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影武侠」破局者 | 专访东峰文化创始人韩尚宸·领鲜者

这是鲜喵的第 1299 篇吐血原创

  喵族码字员：第六感

“拍武侠动作片，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采访开场，正在爱奇艺热映的《功夫宗师霍元甲》制片人、东峰文化创始人韩尚宸一语戳中武侠动作片在网络电影市场的处境。

他指的吃力，业内人早有同感，武侠片制作周期长、成本高、市场把握度低，投资风险远远大于其他题材类型；不讨好，更为直观。点开任意视频平台，古装、仙侠、玄幻轮番霸屏，武侠片早已不复当年勇，仿若不沾点热门题材的金边，观众就不会买账。

东峰文化创始人韩尚宸

不好拍，不好卖，做武侠动作片的人成了行业里的“孤胆英雄”。有人算过一笔账，100部网络电影，10部赚钱，90部赔钱。

九成的失败率，深耕武侠动作片多年的韩尚宸心里再清楚不过，但他偏偏要做这个“破局者”。

从2018年确定“霍元甲”题材，到2020年4月9日影片上线，《功夫宗师霍元甲》历时两年之久，投入制作成本高达1000万，仅剧本打磨就花费了一年时间，制作、布景、拍摄、后期、配乐等所有能涉及到的环节，完全按照院线电影的标准规格执行。

“奔着打造行业标杆”的气势而来，影片上线首日火速登上爱奇艺票房排行榜首位，观众评分8.1，流量热度持续走高。拳拳到肉的真实打戏，“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精神内核，那份久违多时“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的热血沸腾之感再度回归荧屏。清华大学教授、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尹鸿发文盛赞，看到了未来中国功夫电影的新希望。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网路电影“精品化”变革之路上，《功夫宗师霍元甲》先行一步，它带给行业的影响，远比亮眼的成绩更为深远，值得探究。

霍元甲的大名，在中国人尽皆知。

1981年，黄元申版的《大侠霍元甲》在香港初次登上荧屏。两年后，这部电视剧被内地引入并播出，曾一度引发“万人空巷”的场面。拳打西洋拳师、脚踢东洋武士， 人们惊叹霍大侠的高超武功，折服其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侠义精神。霍元甲成为那个时代的全民偶像。

改编这样一个影视领域的重磅级IP，韩尚宸思忖良久。2018年，《功夫宗师霍元甲》第一版剧本出炉时，恰逢网络电影行业套拍正盛，“霍元甲”也计划两部连拍，分摊投资风险。当时，一批同类宗师题材的武打片摩拳擦掌，欲抢占市场份额，韩尚宸反而迟疑了。

 “总觉得剧本厚度不够”，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火速对项目按下了暂停键。等到2019年春节过后，韩尚宸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两版剧本改成一版”。彼时，网络电影尚处于“六分钟”商业规则，对于片方来说，只要观众收看时长达到6分钟，就能拿到相应的点播付费分成或点击分账。此举，无疑于与钱有仇。

然而，韩尚宸的着眼点并不在此。

从张三丰、马永贞到黄飞鸿，他一度开创网络电影武侠动作片之先河，塑造了一系列叫得响的功夫宗师形象，霍元甲又岂能为钱敷衍了事？他的目标很明确，要拍就拍一部超越自我的作品，既是向经典致敬，为过往作结，也是树立业内标杆之作。

此前，霍元甲经过多次艺术加工，已演变成了战无不胜的银幕之“神”，毫不夸张地讲，观众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尾。“如果沿着传统思路再拍一遍，有什么意义？”韩尚宸和主创团队反复讨论，有意避开“霍元甲擂台连庄，大败各国武术高手”的桥段，从“霍元甲为什么要去对抗？”作为剧本突破口。

于是我们看到，《功夫宗师霍元甲》中的霍元甲，并没有采用“一路上扬”或者脸谱化的表现手法，而是以情节上的抑扬顿挫，展示人物性格的丰富性。

“婚宴迎战宿敌赵西垂”让霍家公子霍元甲自鸣得意，却反遭父亲严苛，愤而出走。因“踢馆”而与大刀王五前辈结下的恩怨在随后成就了本片第一次精神的跃升：放下私怨，舍身赴死。

