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员上门.avi | 我竟然被申通派件员袭胸了
我很依赖网购,一天下来,常常是每家快递都轮着收了个遍。
虽说除了“你好,谢谢”外,我也几乎没和他们交流过,但毕竟收了那么多次,本地的快递员基本都刷了个脸熟。
正因如此,我对常见的快递员防备心并不高。而另一方面我也觉得,对顾客起贼心得有多傻啊,是谁干的一查便知,谁能吃这个熊心豹子胆?
结果,是我太天真了。
当我被这位几乎天天上门的申通快递员性骚扰的时候,我真是整个人都懵逼了。
一个“一时冲动”的快递员
5月12日下午,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门铃声,我一个箭步冲向门口,开始每天最激动人心的等待。
为了接下来的故事发展,我有必要先描述一下我“邪恶”的衣着:我,一个家里蹲,穿着一条棉质连衣裙(睡衣),没穿内衣。
我开了门,倚着门边的鞋柜,看着快递员慢悠悠上楼。
他出现了。在楼梯的拐角处,便发出一阵惊呼。“哇”,他说,“你怎么穿成这样!”
接着,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一根手指在我的乳头上戳了一下。
在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好痛!”
第二反应:“???”
第三反应:“你有病吧!”
我想抓过快递再把门甩他脸上,然而他并不放手。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似的,他笑呵呵地开始闲聊,“诶,你男朋友在家吗?他让你穿这样的啊?你男朋友是个外国人吧?要不然怎么会让你穿成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张望。
当时,我还沉浸在“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万马奔腾中,愣了一下才回他“我男朋友当然在家!而且我穿什么样关你什么事,在我自己家我爱穿什么穿什么!”
我以为这样会让他知趣,没想到,他居然又一次伸出手抚上了我的胸,还揉了一把。
我彻底震惊了,冲他大吼“你这是性骚扰!我要投诉你,我要报警!”
听到我的威胁,他瞬间怂了,急急忙忙把快递塞给我就想跑路,到楼梯拐角处时,他似乎还想挽回点局面,于是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真对不起啊,我刚才那个只是肉体上的,不是心灵上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
然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穿那样”,所以“被那样”
关上门坐下后,我逐渐平静了些。但也开始后怕,他显然是已经从平日的工作里了解到了我的作息,我的家庭情况,他明确地问出“你男朋友在家吗”这句话的背后,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家里只有我,他就要入室强奸了呢?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女权主义者,他对我的性骚扰并不会让我感到羞耻或自责,只是觉得有种自主权被侵犯的恶心。
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他对我、对女性的不尊重,以及他可能会对其他顾客下手的隐患。于是我决定先和申通公司交涉,因为我真的挺好奇他们会如何处理。
拨打总公司电话投诉并阐明情况后,客服姑娘态度不错,告诉我会马上核实情况并联系领导。
比较有意思的是,我听得出她在电话那头非常尴尬,完全说不出口“性骚扰”一词,而总是用“不尊重”、“态度不好”、“那样对你”等词代替,简直是部分女性耻于谈性的现场示范。
大约半小时后,分公司客服与我核实情况,这位客服姑娘不断向我道歉,说她知道这种事非常严重,领导一定会批评教育、严肃处理。我表示不需要其他人替他道歉,我需要看到公司对他的处理,以及今后加强对员工在这方面培训的证明。
十来分钟后,快递员估计被“批评教育”了一番,怏怏地亲自登门道歉了。
他的表情极其懊悔,估计是真的悔,只不过悔的是我原来是个难缠的主。他不停做小伏低,说着“对不起”,他称自己是“一时冲动”,又解释自己冲动的原因是:
“你知道,我们外地过来打工的,老婆都不在身边,本来就比较寂寞,再看到有人穿成那种样子,真的会忍不住……”
听到这里,我开始翻白眼了,“所以是我的错咯?我穿成这样诱惑了你,才导致你失控?”
