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手记】老师们,您是那个首先醒来的人吗?
我们做教师的,就是要唤醒、引导学生“在自身内心挖掘一个深的答复”。我这样去做了,并且把它落实在四句话上:让学生学会感动,让学生学出意义,让学生学有思想,让学生学得快乐。我认为我基本上是做成功的。
从1998年开始,我的每一届学生都要进行一项“传统写作”:《感悟亲情》。正是一堂精心设计的语文课触发我做出了这样的安排。那是一堂作文课。课上,我先把我发表在《中国校园文学》上的“下水作文”《一杯薄薄的思念》读给学生听。这是我追忆已故父亲的一篇纪念文章。
然后我让学生课后温习一下朱自清的《背影》和日本作家栗良平的《一碗阳春面》,这是我最喜欢读,也是最喜欢教的两篇课文。我还推荐傅天琳的诗作《梦话》给学生:“你睡着了你不知道/妈妈坐在身旁守候你的梦话/妈妈小时候也讲梦话/但妈妈讲梦话时身旁没有妈妈……”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则“下水文”,两篇旧课文,一首小小诗,以及寥寥的几句“串联词”,在学生心中引发了强烈的反响。这篇作文学生交得又齐又快。
有学生后来在作文写道:“如果老师不布置我们写这篇作文,如果没有他作文前的那番‘讲演’,我还一直以为,父母亲为我做的一切是应该的,我无须报答。然而,我现在明白了,这十多年,我亏欠太多……”
我没有像往常那样批改这篇作文,而是在看过一遍之后,发还给学生,并且告诉他们,希望他们把这篇作文寄给他们笔下的“亲人”,让他们的亲人来作出最好的评判。只有一篇作文无法寄出,那是一位学生写给他百天前病故的母亲的,题目叫《母亲啊,在另一个世间走好》,长约3500字。
此后的一个多月里,我陆续收到学生家长的来信,上面写着他们读了孩子作文的感受:有的感慨万千,孩子真的长大了;有的甜蜜无比,十几年的心血没有白费;有的激动不已,只要孩子懂,再苦再累也愿意;有的让我转信给学生,要和孩子一样,用笔,作一次情感的交流……
在征求学生同意后,我安排了一次讲评课,读学生作文,读家长来信。其中一篇评价作文是《母亲啊,在另一个世间走好》,文中表达了学生对逝世母亲的追思和缅怀,让在场的每一位听众无不动容。
而就在读完后大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我推门出去一看,只见一位学生的母亲拎着大包小包的棉被寒衣在外边。我一改通常将该生叫出门的做法,将这位母亲请进教室。教室里一片哑然之后,旋即掌声雷动。
我临时决定让这位学生当场朗读一遍他的作文,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他写的也是母亲。我把他母亲安排到空位上坐定。学生读得很动情,母亲听得很动容。没等作文说完,母子两人就已经热泪盈眶了。全文说完,教室里再次掌声雷动。
我顺水推舟,建议会唱歌的同学给《母亲啊,在另一个世间走好》里的母亲、给在座的母亲、给自己的母亲、给所有的母亲献上一首歌。于是,教室里响起了《念亲恩》,响起了《妈妈的吻》,响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
2003年,班上一名心理脆弱的学生在他的日记本上写下了遗书性质的文字,被其他同学及时发现并报告,作为语文老师和班主任的我在课前30分钟决定临时取消原先准备好的课程内容,改上《善待生命》。
这堂课,我精心选择了一首童诗,题目叫《我还有一只脚》,它是台湾一个罹患软组织恶性肿瘤,并被截去了一条腿的9岁小女孩周大观的诗作。我相信,这首诗里呈现的生命的韧性和弹性,所探讨的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成功地感染了这个想要自杀的学生,促使他放弃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这件事引发了我再次思考教育的意义。
奥地利精神医学家弗兰克博士经常问遭遇巨痛的病人:“你为什么不自杀?”病人的答案,通常可以为他提供治疗的线索。譬如,有的是为了子女,有的是因为某项才能尚待发挥,有的则可能只是为了保存一个珍贵难忘的回忆。利用这些纤弱的细丝,为一个伤心人编织出意义和责任,找到“充实”——这便是他的“意义治疗法”(logotherapy)。
反思我们的教育,不难发现,我们只关心学生“学什么”,学语文学数学学外语学政治学历史学物理……一学就是几门、十几门;只关心学生“怎么学”,又是抄写又是背诵又是做题又是应试……法器是一件又一件;却很少关心学生“为什么学”“为谁学”。
一句话,学生学习的动力源问题,远没有真正解决。动力源问题不解决,确立学生的主体地位、发挥学生的主体作用、激发学生的创造思维、强化学生的创新意识等等,也便只能是一些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