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文的「内忧外患」，劫数OR机遇？丨深鲜企划·阅文「翻转」
编者按
自2002年发展以来，腾讯旗下的阅文集团一直是数码阅读和IP衍生领域的行业龙头。然而在近些年，随着其他互联网公司用“免费阅读”的模式攻占相关市场，以“付费阅读”为主营业务的阅文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由于主营业务的营收逐年下降，阅文正在不断寻求突破。4月27日，集团正式发布公告，宣布核心管理层大换血。与此同时，一些签约作者就网传的“新合同”向阅文发起了声讨。
一时之间，阅文陷入了业内外舆论的暴风眼。而集团将如何应对，则决定着其和腾讯在文娱领域的未来发展。对此，烹小鲜（pengxx01）深鲜企划栏目独家策划“阅文「翻转」”专题，试图从企业的社会责任、IP版权归属、官方会议内容、腾讯战投布局、网络文学发展史等几个维度解析阅文的相关事件。
本篇将从整体出发，深度剖析阅文所面临的内忧外患，并解读其形成的原因。
最近的阅文不太平。
先是与天下霸唱的著作权纠纷引发广泛争议，然后是核心团队大换血，接着被签约作者爆出“霸王条款”，而后新管理层和官方账号就此条款发表公开澄清，并表示日后会召开作家恳谈会。
根据百科显示，阅文集团正式成立于2015年，是由腾讯文学与盛大文学合并而出，为腾讯投资公司。此刻，集团的原创业元老已经离巢，改由腾讯嫡系接管。
以此推测，阅文正在试图转型，不过成功与否，还要看新管理层如何解决内外矛盾。对外，阅文原本的付费模式受到了免费市场的强烈冲击；对内，阅文作为阅读平台，却与站内作者的关系陷入僵局。
显然，“新”阅文处于“内忧外患”中。如何应对当下的问题，决定着自身和腾讯在文娱领域的发展。而从这个角度看，“忧患”可能是劫数，也可能是机遇和挑战。
身为行业乃至民营企业的巨头，阅文和腾讯在创造经济效益的同时，亦有着促进文化产业繁荣的社会责任。二者相辅相成。
一直以来，由于腾讯在文化产业精准布局，从IP创立到衍生开发，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文娱王国。因此，被行业寄予成为“中国迪士尼”的厚望。
倘若阅文能够顺利完成调整，充分履行责任，那么坐拥这座IP宝库的腾讯将获得更多业内外的鼎力支持。以深厚的根基为支撑，加快成为“中国迪士尼”的进程。
若想详细分析“新”阅文的困局，我们不妨复盘下，从4月底到5月初，短短几日，阅文经历了怎样的波折。
4月25日左右，阅文旗下玄霆公司与天下霸唱就《鬼吹灯：牧野诡事》的著作权一案二审宣判。根据法院判决显示，《鬼吹灯》作为知名IP，版权归玄霆公司所有。原作者天下霸唱如若使用，涉及侵权。
因此，基于网剧《鬼吹灯之牧野诡事》在片名和相关推广中使用“鬼吹灯”等行为，天下霸唱及其公司东阳向上需赔偿玄霆公司110万元的经济损失。
4月27日，阅文集团高管大换血，时任联席首席执行官吴文辉和梁晓东、总裁商学松、高级副总裁林庭锋等部分高管团队成员荣退，辞任目前管理职务，腾讯集团副总裁、腾讯影业首席执行官程武出任阅文集团首席执行官和执行董事，腾讯平台与内容事业群副总裁侯晓楠出任阅文集团总裁和执行董事。
吴文辉
对于这种组织结构的高层变革，投资市场率先给予了肯定。当日，阅文集团尾盘快速拉升，收涨5.97%。28日涨势延续，下午收涨14.40%，报价36.55港元。两日涨幅达到20.37%。然而就在集团还未来得及为此高兴，新的危机出现了。
某阅文签约作者在公共平台表示，4月28日，自己收到了新的作者签约合同，并直指这是“霸权条款”。对此合同，他们的担忧主要为三点：利益受损，甚至可能赔钱；没有著作权，变成了委托写手；网文生态圈将遭到巨大破坏。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后，整个网文圈陷入大“地震”，大批网文作者宣布停更，无数读者愤怒异常，很多人更是在微博发起#本书交由原作者#超话。一时间，阅文成为了作者和读者口诛笔伐的对象。
现如今，知名编剧汪海林、著名作家梦入神机、天蚕土豆、愤怒的香蕉等人也开始纷纷就此事下场表态。
4月30日，程武和侯晓楠联名发表题为《面孔会变，梦想不会——致网络文学作家》的一封公开信，疑似为了安抚作者，不过未起到相应作用。
程武
5月3日，阅文官方公众号“作家助手”发布了《关于近期不实传言的说明》，该说明表示网上提到的“霸王条款”为去年推出；新的管理团队针对大家的意见对合同进行修改；巩固和保持付费模式，并对创新模式进行探索；下线与微信读书合作的免费活动；作家是阅文平台的根基。
