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大东沟海战失败该不该李鸿章背锅?还未开战就输在了朝堂之上

2017-03-18 进击的熊爸爸 讲武堂


说起甲午战争,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也许主要就是发生在黄海北部大东沟海域那场大海战,由于电影《甲午风云》使很多人知道了英勇的邓世昌、胆怯的刘步蟾、正直的丁汝昌……等甲午战争中的人物。但是,电影毕竟是电影,特别是在制作它的那个时代,人物的脸谱化很明显,远不能反映一个真实而全面的黄海大海战。在电影中有这样一个情节——日本联合舰队为了偷袭北洋水师,挂着星条旗冒充美国舰队,若非英明神武的“致远”舰管带邓世昌火眼金睛,北洋水师会输得更惨。关于冒充美国舰队一事,虽白纸黑字录于中方的史料,却已经被历史学者们证实并非实情。不过,若仔细看历史还是会发现,这场决定了中国此后国运的大战,确确实头是一场偷袭作战,只不过由于各种原因,偷袭的很不成功。然而,这场并不成功的偷袭却依旧使日军达成了战略目的,成为甲午战争的转折点。既然如此,那为何又叫不成功呢?


1894年7月25日,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在朝鲜西岸的丰岛海域偷袭以北洋水师“济远”舰为首的中国舰队,击沉了为中国运兵的“高升”号运输船,俘获了运送饷银的“操江”号兵船,遭到重创的“广乙”舰搁浅后为免资敌不得不焚毁,仅剩“长腿管带”方伯谦率“济远”号靠着天照应勉强逃脱。脸皮既然已经撕破,日本人终于露出了贼子的凶恶嘴脸。就在海战爆发的当天,早已登陆完毕的日军混成旅团就在旅团长大岛昌义少将的率领下,由龙山出发直逼清军先遣部队驻扎的牙山,企图一举歼灭这支清军,扫清自己后方的威胁,从而使日军能够专心北向。位于牙山地区的清军自知势单力薄,硬拼于己不利,遂于成欢、牙山与日军小规模接战后即迅速脱离战斗,由朝鲜东部绕道北上,在朝鲜人民的支持下成功实施战略转移,于1个月后进抵平壤,与北线清军会合。既然图穷匕见,自然也就没必要再虚与委蛇,8月1日中日双方分别向对方宣战,甲午战争的大幕彻底拉开。


面对日本吞并朝鲜的野心,清朝方面针锋相对地向朝鲜大规模出兵,逐渐在平壤地区集结了万余部队,依托大同江形成防线。日军也集中兵力北上,与清军隔大同江对峙,双方眼睛瞪着眼睛,随时准备动手。


与双方陆军剑拔弩张的紧张相比,虽然双方是通过海战打响战争第一枪的,但此刻双方的海军却相安无事,全没了丰岛海战时的热血。


丰岛海战中国运兵船遭遇日军偷袭


史载,自丰岛海战之后,尽管双方的舰队都没闲着,却始终没有交手,直到8月10日,也就是相安无事了两周之后,日本联合舰队集结了多达29艘军舰袭击威海湾,双方海军才爆发了第二次战斗。那么,这两周双方都在干什么呢?


在丰岛海战中袭击得手的日军,因为自知得了便宜,生怕北洋水师会倾巢而来报复,所以这一段时间过得相当低调。和后世的人们印象不同,尽管在总体实力上已经超过了对手,但日本联合舰队对于打赢北洋水师,进而取得战争胜利并没有什么把握。毕竟,对方曾经拥有的“亚洲第一”的威名,以及直到此时仍令日本海军束手无策的“定远”、“镇远”2艘装甲巨舰对日本海军的威慑力不是一场小偷袭得手能够抵销的。所以,日军在制订战争计划时充分考虑到了可能的各种情况,甚至考虑到一旦海上决战失败,如何退守本岛,阻止清军登陆的问题。另外,此时的日军对于清军的海上战略还处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作为联合舰队司令的伊东佑亨也不敢轻易拿这场将会决定日本盛衰的主力会战去豪赌。主客观因素加在一起,日本海军在丰岛海战之后,把主要心思放在为从日本到朝鲜的海上交通护航上,想先看看北洋水师的动静再说。


战前的北洋水师,表面光鲜背后实际上十分落魄


相对于日方多少有点避战的做法,北洋水师这边显然要积极得多。史载,丰岛海战的次日,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亲率9艘主力舰升火出港,前往朝鲜半岛汉江外海巡弋;8月2日,北洋水师再次出港至朝鲜半岛大同江外海巡弋;8月9日,也就是日军倾巢来袭的头一天,丁汝昌再次率领北洋水师主力前往大同江外海巡弋,以至于当日军到达威海湾时,北洋水师的主力舰中仅有老旧的“超勇”号撞击巡洋舰因锅炉故障留在港内。