谭嗣同维新变法，凭“自古变法无有不流血牺牲者”的信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举动，让霍元甲的思想境界从凭武力争高下的个人荣辱观提升到了民族观，天下观。

他还原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步步从肆意张扬的“武痴”成长为气度沉稳、精武报国的功夫宗师。

谁来扮演霍元甲？成为整部影片的成败关键。

放眼影视圈，数得上的优质打星寥寥无几，成龙、李连杰、甄子丹、吴京等超一线的功夫片演员，网络电影根本请不起。韩尚宸理想的人选，要有扎实的武术基础，接近于宗师气质的外形条件，真实自然的文戏表演、以及剧组承受范围之内的酬劳。这样的演员，去哪里找呢？

朋友建议韩尚宸翻翻抖音，说不定能寻到民间高手。“我看了上百位，最终挑中了户国防。”当时，户国防的主页上传了他参加浙江卫视《我看你有戏》选秀节目的视频，一路由海选打进决赛。比赛中，户国防先后表演了《精武门》《碟中谍》等多个经典电影片段，受到评委成龙赞赏，最终获得动作组第一名。

实际上，户国防已经在功夫电影领域摸爬滚打了许多年，曾经是吴京、谢霆锋、张家辉等明星的动作替身，参与过《新少林寺》《扫毒》《西风烈》《杀破狼2》《战狼》等多部院线大片的拍摄，慢慢做到了武术指导和武术导演。多年来，户国防心中一直藏着做演员的梦想，接到韩尚宸的邀约，两人一拍即合。为了拍好《功夫宗师霍元甲》，户国防整整一年没有接其他工作。

影片上线后，有观众评价，隔着屏幕感受到了拳拳到肉的疼痛感。很少有人知道，贯穿全片最精彩的打戏部分，是剧组上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磨出来的。

“动作设计上，我们的要求很高，兼顾传统武术迅猛精准的出拳速度、融合综合格斗的西式元素、招招打出武术的美感。”韩尚宸透露，开机前一个月，剧组破天荒地将所有打戏部分拍成视频小样，以更加直观的方式代替动作分镜绘图，完全按照院线电影的流程走。其中三场打戏的难度，超越此前所有的武侠动作片，没有特效、没有借位、没有替身，一个镜头下来一气呵成。

大哥喜宴，霍元甲为兄出头，一拳击败前来寻仇的家族宿敌赵西垂。这场对决戏中，户国防采用三脚连踢招式，空中不切镜头一条过，视觉冲击力十足。此处的三脚连踢在武打动作片中属首次亮相，往常最多两脚连踢。

七武楼之战，霍元甲孤身挑战七大最强武馆高手，车轮式对决，听声辩位、长枪短匕、大刀翻舞……暖黄色调的光影在动作间流转，融合了梅花桩的技法、八卦地形以及京剧西皮的腔板，让观众在屏气凝神间欣赏到了武舞之美。

与守旧派的雨夜决斗，霍元甲一人单挑近百人，景别在拳拳到肉的特写和飞升而起的大全景之间进行两极切换，带给观众强烈的心理压力。考虑到视觉呈现效果，这场戏设计成晚上拍摄，对演员挑战极大，户国防一招360度转体侧踢，将整部影片推向高潮。

《功夫宗师霍元甲》制作成本1000万，这个投资体量在网络电影中已属头部，但比院线电影动辄一两个亿的投入却相差甚远。

真金如何花在“刀刃”上？身为制片人的韩尚宸，想了很多办法。他举例说，当年吴京和甄子丹拍《杀破狼》，一场打戏足足拍了30天，可见功夫片想拍得好，耗时又耗钱。“我们虽然做不到那样的大手笔，还是延长了10天的拍摄期，这等于提高了50%的拍摄成本。事实证明，这钱花得值，观众反馈片中的动作戏最出彩儿。”

