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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terRead|等待惊险一跃时做啥

2016-09-26 王烁 BetterRead

文|王烁

 

 

玩个游戏:从1到1267650600228229401496703205376之间,我在手心里写任意一个数,然后你猜我写的是哪个数,猜对就赢。

 

你猜多少次能猜中?

 

如果完全瞎猜,那么你既可能第一次就猜中,也可能最后一次才猜中,也就是说,你要猜中,平均要猜1267650600228229401496703205376/2次,也就是633825300114114700748351602688次。这个数有30位,地球上活过的所有人一生下来就猜,猜到现在,也猜不着。

 

如果有反馈,就完全不同。你选好起点,也就是这个数列的正中,然后问:“选中的数字是在上半区还是下半区?”

 

只要有这个反馈,你猜中答案最多只需要猜100次,因为1267650600228229401496703205376=2的100次方。

 

有反馈是100次,没反馈是633825300114114700748351602688次。反馈就是这么重要。

 

 

绝大多数创新都会失败。

 

且不说创新能不能获得支持,即使获得支持得以实施,结果绝大多数会失败。原因很简单,用进化论打个比方,只有极少数基因变异会提升生物的适应性,绝大多数基因变异要么有害,要么无用。如果有用的基因变异太多,这个世界会太不稳定。地球已经存在了45亿年,生命诞生已有40亿年左右,该发生的有用基因变异的大多已经发生过,没发生的也不大可能在我们有生之年时常经历。

 

社会也类似。太阳底下无新事。历史很少简单重复,但经常押韵。社会进化本身有大量内隐知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或者说,你的默认状态得是尊重传统。社会工程师首先要有的态度,应该是什么东西只要没坏就不要修理。治大国如烹小鲜。

 

但是,光保守是不行的。虽然为数极少,但那些有用的基因变异、那些成功的社会创新,是生物体和社会进化的关键。

 

问题是,怎么把它们挑选出来?

 

第一节已经给出了答案:靠反馈。

 

对生物体,自然选择就是终极反馈。有用的基因变异使其载体也就是生物体更容易获得选择,衍生出更多后代,将基因变异扩展到更多载体。没用的基因则被淘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这个反馈机制在,进化既是极度漫长的,又是相当快速的——仅仅几百代之后,我们的先祖就培养出了小麦,而野生小麦就几乎完全消亡。

 

社会比这复杂,因为人复杂。为什么股评家不靠谱但却越来越多?因为他可以不停地修改一个始终模糊的预测。社会中许多事情是越大越没有反馈机制。原因你懂的。

 

社会每天都有无数行为自发造就无数试错实验。要让这场永不停息的伟大实验带来好结果的话,第一,你得认识到绝大多数创新实验都会失败,所以失败不是耻辱,而是常态;第二,失败者须为失败承受后果,从承认失败开始,反之,如果永远能自圆其说,也就永远没有纠错可能;第三,成功者须获得与成功相伴而来的收益,哪怕成功纯属运气。

 

有这反馈机制的社会,试100次就行;没这个反馈机制的这会,得试633825300114114700748351602688次。

 

 

创新是必须的,因为社会不能长期地处于没坏就不修理的状态之中,那样它会逐渐归于死寂。当不得不作社会工程的时候,有几点提示:

 

--用整个社会做实验场,代价太沉重,归因不明确,所以要试点,在个别地方个别场合做试点;并且尽量从随机受控实验方法中汲取营养,以便将来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能搞明白成功和失败的原因何在,成功能否进一步推广,失败能否总结出教训。现在的绝大多数社会实验是成功不知所以然,失败不知错在哪。

 

--如果试点不现实,那就将改革分解为多个小步骤,一步一步来——波普尔说的碎片式社会工程。

 

--无论如何,要避免自上而下作短促、大规模的全社会改革。不过,社会也总会有那么一天突然面临重大危机,这时,要不要改革,只有是与否的回答,无法试点,无法分解,这是考验大政治家成色的时候。社会不能指望总有拯救者出现。

 

--所以,要保有生态多样性,将做决定的单位最小化。一切都要小试,尽量不要大改。

 

过去几十年,中国改革主要靠试点,与上面的逻辑暗合。不能说邓小平及以来的政治家们懂得这些大词,只是作为实用主义者,他们懂得两点,一是做增量,增量改革容易做;二是做试点,不行可以退回来,对既有社会的冲击可控,等于是给创设一个接近于免费的期权。

 

 

让科学家来治国,我说的不是弗兰肯斯坦式的科学家治国,而是用科学精神治国,他会怎么做?

 

第一,他会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做实验,尽量从随机受控实验方法中汲取营养,而不是听专家和手下拍脑袋出主意。

 

第二,他会利用微信、支付宝等一切移动互联网创造的新工具新条件做实验。这不是大数据,大数据是自然产生的杂多的信息,它是大数据规模的随机受控实验,对人们行为的了解更为精准。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一流的经济学家都抢着要去google和facebook工作的原因。社会中人们行为的大数据相当于自然实验,能搜集和研究这些数据很好,但更好的是低成本大规模的随机受控实验。社会科学汇集于研究人类行为,而人类行为越来越集中在手机上,手机是什么?传感器的集合。

 

第三,他会放手社会创新,社会的自发试错不能停,但有两点,首先创新者自负其责自获其利,激励要搞对;其次是尽量创造条件,使人们的自发“实验”产生的数据更标准化,相互有可比性,能作跨期跨领域的比较和积累,有互联网技术带来的各种可能性,这样的前景想想就令人激动。

 

第四,他会知道,绝大多数社会改革会失败,而那些试图通过改变人本身——改变其能力和世界观——的那些社会改革,更是失败中的失败。与其直接去改变人,不如改变激励与环境,让人们自己去改变自己,成功的机率会大一些。

 

 

最后,对个人的启发是什么?

 

与人挪活的逻辑相反,惊险的一跃必须要少,日常生活和工作的微试验要多。都是过日子,你的新鲜度要高。《心流》作者建议你记日记,不是那种流水账日记,就记一件事,今天你有什么新经验,无论大小,无论是见了一个陌生人,谈到一个新主题,吃到新菜式,还是走了一条与往日不同的上下班路线。了解你自己的生活与工作,从重复中抽离出来,主动地创造变化, 从记下来这件事开始。

 

这一面占到你生活的95%,另外5%则是做好准备,在那个绝对独特、绝对重要的变化来临时,在不可能重复,无法做研究,也没有时间做实验的时分,做出那个最重要的决定。有人一生都在等待这个决定。比如文天祥,一生平庸,只有两次闪光:年青时考上状元;中年起兵抗元,“诗不琢而自工”,从此丹心照汗青。

 

哪些是小变化?哪些是大变化?只能靠大拇指定律来判断,大变化一是来得剧烈,会改变此前的范式;二是来得急,像行星撞地球一样突然来到,你无法用日常的节奏行事,等待自然的演化算法找出稳妥的应对之法。对每个人、每个群体、每个社会,哪些大转折属于你,是属于你自己的问题,没有普适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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