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秀才娘亲是怎样被逼成厨神的
文｜道道 图｜Wu Yi
周日上午，我和云舒照例奋战在各自的阵地上：他在书房我在厨房，一个是加减乘除，一个是煎炒炖煮。
各自为战的局面很快被打破。
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吃货，学余时间流连于厨房逡巡在灶台，外加各种揩油尝尝和偷吃，是他最大的人生乐趣。
“可乐鸡翅什么时候烧好？”
“早着呢，我还在给鸡翅洗澡。”
“可乐能不能留点给我喝？”
“那鸡翅不够喝怎么办？”
一小时后。
“可乐鸡翅怎么还没好，我饿啦！”
“快了快了，等可乐收干就好。”
我正盯着锅里咕嘟冒泡的可乐防止粘锅，只听他在旁边默默数数：“一二三四……十一十二……”
看他满嘴哈喇子就快兜不住，我赶紧托着下巴把大头拽离炒锅上方。
“干什么呢？”
“数好了，一共十七个鸡翅。”
“你什么意思？怕不够吃吗？”
那人自信地哼哼一笑，继而唱将起来：“心若在~~嘴就在哎~~~，只不过是吃光再买哎哎哎哎……”笑得我差点掀了锅子。
好容易等到鸡翅上桌，急吼吼的吃货又被烫了爪子。无数次同样的经历都没能让他长点记性，食令智昏，此言不差。
我转身去炒下一个菜的当口，他已擎来一把大蒲扇，呼答呼答给鸡翅降温。
亲儿砸，你妈热得都汗滴脚下砖了你没看见吗？
美食上脑，他自然顾不上我，眼冒绿光兀自闪得起劲。
我强忍满腔悲凉：“你要不要再给它按摩一下，会更好吃哦。”
“好主意！”这没脑子的当真扔了蒲扇就要上手，被我一巴掌拍出厨房去。
作为一名以阅遍世上闲书、耕尽天下墨田为己任的女子，做饭这件事在长达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一直被我屏蔽，非不为也，实不屑也。
买菜、洗菜、摘菜、烧菜，吃完还要洗碗刷锅，享受半小时耗费两个钟，脑子坏掉的人类才会去干这种事。
结婚时我就正式照会过老公，我的时间不是用来做饭的，理由是有那点工夫我可以读多少书写多少字赚多少稿费啦。
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不做饭省下的时间大部分被用作了上网、聊天、追剧上，但二人世界的那几年，我俩还是靠着外卖、小饭店、方便面还有老公偶尔值班回来一露的身手潇洒地活了下来。
直到云舒驾临，天生带着对于美食的无限热爱和一只虚怀若谷的胃袋，把前来照顾他的外婆折腾得人仰马翻。
我则牢牢坚守住工作岗位，无耻地告诫自己不好好工作就得回家做饭。
到了8岁上头，云舒的胃口已足抵一个成人，厨艺不佳的外婆终于黔驴技穷告老还乡去了。
儿子嗷嗷待哺，厨房清锅冷灶，我面临着to do or not to do的终极拷问。
我问自己，你已经习惯了地沟油，能忍受儿子一肚子不明成分吗？
不能。
你可以下了班找个馆子坐下点菜再等着上菜，你儿子有这闲工夫吗？
没有。
你可以吃书屙字心满意足，你儿子也可以不食烟火吗？
不可以。
痛定思痛之后，活到38岁的秀才娘亲不得不扔掉书本穿上围裙，搁下笔杆举起铲刀，用来自书本和网络的庖厨知识伺候起儿子的五脏庙了。
开始的时候难免出点洋相。
想吃口空心菜，拎回一把南瓜藤。想烧个大葱炖豆腐，扛回两根大蒜。喜滋滋买条鱼回家，下了锅才想起没剖腹。
切菜时右手刚刚把刀举起，左手早一躲八丈远，恨不能永世不见。菜刀很尴尬，剁到哪儿算哪儿。
可是老公和儿子对我无条件支持无限包容，只要炖熟从没说过难吃，只要是肉从来也不拒绝。
有一碗肉引发的变节事件，堪称我厨娘生涯的里程碑事件。
那天我的新式红烧肉成功出锅，香飘满屋。这时云舒不知说了句什么惹着了我，立马祭出杀手锏：“再胡说今天的红烧肉不给你吃！”
“不吃就不吃，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也是有气节的。
不到十分钟，跑进厨房八回——“算了还是宁为瓦全吧，玉碎了又不值钱。”
娘亲一高兴，最大一块肉夹起来横着塞进他嘴里。这次第，比发奖状还要鼓舞人心啊。
至于老公，结婚十几年终于吃上了老婆做的饭。我问他是不是觉得以前娶了个假老婆。他很委婉地控诉说还好啦，要不是有儿子估计我这辈子都没这口福。
嗯，知足的人最幸福。
平凡如我，无法改善呼吸的空气，无力屏蔽让人痛心绝望的天灾人祸，无以扭转被逐利之风扭曲的世道人心。
但是为家人亲手准备一日三餐，让他们吃进口的一菜一蔬、一粥一饭都有温度，却是我能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经过了拣择、比较、采买、浸洗、改刀、炖煮、爆炒这环环程序，我换得的不仅是一顿饭食，更是家人不会被农药残留、地沟油、过期食材、人体病菌戕害的那一份踏实。
因为他们吃进肚里的每一口，都经过了我的手我的心。
而那些熟悉的菜式，熟悉的味道，还有蒸腾在厨房里氤氲的气息，都将是我们彼此生命里抹不去的记忆，割不断的连接。
原来，幸福就是自家餐桌上热腾腾的七荤八素啊。
道道
道道，退役媒体人，长期写作者，磕磕绊绊的普娃妈，糊里糊涂的问道者。总在寻找由文字通往真理的道路。如蒙不弃，愿与智者共勉。
-End-
《创业父母》
菁kids 2018 9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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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故事
杨海：海龟奶爸和他的无添加肉丸
｜编者｜孩子，赋予我们创业的灵感
｜专栏｜硅谷夏令营，一个家庭的同步探索
｜专栏｜论秀才娘亲是怎样被逼成厨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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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菁 kids 9月刊《创业父母》，印刷版于2018年9月出版发行，扫描下方二维码，可进入微店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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