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北京局促
一个电话
接到河北来的电话,原来是公司某集团做销售的同事。向我介绍某个楼盘。
“昨天开了两百多套,现在已经卖出一半了。”
“你也知道,这是离XX新区最近的可售项目哦。”
“我们内部员工购买可以直接免X万……”
因为都给一个老板卖命,我也就听他聊了会儿。放下电话,心想:
老哥,你也买不起,我也买不起。
祝你能多卖几套。
某县参观
带一帮学生去公司某标杆项目参观。
该项目帮助某县创造了经济奇迹。
展馆里的工作人员听说不少都是当地居民。她们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每天要接待许多参观者。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现在在您眼前的是……”
“XX位于京津冀经济圈的XX……具有XXX的区位优势……确立了XXX的发展定位……”
她穿着黑色羽绒服,面带微笑,解说起来十分熟练。
走到一个空置区域时,她说,
“这是一个VR互动装置,您可以在这里体会……”
但是我们的面前空空如也,原本放置VR设备的地方只留下一个空展台。她对着那个空的展台继续表演。既没有跳过,也没有对我们做特别说明。
好像机器人。
鸡肉串
走出公司大厦,琢磨着是打车还是骑车回家。
打开滴滴打车的界面,都是要等十五分钟以上的。于是想着去周围吃点什么。公司旁边有一家日料,味道一般,价格中上。想到信用卡上的欠账,拐进了旁边的7-11。买了一个鸡肉串和一个鸡肉卷。走出便利店,路上暗暗的,天津银行的招牌亮着,勉强能看清地面上的落叶。一阵大风把落叶卷起来。
鸡肉串太咸。还是叫不到车。只好骑车。
刷了一辆,打不开。
再刷一辆,车停的不稳,我稍微碰了一下,连续倒了四辆。一辆摩拜,三辆ofo。
骑车回去。太累,骑不动。风大,冷。
骑到公交车站台了,换乘公交车。
挤。开始还需要扶着,后来因为人太多,挤得浮起来,随便怎样也不会跌倒。
一条微信
朋友昨天上午发来消息。
“honghuanglan虐童的舆论发酵,你怎么看?”
“我觉得很想躲开啊。”
……
是人类学的朋友。
……
“我昨天因为这个五点才睡,加班回来已经三点了。”
“我也是,昨天去河北。心力交瘁。回来还要遭受这些。”
……
“北京清理diduan人口,对我来说,我自己就是diduan人口。”
……
“什么世道。”
从前一天的朋友圈爆炸到第二天的持续发酵,这条微信是我唯一的慰藉。在这之前,我哭了一个晚上。他的熬夜,和我的泪水,和朋友圈里声泪俱下的控诉是两回事。我们为一些别的事情而心焦。
别的。
打工者小卡
说自己和被清理的人没二样,不是在假装。我不是那种说自己混不下去了实际上家里还有好几套房的人。公司楼下摊煎饼从早到晚的大姐跟我都不容易。为了有屋住,有饭吃。
领导要我发一万份问卷,以及很多类似这样的事。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我没有双休日,下班后的时间都给了公共生活。
有时候是早上六点码字,有时候是夜里一点才结束活动。
田野何曾停过,行动不会落下。每一年,好像都比上一年更加辛苦。步履不停。
为了日子能比今天好一点,为了别人能比自己好一点。
出租车司机
载我的司机说自己以前是开黑车的。我们从我做的公益聊到女大学生做小姐。
司机说,他敲诈过小姐。小姐手机落在他车上了,他讹了三万。
“反正这钱也不干净,都是那些当官的。”
来北京以后,从许多个这样的司机那里,知道了辽宁大厦,知道了维也纳。
也是从他们那儿,了解到《性工作者十日谈》里那样鸡鸭相互糟践的事情也不少见。
“小姐也去少爷场,少爷也去小姐场。”
一部纪录片
宋轶拍了一部反映打工子女教育的纪录片《野草集》。
前一天做了三场公共活动,但我依然非常想去看看。一种“不得不去”的感觉战胜了身体的疲惫。
没有让我失望。是这样的感觉。行动者的共鸣。
虽然他的领域和我的领域不完全一样,但是路子是相似的。
后来现场互动里面,许多人从不同角度开始评论。
老实说,许多评论是很无力的。
就像我的毕业论文答辩一样。
没过几天,那场火灾就发生了。
野草烧不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