。

恺

头发银白的恺，是苏格兰移民二代，高而挺拔。她在教堂周日少儿活动室做志愿者，因为我家里的小朋友看过一本圣经故事，许是爱屋及乌，她热情地向我推荐教堂里的跳操班。

我上网一查，跳操班主要面向老年人；而北美所谓的老年人，至少年满六十五岁。所以，尽管身体很需要运动，到底没有答应。恰好她们课还有三周就暂告一段落，暑假的教堂除了弥撒，一切活动暂停。

九月初，在教堂看到恺，她又一次提起跳操课，说中旬开始且持续到明年夏初，每周一或两次。见她如此盛情，我就坦言了自己的迟疑，她十分真诚地说：“不要介意年龄，任何人都有锻炼的权利。”并且告诉我，这个跳操班开始于十六年前，她是首批学员也是倡议者，“我开始跳操时也很年轻，现在有一两个比较年轻的；而且，你还可以顺便练英语”。

哦，我抬头看了看她的满头白发，疑惑十六年前的她与当下的自己，到底谁更年轻些。然而受到了接纳，特别是体贴的“可以顺便练英语”，于是，答应先去试跳两三次，如果喜欢，再报名。

南希

尽管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初到跳操室，仍然吃惊不小。放眼看去，确实有一位比较年轻的，每次骑自行车往返。两周后的对话得知，她的孙女和我女儿同岁，她也认真地说：“年龄不是问题，任何人都有锻炼的权利。”

然而，权利观念并不丰厚的我，还是险些要打退堂鼓。这时，南希出现了。

她的背微微有点弯，银发极短。一进门，看到生人就打招呼，走到我跟前，说这个跳操活动很好，她夏天尝试了三次，感觉很舒服，今天来正式报名。

南希站在最后一排的中间，我在她斜前方两排处。跳操间休时，她又过来，指着房间里各个角落的各位学员，一边介绍她们的名字，一边说：“别着急，过些时间你就慢慢认识了。”还乐观地告诉我，自己年过八十了，还有一位九十岁的，现在不跳了。这天结束时，南希说：“你会喜欢这里的，今天的节奏不算太快。”

我说谢谢，下次再试一试。一个小时的中速跳操，自己出了汗。

莉亚

第二次试跳间休时，一位穿着束身健身服、戴着眼镜的小个子女人从身后握住我的双臂，开口“Sweetie”，夸我跳得很协调，以至于站在后面的她，跟着调整了动作。

第三次，莉亚没有来，她去参加亲哥哥的葬礼。跳操班给她准备了一张慰问贺卡，卡片很简洁，学员们表示，只要我愿意，也可以签名，我签了名。

第四次，莉亚进门时，我正好转过身，其他人还没有注意到她。我问她一切可好，她立刻大大拥抱了我，在耳边说：“Sweetie”，谢谢我们的卡片。

第五次，签到时，正好她也在那里，我想确认一下她的名字，她指着名单，并且说自己的父母是葡萄牙移民。葡萄牙？我只知道葡萄牙有费尔南多，可他的名却一时想不起来，又没有其他的话题，只能重复说“诗人费尔南多”。没想到，她稍一凝神，说：“佩索阿，是的，他的诗流传很广。”更为惊讶的是，她提到她和先生，以及兄弟姐妹之间有互赠自创的诗歌的习惯。

瑞塔

瑞塔大概有一米六，消瘦，皮肤沉淀着岁月的影子，有些驼背。她问我从哪里来，我说中国，她问中国哪里。我站定了，深吸一口气，从南方说到北方。她很满意，然后说在中国逗留过一段时间，对北京、香港都有印象。挺巧，这两个地方我也有印象，彼此交换了一下印象。

瑞尔

犹太后裔瑞尔，十六年前被恺遇见，开始带领跳操班。她留着棕黄色的大波浪卷发，每天带操时放着律动的音乐，前半程节奏快，后半程逐渐舒缓起来。

她问我来了多久，在中国时讲英语吗。得到回答之后，她点着头说：“那可不容易。欢迎来跳操。”我问她来自哪里，她强调自己是出生在加拿大的第四代，不同于从波兰、罗马尼亚来的犹太人。尽管她爷爷的父母是从波兰来的。

瑞尔富有能量，领操也很灵活，总是面带喜色，令我有想建议她加入更多舞蹈因素的冲动。

简

简来自中国，因中文名发音过于挑战英语系百姓的舌根，笑纳了英文课上一位南非老教师随手送的英文名，便于行走日常江湖。

跳操班较之瑜伽，律动感更丰富些。第二次试跳结束时，简告诉恺，愿意报名，能否交一半的费用，每周参加一次。恺当即表示，如果是资金问题，大可不必担忧。她希望在时间许可的前提下，完成一周两次的锻炼，“我们很乐意你加入，而且你的女儿真的很好学。”

多少年修得齐跳操？

跳操和小朋友之间什么关系呢？我不清楚，只知道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恺，很真诚地希望她深受其益的跳操活动，可以分享给我这个外来人。中国有句老话，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不禁想，多少年修得齐跳操呢？且享受被爱屋及乌吧。

从此，恺照旧在每次课前，负责用长长的铁杆挑开左右共五扇窗；课程结束，我把关窗户的小任务分担过来，每一个路过的人，无论健谈还是寡言，都不吝道一句：“简，真好，谢谢你。”

真好，谢谢你，你，还有你。

（文中“老”友名称皆作了妥善处理）

trustdo

众禾｜文

小南｜审校

欢迎转发

. 纸媒转载等合作请联系授权 .

▼

T台｜读译｜随笔｜收藏｜心丝路｜Sing a Song

MON  . . . . . .   WED   . . . . . .   F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