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为何要为婺源这座惊艳的老院子画这幅花鸟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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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家邓之诚，其日记1953年10月29日记：“午后，张次溪来……又言：周肇祥在第一监狱糊纸烟盒，所犯罪‘采补’外，又弃婢，致婢与其父自尽。又肇祥子为吉林省副主席，私辇木材与其父变卖归己，余罪尚多，传将押往西山斗争（昔年曾与农民争水源），由群众审判，未知确否。其人实无赖，不足怜也。”（《邓之诚文史札记》，752页）
周肇祥就是那个写大著《琉璃厂杂记》的牛人，我带着一本陆灏的《听水读钞》踏上了去婺源的路。春天开始，我第一眼就翻到邓之诚说周肇祥那一页，这还不算完，后一篇“斯文人”里更说，北京西山之万寿山退谷（樱桃沟）为清初收藏家孙承泽退翁书屋旧址，周肇祥爱其地风光，遂就其地置别墅一区，号“鹿岩精舍”，内有“水流云在之居”，“石桧书巢”诸胜，春秋佳日，少长咸集，为西郊一大景区。
本以为周肇祥和大院落的故事如梦如幻，可内里翻腾让人唏嘘：高拜石《古春风楼琐记》中一篇《周养庵巧赚占退谷》披露内情——退谷到清嘉道年间已经荒废，孙家后人也式微了，保不住祖业，只剩一僧家别院，到民国时由一老和尚奉着香火。周养庵时常携酒前往，与老和尚成了知己。1919年，北京当局检验房屋地契，重新估计税值。老和尚与周肇祥喝酒时拿出地契问周，家庙要不要完税？周让他暂且不理，以后再办。两人继续喝酒。等老和尚醉倒，周偷得地契下山，改易姓名，作为转让周家，再持往税局登记，于是这地方变成了周家产业。老和尚与周交涉不成，只能告到法院，但还是败诉。老和尚一气之下，把事情经过遍告相识。四九年之后，这件旧事被查出，指他有贪污事实，将之扫地出门，园产没收。
周肇祥的样子在心目中好像坍了。捧着书落地上坦村，属于上饶管辖，碰到一个院子叫“廿九阶巷”，大有故事。就是冯小刚电影《我不是潘金莲》的拍摄地。这上坦村共有汪、宋、江、陈、孙、朱等姓，其中陈姓由下坦迁入，朱姓由香田村迁入，孙姓由湖村迁入。其中孙姓文兴公支繁衍兴旺，共娶两房分别生七子、五子，文兴公“五子房”之孙祖庆早年在杭州经营茶行，谦和诚信，生意兴隆，家业丰裕，清雍正十二年（1735年）建成“微照堂”，取“紫微高照”之意，占地面积八百方有余，土名“外边新屋”，距今280多年历史，是村内唯一保存完好的官府宅第。
点击试听音频，来到这个老院子，我想到里面曾经待过的人和事，想到他们的才华与遭遇，时不时会情不自禁地湿润眼眶，闺秀才情似水清——“奈心中事，眼中泪，梦中人”。
那一晚就住那院子。进入一看，就像钻进一座“滋味堂”，古代建筑房屋时，上梁是非常重要的环节，需隆重的举行祭礼仪式，并贴对联“上梁欣逢黄道日，立柱巧遇紫微星”，正梁下方屏门上方用红纸贴上四字吉语“紫微高照”或“吉星高照”。紫微星，吉星，逢凶化吉，祛百病，解百厄，是北极五星中的帝星。
“微照堂”的门楼厅堂有精美的砖木雕刻，入户布局，飞檐斗角，粉墙黛瓦，浑然一体，想必是古徽州明清建筑的代表。据说这祖庆公之曾孙——孙静山，买办商人，清光绪末年（1908）在上海九江路渭水坊开设“信通公司”专营证券，与当年其他茶商、钱商、皮货商、古董商一道，在经营本业的同时，洽谈股票。孙静山受新青年文化影响，积极资助中共地下活动，方志敏部在1927年南昌起义失败后，返回赣东北继续发展党组织，建立革命武装，组织农民暴动，1928年方志敏部经过婺源时烧毁了上坦村所有地主乡绅房屋，独“微照堂”幸免于难。
我听这老板说，他收藏了老物件来修复这栋老宅，房子的前台用一块清代雕花床楣，和茶碾，青瓦组成。徽州人家的正堂，都挂着一幅中堂画，两边贴着对联，代表着一家人的精气神，小孩子也从小耳濡目染。正堂的条桌上，通常东边放一个花瓶，西边摆一个古镜，中间有一座古钟，寓意东瓶西镜，终生平静。
老院子绝大多数人是收藏不了的，这跟收藏书画是一回事，清代鉴藏家钱泳曾说过，“收藏书画是雅事，原似云烟过眼，可以过而不留。若一贪恋，便生觊觎之心，变雅而为俗矣。”
下午去了晓起，一个袖珍古镇。内有礼耕堂，为茶商汪允璋所建，房子格局开阔，门罩的砖雕、石雕及房中的木雕工艺十分精湛，寓意深远。只是那招牌上一句“写出了封建社会商人在悲哀与无奈中那执着的追求”有点看不懂。汪允璋与二弟汪允圭并为光绪年间婺源商界之双雄，曾垄断广州府的茶叶出口。
晚上回上坦，去了“雪莲牛骨汤”，离“微照堂”就百步之距，饭食汤口味道很正。门口那棵树长得真好。水也好看。《我不是潘金莲》在那里拍了三个月，走的时候冯小刚问那家主人，接下来有什么想法没有，那家人回，想把电影里的这“雪莲牛骨汤”开起来。冯小刚范冰冰一组人走的前夜，冯小刚在那房子里画了一张《富贵吉祥图》——“开业大吉”。
第二天上午去了婺源篁岭。不为晒秋，是为那里的院落枫香。树和堂，清嘉庆年间建，属于双层构造，红色主基调，二楼布置的婚房，好看极了，说是这座园子是从外地整体搬过来的，不是婺源篁岭本土所作。可一进去，忽然想起童元方先生写过的一篇散文《初恋》，又想起三联书店出的吴学昭《听杨绛谈往事》，说的是杨绛、费孝通与钱钟书三人的故事。
杨绛和费孝通是东吴大学的同学，交往密切，费孝通常介绍新书给杨绛读，后来费孝通转学到北平燕京大学，两年后杨绛也转去燕京借读。杨绛到北平，“发现火车站上有个人探头探脑，原来是费孝通，他已经是第三次来接站，前两次都扑了空，没见人。”
1932年3月，杨绛来北平不到一个月，去清华园访友，在女生宿舍“古月堂”大门口第一次见到钱钟书，只是互相介绍认识，打个招呼而已。吴学昭说：“两人都很珍重这一次见面，因为阿季（杨绛）和钱钟书相见之前，从没有和任何人谈过恋爱。”言下之意，即使费孝通把杨绛视为初恋情人，那也只是一厢情愿。但当时却也有人误以为他们是恋人关系，还告诉了钱钟书，杨有男朋友了。等钱钟书约杨绛单独见面时，杨绛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男朋友。”此前两年，费孝通转学燕京前，曾问杨绛：“我们做个朋友可以吗？”杨回答说：“朋友，可以。但朋友是目的，不是过渡。换句话说，你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是你的女朋友。若要照你现在的说法，我们不妨绝交。”费孝通很失望也很无奈，只得接受现实。
杨绛和钱钟书交好后，给费孝通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
文：谢礼恒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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