一边是几乎航线固定地在朝鲜和日本之间保驾护航,一边是屡屡出动寻机报复,可居然双方始终碰不上面。说奇怪其实也不奇怪。与日本方面对北洋水师的忌惮一样,北洋水师面对日本联合舰队心里也不踏实,并不敢批亢捣虚直捣黄龙——万一中了小鬼子的计,后果很严重。就在第一次率队出巡归来的7月29日,丁汝昌在给友人的信中便无奈地承认“意欲直捣汉江,又虑中其暗伏。特以战舰无多,不得不加珍惜耳”。一边想着杀敌,一边还要考虑不能损失了珍贵的军舰,也着实难为了丁军门——毕竟,历史上的第一场零伤亡战争,还要再等105年呢——那还得是世界第一强国收拾一个末流国家。


对于丁汝昌这种又想杀敌又想保船的矛盾心态,后人颇多微词。有人认为是因为他久居官场暮气已深,失去了海军将领应有的闯劲;也有人认为他本来就不是海军出身,对海军的进攻性特点认识不深,根本就是外行。然而,站在历史长河岸边的后来人,在多少年之后回首溯望波涛深处的星星点点,天下大势尽在掌握,固然可以粪土当年万户候,然而正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有几个人真正了解这位舰队司令和他的军舰在一个腐朽没落的王朝要面对的种种乱象呢?


“定远”、“镇远”两舰是北洋水师最大本钱,但同样饱受缺煤少弹的问题


尽管直到今天还有很多人沉迷于“亚洲第一位”、“世界第六位”(也有说“世界第四位”)的说法,甚至认为北洋水师的实力远超日本海军,但当年作为这支舰队长官的丁汝昌却深知,自1888年成军以来,北洋水师未添一艘新舰,而此时又恰逢世界海战史上铁甲舰崛起的时代,由于造船技术和火炮技术的进步,军舰的性能日新月异,由此引发海战战术也发生变化,战术变化又反过来推动造船技术的进步,虽然看上去不过只过去了不过六年而已,北洋水师这些虽然威风凛凛但购买时就算不上世界一流的战舰现在更没法和不断添置新舰的日本海军比。没有新舰尚在其次,老舰也不是说什么长处也没有的,“定远”、“镇远”两艘亚洲第一的重甲武士,日本联合舰队还是要掂量掂量的,可怕的是这些年来腐朽的大清王朝滋生的种种腐败一直在不断地蚕食着北洋水师本来就有限的战斗力。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游弋于大洋的铁甲舰虽然看着威风,一样也得吃喝。这军舰的吃喝,一为燃料,二为弹药。要说燃料,当时的军舰用的是蒸汽动力,烧的是煤。中国是产煤大国,按说给自己的军舰供煤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实际上由于“军供”是政府行为,利润低,负责向北洋水师提供燃煤的唐山开平煤矿向来对给部队供好煤缺乏兴趣,多年来,以次充好的事情已经让丁汝昌麻木了。尽管他屡次致书开平煤矿的总办张翼商洽,甚至不得不威胁如果张总办再敢拿劣质煤糊弄北洋水师,自己就拒收并上报李鸿章大人,但直到中日开战,北洋水师能收到的煤,仍然是燃烧效率低、废渣多的劣质碎煤。而以次充好已成习惯的张总办甚至反过来告诉丁提督,如果想要好煤,可以自己组织人力筛取,去粗留精。对此,丁提督似乎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相比张总办的无耻,为北洋水师供应弹药的天津机器局虽然不敢公然以次充好,但由于技术实力有限,只能生产靠高速飞行钻穿敌装甲却没有什么爆破效应的实心穿甲弹,对北洋水师更需要的爆破弹却爱莫能助。虽然在备战的严令之下勉为其难地生产了一些,但工艺不过关,存在着严重的质量问题,大量炮弹因为弹径过大而装不进炮膛,还有的因为引信不过关而不能顺利引爆。所以,尽管从纸面上看北洋水师弹药充足,可这充足的弹药中有多少真正能用,就说不清了。总而言之,即使如“定远”、“镇远”这样令日本人又爱又恨的“亚洲第一大舰”,其实也是长期处在半饥半饱的状态中,各项性能根本达不到设计指标——何况即使是纸面上的指标现在也已经落后了。


与丁汝昌为北洋水师的实际情况着急上火相比,北洋水师的顶头上司,作为北部沿海省份洋务运动领头人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还要考虑更多的问题。


