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斯•威克曼：拥挤的地球，人类需要一场彻底、深入的可持续启蒙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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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语：10月25日，罗马俱乐部主席安德斯•威克曼应绿会邀请，在北京大学举办其机构全新力作《翻转极限》中文版一书新闻发布会。安德斯•威克曼也是《翻转极限》一书的作者之一。与1972年罗马俱乐部推出第一部环境名著《增长的极限》时相比，安德斯•威克曼认为：在当前已是“拥挤的地球“这一现状面前，为了人类和地球都有一个可持续的未来，人们急需一场哲学意义上的全新启蒙。

以下为安德斯•威克曼演讲全文。

这部书是罗马俱乐部继《增长的极限》之后的又一部力作。

1972年，《增长的极限》在全球第一次提出“增长是不可持续的”这一观点。它假定自然资源、人均粮食、人口、人均污染和工业产出之间是简单的数学关系，结果这样的模型显示：世界将在21世纪的上半期陷入灾难。

这本书出版后，印刷数百万册。当然也受到了不少质疑，有人认为没有考虑“人类的创造能力”、以及资源供应该只是个价格问题等。这些批评都正确。因为通常来说，《增长的极限》所用于World3模型的五个固定关系太过静态，比如某些地区的危险物质排放虽然已经得到控制，却无法显示工业污染和生产的脱钩；以及可再生资源，并不是无止境的再生，会存在一个奇点等这些变量关系，都无从表达。

“增长的极限里”一如既往的发展走向。资源耗尽和污染高峰大约在2025年到来。来源：《增长的极限》来源：德内拉梅多斯等，1972，见注34。

自然资源（绿）；人口（紫）；人均粮食（黄）；人均工业产出（褐）；污染（红）

但这本书告诉大家，如果不改变现在的经济模式，在未来100-150年里，我们会发生物质短缺。至今，这样的核心观点并没有问题。近50年来，我们人口从30亿增长到了76亿，经济体量增加了10倍，我们的经济增长模式从原先的线型增长，发展到了今天的复合核状增长。但另一个重要的事实是：人类现在的状态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是一个“空旷的地球”，现在却充满了人，是一个“拥挤的世界”。我们已经进入了“人世纪”。这么多的人口，可以想象，这给地球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同时，这也是一个大提速时代，不仅体现在资源的获取和使用方面，一方面自然资源被使用得越来越快速，一方面是人类的欲望越来越大、需求增长越来越快速，结果二氧化碳的排放量也越来越大。在（自然资源）有限制的地球上边，我们这样的生产模式，只可能导致两种结果，一是生态系统崩掉，一是人类灭亡。

罗马俱乐部专注于人类与自然资源的研究，2009年，罗马俱乐部的28位科学家出过一本书，叫《行星界限》，他们证实，自工业革命以来，人类活动已经成为全球环境变化的主要驱动力。一旦人类活动超过特定的峰值或转折点（即所谓的“行星界限”）,就会面临“骤然和不可逆转环境变化”的危险。我们列出了9个对人类生存至关重要的“行星生命支持系统”，比如气候变化、海洋酸化、臭氧层的破坏、生物圈的特质（含生物多样性丧失和物种死亡）等。这9个界限的提出与计算方法，也是人类第一次做到。

宏观上我们在计算地球的承受边界，事实上，很多现象在我们生活中也都可以感受得到。比如身边的污染越来越多、餐桌上清洁健康的大闸蟹越来越少；比如土壤中碳和鳞的不平衡等等，这些是我们可以感受得到的。这些界限一旦突破，行星便不可持续。

同样，关于人口、家禽（畜）和野生动物方面数字让人震惊：100年前，人们饲养的家禽重量约占56%左右，野生动物占34%左右，但现在前者占97%，今天的野生动物只占3%，野生动物的数量是越来越少了。而人口增长方面，我们现在每天都在增加相当于一个德国。在非洲，每个妇女有7-8个孩子。今天的非洲有12亿人，5-6年后会达到30亿人。地球已非常拥挤，未来我们是否有足够的水、土壤和食物来养活这些人呢？

2015年达成的《巴黎协议》，是迄今公认最成功的气候会议。在巴黎出席的195个国家都同意“尽快确定已达全球排放量峰值”的需要，并在“此后进行快速而巨额的减排”，呼吁保持全球平均气温升幅控制在相对于工业化前时代“远低于2°C，努力限制在1.5°C”的目标。这无疑是个雄心勃勃的目标，但如何达成控制升温2°C？大家都没有答案。