他没否认,只是继续机械地道歉,说“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样的,我就是太冲动了。”
“那你摸第一次是冲动,怎么还有第二次呀?”我撇撇嘴。
“因为我脑子不好!真的,我脑袋有毛病,我也想多学点东西,但是学不进去,你看我家里条件不好,也就没什么文化……”他开始卖惨,我只能残忍打断。
“你是个人,你有自控的能力,这和你的教育程度有什么关系?”
“真的,我就是脑子不好使,太容易受诱惑。看你穿那样,我就控制不了,我也没想,真没多想,对不起,真对不起。”
“你别再道歉了,没用。我就等着公司对你的处理。”
“唉,你和公司这一投诉,大家都知道了,我名声也不行了,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我无语地把这个性骚扰了别人,却完全没觉得自己有错的人打发走了。
他的逻辑无非是:性骚扰是什么?我摸摸你还不行了啊?
事情别闹大,我们丢不起人
不久后,快递员的直属领导打来电话,询问我愿不愿意接受快递员的道歉。我和这位领导大概复述了一些快递员的原话,领导又开始赔不是,说他要带着快递员两人一起登门道歉。
“事情又不是你做的,我不需要你来和我道歉。而且,快递员的道歉我是不会接受的,他心里不觉得自己错了,也不知道自己错了,他表示歉意也没用。
况且,私下的道歉是没有用的,我要看到你们的处理,确保你们今后更重视相关培训,不让其他的女性顾客再受骚扰。一方面我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另一方面你们要保护公司的名誉啊。”
“肯定的,肯定的,一定会开除他!这个快递员我知道的,他是小地方出来的,来上海没多久,为人处世都还不懂。发生这种事,影响太恶劣了,我都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他指的影响恶劣是对于公司名誉的损害,还是对“我清誉”的损害。无论是哪个,我都不是很在意。我再三和他确认,他们的处理结果一定要告知我。
但接下来的两天里,我都没有接到任何来自申通的电话。
14号晚上,我终于忍不住了,和朋友商量出一个我们认为比较合理的方案:
1. 开除快递员
2. 申通在官方微博上发声明,表达他们对待此类事件有严肃的态度和以后会多加改善的意愿。
我们希望公司发布声明后,能够引以为戒,加强对人员的管理和培训。但当我们再次联系那位领导,讲明需求后,他听起来相当为难。
他说快递员已经开除,都已经回老家了,但发声明他们真的做不到,他最多先请示一下地区经理,看经理的态度。
15号上午,地区经理给我打来了电话。这位经理话术惊人,反反复复兜着圈子,不承诺、不否认,还旁敲侧击地想劝我放弃维权。绕了一大圈,我才听明白他的态度:想发声明?不可能。
在劝说我的过程中,这位经理表达了他两条非常神奇的逻辑:
“我已经让快递员和他的领导向你道歉,我们态度都非常好的,如果你没接受道歉的话,当时就会报警了呀。没报警说明你原谅了(?!)。”
“我们不能发声明是出于对你隐私和名誉的保护,因为发声明要有事实根据,需要把发生地点甚至客户信息都公布,这对你会有很大影响,都是为了你好。”
居然要公布我的个人信息?吓唬谁呢?况且,就算公布我也不在乎,丢人的又不是我。
我向经理循循善诱“发布公告对你们来说也是个机会,公关做得好,反而可以让网友看到你们公司绝不姑息性犯罪,反而有助于你们的声誉啊。”
然而,经理表示,公司有很多规章制度,公司本身也很复杂,不是你想发,想发就能发哦。
不能发声明?是不能,还是不想?是嫌麻烦,不想闹大,还是害怕影响自己事业发展?在和我周旋了十几分钟之后,经理越来越没有耐心,虽然言语中并没有恶言相向,却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他对于我“无理取闹”的不满,甚至到最后,我表示如果我们谈不拢,那么我会考虑采用自己的方式来维权,至此,他陷入了大约一分钟的沉默,直到我挂了电话。
但是,真的是我在无理取闹吗?我被侵犯了权益,为什么最后是我被认为斤斤计较、“搞事情”?