同日，阅文集团总编辑杨晨发布公告称，阅文将在5月6日启动今年的系列作家恳谈会。届时，作者、阅文集团CEO程武、总裁侯晓楠、总编辑杨晨及主要内容负责人将就商业模式、作家生态以及作家合约等问题展开讨论。
5月5日，一些网文作家自行发起 “五五断更节”的活动，以抗议网传阅文的“霸王条款”。随后，网络上有言论称，阅文会在作者未知的情况下，在半夜自动发布草稿箱的文章，以及日后将停止推荐参与断更的作者作品。另外，还有网友爆料，一些作家在QQ群聊过程中保存到手机里的照片，会立马被QQ自动删除。
针对最近的争议，阅文方面亦在5日发布官方声明，内含：明确全面免费阅读不可能；“知名作家因故纷纷断更”为不实结论；已故作者三痴的书虽为买断书，但是稿费正常发放，由家人继承；著作权财产权在经双方协商后，在自愿的情况下授权；平台没有采取任何包括修改更新时间、威胁断更后不推荐等在内的运营举措。
对此，阅文方面表示，没有采取任何包括修改更新时间、威胁断更后不推荐等在内的运营举措。另外，还有网友爆料，一些作家在QQ群聊过程中保存到手机里的照片，会立马被QQ自动删除（此段编辑有误，请从下段继续阅读）
目前为止，几件传闻均未经证实，阅文与部分网友各执一词，成为了平台与作者的“罗生门”节点。
截止撰稿，以上为近期阅文多个事件的梳理。通过这些事件可以看出，于互联网布局，腾讯对于阅文有着巨大的野心。从控股到安排影业与内容的人员亲自进行管理，极度看重阅文庞大的IP内容库，想借此打通IP全文娱产业链。
于平台本身的内容产出，阅文的新管理层还未与作者形成双方一致认可的沟通结果。而这部分恰恰是阅文不能动摇的根基，否则腾讯也难以在其之上建立空中楼阁。
众所周知，自2002年起点中文网成立以来，阅文经过前身盛大文学的发展，逐渐成为数码阅读和IP文学培育的首席巨头，曾输出过《鬼吹灯》《盗墓笔记》《琅琊榜》《全职高手》等S级的网文IP。
现如今，阅文已有810万作者，拥有的IP是国内网文质量和数量的天花板。恰因如此，阅文的话语权越来越大，作者想要上推荐愈发有难度。而平台与作者就作品的版权纠纷，也是国内网文发展至今，一直存在的矛盾。
据了解，当下国内的网文版权均为平台所有，类似天下霸唱的情况在过往层出不穷。长久以来，平台与作者之间总是有着各式各样的版权矛盾，且日益加深，未曾解决。很明显，网传阅文的“霸王条款”是此矛盾彻底激化的导火索。
这不禁又一次引发了行业的思考：作者与平台到底应该如何划分版权，以实现合理化共赢？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对标下日本的IP产业链，或许值得参考。以漫画IP大户一桥出版集团为例，旗下拥有集英社、白泉社、小学馆等知名出版社。
这其中，集英社出版多种面向青少年的漫画杂志，里面最有名的当属《周刊少年JUMP》（以下简称：《JUMP》）周刊漫画，其为日本发行量最高的连载漫画杂志，连载的代表作有《龙珠》《圣斗士》《灌篮高手》《海贼王》《火影忍者》《死神》等世界级的头部IP。
《JUMP》与漫画家大体是以下的合作模式：初期，漫画在《JUMP》上连载，漫画家拿对应的酬劳。中期，漫画出单行本，由集英社负责出版。作品的版权归作者和集英社共同所有，想要进行版权买卖，必须经过双方同意，所得收益按照合约进行分成。
当然，国内的环境和日本不同，IP产业也是近十年才得以大力发展，整个行业还需要不断规范。恰是这样，作者作为IP内容的创作者，在任何时候都应给予其更大的创作空间以及与之付出相匹配的回报。
越是优质的IP，其作者应当享受越高的权利与收益。或许这对于阅文来说，需要具有“牺牲”短期利益的精神，但是长远来讲，更有助于阅文和腾讯构建“鹅”系文娱系统，促进产业生态建设。
凭借十余年的运营积累，我们有理由相信阅文和腾讯可以处理好与作者的矛盾。比起“内忧”，更复杂的是“外患”。
目前，阅文营收主要由两部分组成：其一是包括付费阅读、网络广告及分销第三方游戏的在线业务；其二是覆盖影视制作、发行、授权改编、游戏运营及纸质图书销售的版权业务。
这里面，付费阅读曾经一度是最主要的业务板块，可是近三年来，该项业务的运营比重正在减少。
根据集团2017年11月在香港上市后的财报显示，“付费阅读”所带来的净利润增长形成了逐年下降的趋势，该业务在2017年的净利润增长率为1416%，到了2018年却降到63.75%，而在去年，这个数字更是降到20.4%。之所以产生这种情况，与客观环境变化导致的战略方向转变有关。