一般认为北洋水师的训练水平高于当时日本海军


中法战争之后,又逢日本侵台事件,一向强调弯弓骑射的大清朝廷彻底意识到不把海防的问题解决,那点八旗劲旅实在不是够填洋人的炮弹的,于是开始锐意建设海防,中国海军力量的发展遇上了难得的好时期,并不宽裕的朝廷甚至一开局就如土豪一般“南北并举”——同时建设南洋和北洋两大水师。由于首都地处北方,担负北方海防的北洋水师格外受到眷顾,加上承办南洋水师的刘坤一大人居然表现出了晚清官员难得一见的大局意识,主动要求裁减南洋水师的经费用于集中建设北洋,这才有了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般进入负责北洋海防建设的李中堂帐下,有了“定远”、“镇远”、“靖远”、“致远”等一艘艘自外洋开回的铁甲舰。可是,树大招风,手里的银子多了,忌恨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这么多年来对于北洋水师的种种指责从来没有减少过,朝廷也不能光顾了一个李鸿章而冷落了其他人。且不说太后这些年最关心的并不是海军而是修园子,就算太后不修园子,为了和稀泥、搞平衡,北洋水师也不大可能再得到大规模的经费支持了——毕竟大清的海防可不止北洋三省。何况,这些只知读四书五经,对现代战争毫无认识的官员们眼里,军舰无非就是一把比较贵的大刀——一把大刀打好了可以用一辈子,谁听说过刀打好了还要每年加钱保养的?再加上其他各种上不得台面却无时无刻不在使大清内耗的原因,总之自北洋水师成军之日起,经费就一直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没有经费就买不了新军舰,也造不了新军舰,已有的军舰沉一艘就会少一艘。所以李鸿章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能保住自己这些心肝一样的铁甲舰,为了它们甚至不惜和朝廷中那些长期看他不顺眼,现在更是乘机指责他懦弱避战,北洋水师空费国帑的官员们反复论战。上边扛着朝廷的压力,下面还要防着丁汝昌一干海军将领血气上头干出莾撞的事,李鸿章在给丁汝昌的电报中一再强调,要“相机进退”,要“保船”,切不可“轻浮浪战”,折损了珍贵的铁甲舰。


内外交困的李鸿章不得已选择了最差的战略


今天的我们想指责当年的李鸿章和丁汝昌当然容易,但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手里是打一艘就少一艘,且一共也没有多少艘的家底,面对的是车轮一样的列强——别忘了在日本人身后还有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俄国人……他们哪个都有实力对中国的海疆构成直接威胁,李鸿章和丁汝昌像宝贝一样舍不得自己的铁甲舰,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船在就可以对敌人构成威胁,敌人就不可能放手入侵,船不在了就彻底没有可以制约对手的底牌了。放手一搏,虽然可能大获全胜,但打赢了日本人还要考虑英国人,法国人……,凭北洋水师那点家底注定是折腾不起的。但李中堂也深知,自己的小九九外人未必明白,明白也未必能理解,所以他给自己的战略起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猛虎在山,声称让铁甲舰“游弋渤海内外,作猛虎在山之势,倭尚畏我铁舰,不敢轻与争锋”。说白了就是吓住日本人,让他们多少有所忌惮。


久居朝堂不屑于西洋“奇技淫巧”的朝官们(人称“清流派”)当然不能理解,理解了也不能接受——我大清乃天朝上国,受西洋鬼子欺负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不是人而是鬼,我们不屑于和他们计较,怎么昔日拜于我们脚下的东洋小矮子也敢欺负我们了呢?和今天的愤青想法一样,无论里子如何,面子是绝对不能丢的!既然不能丢,那就必须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怎么能够害怕打仗呢?养兵千日不就是要用于此时的么?至于怎么打胜仗?对不起,打死你我也不说,因为那不是我们考虑的事(当然也不是他们有能力考虑的事),反正你李鸿章丁汝昌打不了胜仗就是你们的问题,要杀也是杀你们的头。就这样,朝堂之上一片雄纠纠气昂昂的慷慨之声,一会儿说李鸿章年老昏聩,胆小怯懦;一会儿说丁汝昌“畏葸纵敌”,“偷生纵寇”,到最后终于图穷匕见——这两人不行,得换!要不是因为这两人实在太重要,换无可换,我们的李中堂和丁提督也许就不用面对后来的战争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英勇无畏的朝堂勇士倒也没有真的勇敢到与日军放手一搏,不惜牺牲的地步。随着日军慢慢发现北洋水师似乎并无前来报复的意思,开始转为主动寻战时,于8月10日出现在威海港外的日本军舰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日舰在沿海出没的谣言又把这些勇士吓得慌了手脚,甚至前所未有的越过李鸿章,直接下令丁汝昌必须率北洋水师在渤海湾口外一带来回巡逻,不得远离,把争胜于大洋的舰队变成了海湾守门员。


争胜于大洋的舰队无奈变成了海湾守门员


可怜李鸿章作为北洋舰队的建立者,外无援兵——整个战争期间中洋、南洋、广东水师谁也没打算支援一下北洋水师;内有饥荒——没有优质的煤为军舰提供强劲的动力,没有足够的弹药杀伤敌人;前不能争锋于大洋——离渤海湾口远了万一日军再偷袭自己可能会掉脑袋;后不能虎踞高山——老呆在港口里保存实力人家又要说你畏战……。李中堂盘算的“猛虎在山”也变成了“土狗守门”——人家想打你时可以到渤海湾口一带找你,你避无可避,你想依托军港的良好防护保护自己则不成。既不能主动击敌,又不能固守自保——其实战败的悲剧在当时就已经上演了。




欢迎搜索ID:qqmiljwt
或长按以下二维码关注
腾讯军事讲武堂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