上周在罗马俱乐部会议上，有气候专家在做报告时指出：要想在2030年将地球升温降低一半，需要年均降温1.5°C，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做到。从钢铁、石油、纺织业等主要工业领域来看，均是如此。相反，金属、燃料等与化石能源相关的消耗量，都在不断增长。不仅中国，全世界都是如此，仍都在快速城镇化。

在社会领域，我们也一样面临诸多挑战。比如我们很多物品，都是一次性的，其实这些东西都可以重生。比如手机，换个电池，就可以重新使用。在社会领域，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贫穷，收入差距越来越大，对社会的稳定性就会越来越差；就业率是每个国家关注的重点，但我们越来越多地使用机器人，就会造成更多的失业；再看看金融，是有很多钱在投资，但投资的内容跟我们真实的生活目的无关，反而是跟流通金融相关，由于定位错误，产生了很多债务，大量地降低利息，是非常危险的，早晚这样的泡沫会爆炸；从科技上讲，很多新科技出来，比如互联网、数字化，从大健康到房屋设备等，都增加了许多数字化产品。这看起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却让社会正变得越来越脆弱。互联网让所有人联在一起，但同样也容易造成震荡。比如选举，很容易通过互联网的方式，影响选民的选票；我们的资料都公布在网站上，所以也可以通过网络制造一些致命的黑客武器；比如个人隐私，越来越容易被公布，以及机器人甚至会威胁到人自身的存在。

作为人，要知道这些机会，以及这些机会背后的风险。很多东西，我们现在还不是很清楚。现在人类通常的理念都非常短视，无法解决现在面临的问题。比如在欧洲，政治家的生命非常短暂；所有产品都基本上没有反映它全部的信息，比如没记录它产生的排放废物。如果排放成本低，没被计入环境成本，那么它就会继续被大量排放。在国际领域，大家都在谈国际化，但国际化也是有规则的。现在的人都将投资回报率看得太重要了。目前绝大多数人们所做的，都是将眼前的困难或问题，一再后移。

当下的世界，需要从哲学意义上来一场根本的、全新的启蒙。我们回头看看200年前的启蒙是什么状况。当时启蒙的作用是非常正面的，它直接针对人类的需求而开展，结果将君主和教会打垮了。那时候没有全球化问题，是以个人问题为出发点。经过那个时代的启蒙，我们进入了后边的工业化时期，有了一个物质和生产极大提高的时期、一个自由平等价值观的时期。当然非洲人不愿意听到启蒙，因为启蒙给他们带来了殖民主义。但我们现在讲的启蒙，是创建新平衡的启蒙，比如人与自然、长期与短期、比如公有财产与私有财产、国家和个人，速度跟稳定等等，这些都需要重新思考。每个地区都需要产生这些颠覆性观念，像（此前启蒙时代产生的）公平、正义一样。

在创新性观念方面，比如需要重新思考GDP是不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指标，有些发展是否带来的其实是负面影响，我们要的其实是幸福，而不是一味的物质堆砌；再比如要想将碳排放升温控制在2度以内，各个国家都在争指标，有些国家仍然还想保持原先的发展模式，因此就会争执，但能否换个思维思考，从大家都在一个星球的角度来考虑新的解决方式；再比如在能源利用上，要考虑多种能源的组合利用，而不是单纯依赖化石能源；以及产品设计方面，要考虑全产品链，考虑回收，像塑料产品最后90%进了垃圾场，就很不合理；以及税收方面，要不要考虑让使用资源更多的人，付更多的税； 最后是土壤，能否考虑避免脏东西进入土壤，让土壤恢复肥力，或考虑多种植浅层植物，而不必深耕土地来生产粮食，因为翻动土壤时，原先的二氧化碳便排放出来了。

在经济与技术领域，今天的金融是没有边界的，可以到处自由流动，能否考虑要有边界，尽量只在当地使用，否则这样会出现超公司，对世界影响很坏。中国已经有了这方面教训。再就是数字化技术方面，能否最好组合起来运用于生产生活，目标都是为了这个社会可以可持续的继续下去。

这就是我们书里的主要内容。非常希望中国的读者可以跟我们一起，踏上下一个探索可持续发展的旅程。我们相信，根据我们目前得到的信息、我们对于价值观的判断，我们觉得我们可以做得到。谢谢大家！

（注：根据会场记录整理，未经其本人核实，如有不妥望见谅。）

整理/橡树  审/卡秋  编/Ang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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