那场“七武楼之战”，力度美感兼备，中国功夫片首次出现了踩在碗上的高难度交战。为了突出这场重头戏的画面质感，剧组罕见地搭出“七武楼”内景，这对于“选景费用拮据，不得已常常凑合”的网络电影来说，实属难得。

在韩尚宸看来，网路电影想打造精品之作，逐步改变“门槛低”的负面印象，需要从剧本、拍摄、制作等多维度突围创新。《功夫宗师霍元甲》的后期制作使用了大量特效，瓷碗破碎、桌子板凳断裂、刀尖触及人脸等等细节，观众看片时或许没有察觉，这些逼真的画面都是由特效完成，“换句话说，每一帧都是烧钱来的。”

最易被忽略的原创配乐部分，《功夫宗师霍元甲》也是按照院线电影的规格制作。按照市场行情，网络电影A级片子的配乐花销7-10万元，韩尚宸找来知名调音师操刀，多花了4-5倍的钱。影片结尾那场擂台戏，找几十个群演也能拍，“毕竟观众看过了前六分钟，点击分账的钱也到手了”，但韩尚宸仍坚持请了500位群演，呈现打擂助威的气势。

一点点的匠心，连成线，聚成面，最终打造成一部高水准网络武侠动作电影。影片上线5天，分账票房550万，从投资回报比来看，韩尚宸坦言并没有达到预期，“武侠动作片吃力不讨好，大家心里都清楚。一来，网络观众口味偏好玄幻、魔幻类，纯动作片不像之前那么吃香。二来，各大视频平台用户量趋于饱和，随着‘宅经济’红利过去，增量市场同步缩减。”

即便如此，韩尚宸对“网影武侠”的未来依旧没有灰心，“网络电影从几万、几十万拍一部片子，提高到千万级别的投资规模，一路走来非常不易。这个市场很商业，也很功利，需要一批精品化头部作品引领行业发展方向，实现网络电影的行业价值。”

生存发展，不止是网络电影面临的“成长命题”，也是2020年整个影视行业需要闯过的难关。

未来在哪里？韩尚宸计划转移阵地，由“传统IP改编”向“原创IP生产”全面升级。他在“东峰文化五年规划”中描绘了一幅蓝图，打造中国漫威+迪士尼。

“网络撬开了新的市场，随着二次元文化兴起，动漫、国漫盛行，以及5G技术的全民普及，网络领域低成本、便携化的优越性特质愈发凸显。疫情期间，在院线电影无法上线的情况下，网络电影可以说及时撑起了全球电影市场的需求和影响力，相信观众消费意识的转变，将推动网生内容长期向好。”韩尚宸透露，公司的首个原创IP“狼侠”已进入投产阶段，计划开发影视、漫画、游戏等十多种衍生品，首个手办下月出炉。

网络市场释放的积极信号，让传统院线电影公司纷纷入局，大量电影创作者涌入，也给东峰文化为代表的网络电影制作公司带来新的机遇和挑战。韩尚宸不否认，开年至今，他多次碰见头部院线公司拿钱大举收购网络电影项目的情况，“进场意愿十分急迫”。

但同时，他也注意到现有网络电影制作公司的不可替代性，“网络电影市场看起来很大，处处都是机会，一旦进入这个海洋，就发现水很深，门道不少。一众影片，观众为什么会翻你的牌子，这就是我们常提到的‘网感’。传统电影公司这方面，还是欠缺实操经验。”

从院线到网络，电影分销或发行方式的改变背后，是文化形式、生活方式的转变。无论是哪一种类型的电影，如果还要继续在这个时代生存，彼此融合、共同发展已成大势所趋。韩尚宸理想中的网络电影市场，是传统电影制作团队与网络电影制作公司取长补短打出的组合拳，“优质的网生剧本内容、多元的故事题材，院线影人的专业拍摄制作手法，成熟的市场环境，欣赏口味不断优化的用户群体，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将构筑网络电影精品化的新格局。”

“相信这一天，不会等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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