首先是对用户喜好的判断。随着IP影视化的热潮掀起，2018年10月，阅文宣布正式完成收购新丽传媒100%股权。这昭示着，集团将大力拓展影视制作业务，多维度开发旗下IP的价值。同时，这也意味着，在阅文或者腾讯的眼中，比起文字，用户可能更愿意为IP的影视内容买单。
由此，阅文的版权业务已经由IP授权转向为IP的联合投资与制作，集团与之对应的投入也在逐步增多。
观察这几年的版权业务成果，从文字到影像再到其他IP衍生，阅文和腾讯都是通过开放式地与各类伙伴展开积极合作，全方位开掘优质IP的潜能，以此打造出《陈情令》《庆余年》《英雄联盟之谁与争锋》等诸多成功的IP开发案例。
其次是互联网公司的竞争。自2018年开始，“付费阅读”受到了“免费阅读”的极大冲击。而在相关产品的背后，是其他互联网巨头在数码阅读领域的布局。
同样是在2018年，最开始在5月，趣头条旗下的免费网络阅读APP米读上线，产品主打“免费阅读+广告”的模式，先期着重布局三四线用户，一经推出即大受欢迎，截至2018年底，日活跃用户已突破500万，排名网文阅读行业第三。
就在米读上线三个月后，2018年8月，七猫免费小说APP与连尚免费读书APP上线。其中，七猫在2019年7月获得百度入股，后者持股占比为37.36%。
2018年12月，追书神器免费版上线，用户数一举超过原付费APP。2019年，爱奇艺文学将旗下阅读变现模式变为免费+付费结合，用户数同比暴涨253.8%。
见此“盛景”，阅文意识到，自己也必须入局“免费阅读”领域，集团于2019年1月推出了飞读小说。不到半年，该产品用户突破千万。
2019年11月，字节跳动推出了番茄免费小说，由于“头条系”在腰尾部城市的深耕，番茄小说瞬间实现用户扩张。当然，在“免费阅读”以外，其他互联网巨头也未放弃“付费阅读”领域。2020年3月，百度的全资子公司百瑞翔以7亿资金成为掌阅的第三大股东。
至此，在连续三年的市场混战后。无论是横向与其他互联网公司的产品比较，还是纵向与自身数据比较，阅文的优势都在减少。
横向比较，根据某网站显示，在Q1和4月的图书类APP排行榜中，百度的七猫和头条的番茄等免费小说APP稳居前二，而阅文旗下的起点中文网则位列第九位左右，QQ阅读更是跌出了前十。
纵向比较，根据报道显示，2018年，阅文的月付费用户数是1080万，平均月活是2.13亿；2019年,月付费用户降到980万,平均月活跃用户2.19亿；付费用户已经从2016年的10%连续三年下滑至4.5%；平均月活跃同比增仅2.9%。
可见，虽然阅文及腾讯转而以IP影视化为重，但是在“阅读”大战之中，仍然急需变革。毕竟，该领域不仅是阅文的立足根本，背后更是多个互联网巨头的战略博弈。而支撑此领域的依然是优质的原创内容。
如今，阅文的“内忧外患”同时将其和腾讯推向了互联网与创作端的风暴眼。这难免让人想起十年前的3Q大战。彼时，腾讯疑似想要垄断，一度陷入与现在类似的舆论旋涡。而后，腾讯管理层经过深虑研讨，举办了10场“腾讯诊断会”，并提出“开放”战略，反向互联网思维支持全产业。有关腾讯在“3Q”大战后的具体战投布局，我们会在另一篇文章详解。
果不其然，爱人者人恒爱之。转而成为中国互联网产业助力者之后，腾讯收获颇丰，据不完全统计，现在腾讯已投资金融科技、文娱传媒、民生教育、生活消费等800余家公司，企业市值近5000亿美金，是国内市值TOP2的企业。
当年的领导层面对风波，及时做出了反思和规划，现在阅文新任管理层可以以此为鉴。一个好公司，一定是产业生态的助力者，而不会因为一己之利而成为生态的破坏者。生态一旦破坏，产业没有未来，那么先前的小胜和小利也将不再。
回归到文娱领域，好的IP就是中国文化产业的青山绿水，要善待青山绿水的创造者。简而言之，国内文化产业想要拥有自己的“中国迪士尼”，离它最近的腾讯任重而道远。
首先，于行业责任看，“中国迪士尼”要成为文化产业引擎，带动整个产业链的繁荣发展，而非把竞品公司击垮形成垄断；其次，于国家责任看，“中国迪士尼”要培育优秀的国内创作人，为其提供施展才华的广阔天地，而不是压榨他们的价值，更不能以削弱他们的利益，来解决外部矛盾。
循此苦旅，以达天际。其实不单是阅文和腾讯，国内的任何一家文娱公司，身上应肩负着繁荣民族文明，精品化输出世界的责任。即便这个过程注定会让大家走一些弯路，但是只要用心扶植创作者，就会得到最大程度的前进动力。
因此，阅文的“内忧外患”看似是劫数，实则是集团及腾讯的又一次机遇，且看其如何把握，为国内的文化产业雕梁画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