荆棘密布的维权路
维权之路,真是荆棘遍布。最近北影女生阿廖沙的经历引起热议,虽然我的苦楚不及她的万分之一,而她所面对的,不就是相似的场景吗?
“是因为你自己作风有问题吧。”
“这种事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怎么你没完没了的?多影响别人啊!”
“不就是性骚扰/性侵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比恶行本身更可怖的,是这些毫无同理心的指责,是人性中的冷漠。当这些置身事外的人沾沾自喜地将自己的钉鞋踩踏在受害者堆砌的肉山上时,他们只觉得,天气还真是不错呢。
为什么那么多受害者会选择沉默,打落牙齿和血吞?因为他们认为,说出去会受到的伤,比独自承受一切更痛。
我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简直是男权社会的典型映射:
一个不懂得尊重女性身体自主权的快递员,
几个被性羞耻所禁锢的女生,
一个不理解性骚扰的领导
一个高高在上、表明客气实际毫不在乎的经理。
总体来说,申通公司这次的处理算是比较及时的,但我却不认为这是出于他们的重视,而只是希望能迅速解决问题,封住我的嘴,一步到位、快捷迅猛。
快递员有问题?开除!这个不行换下一个,反正不缺新人。如果有毒瘤,就切下毒瘤,只要这个伤口没有发炎,那就以后再说了对吧?
“你看,我们都把他开除了,你应该满意了吧?”
可是开除一个普通的快递员,对于一个大公司来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十天后,谁都不会记得这件事,下一次,可能还会有女性被骚扰。终有一天,它将毁掉一个人身上的灵气和火焰。而那时,你们还继续逃避责任吗?
后记:父亲的怒火
快递员的道歉彻底激怒了我,我本能地给母亲打了电话,希望她能安抚一下我的情绪。
结果我的父亲接了电话。这可不是件我希望他参与的事,因为我知道他会无法控制自己。但如果刻意瞒着他,又觉得对他不够尊重。
最后,我让父亲开了免提,他和母亲两人一起听。在我描述的过程中,父亲气得几次打断,简直要把手机砸了。而他愤怒的原因在于:你男朋友是废物吗!
性骚扰发生时,我的男友正在午睡,所以并不知情。而在了解情况后,他给予了我足够的安慰和鼓励,之后我每次开门都陪在一旁保证我的安全。
然而,在我父亲看来,“一个真正的男人必须保护他的女人”。我因为“一个与性相关的原因”被另一个男性欺负了,他理应冲出来把快递员打死,或者拿个大砍刀追着快递员到天涯海角。
“砍不死他的!这种人渣,就把他剁了!你男朋友干什么了?一个废物!闺女,我马上坐飞机过来,你爸就能拿菜刀把他砍死!”
“爸,爸,我特别好,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可千万别冲动啊。”我哭笑不得。
我理解我父亲对我的爱和担忧,但他的价值观真是让我不堪重负。
我,一个成年女性,不需要伴侣为自己泄愤出头。我不是男友羽翼下的一只小鸡,更不是他的物品或财产。男友由于不会中文,并不能在我的维权之路上给予很多帮助,但同时,我也不需要他替我做这些事。我需要他的支持和理解,仅此而已。
有些伴侣被侵犯的男性会选择血淋淋的复仇,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了替爱人出一口气,为了排解无能为力的刺痛感,为了证明自己的雄性威严,还是为了惩罚暴徒对自己领地和财产的侵犯?
我需要的不是一时的泄愤,以暴制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可能引发更多的问题。我作为一个独立女性,为什么要靠男权的尾气呼吸呢?
作者
插而湿教授
性与爱的实践者,女权路上的狗尾巴草。很黄,也很浪漫;很渺小,也很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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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陈芊亦、杨雨柯
部分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