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笔记04|茶,眼泪,沙发床
01
起床后浑身疼痛无比,准备去见公益伙伴,看下去年的物料保存情况。算了算时间怕是来不及,干脆移到了晚上,争分夺秒又赖了会儿床。
接下来是最恐怖的任务,搬箱子去下一个住处。老式木头楼梯十分陡,我分了两趟搬东西,比想象的轻松一点。拖着行李走到了新住处,开始准备下午的访谈。下午要去见一个导演,他给我们投了片,也喜欢我们的理念,我和他安排了一个专访。
他说话很快,说得也很多,我的打字速度跟不上,加上这些天没休息好,最终作罢,决定回头再整理。他并不避讳自己的创作和自己的精神困扰有关,我问他会介意在观众面前自我暴露吗,他说一点儿都不会。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多数情况来说,创作者出于自我保护还是会给自己设一些防线的。我们聊了他的创作经历,聊了独立电影,聊普遍的精神疾病,聊了我们共同学习生活过的栗电。
作为创作者,我也挺想和他聊聊我手头的剧本和明年想拍的东西,但是时间有限,只能先压制一下自己作者的身份,完成好为了展览而访谈的这部分。如果你对我们聊天的内容感兴趣,去【刺鸟栖息地】的号等后面的推文吧。
茶有点贵,但环境的确好,我也算是借着这个机会稍微放松了一下。
02
走出茶室,天已经黑了。我得去闵行那边找伙伴确认物料,一着急居然走错了路。这次来上海在找路上面浪费了许多时间,感觉自己失去了以前做社区服务时候那种认路的特长。一来二去,反正时间也耽搁了,伙伴让我把晚饭先吃了再过去。
用刚刚喝茶钱的零头吃了份沙县,沙县和我对上海的记忆缠绕在一起。当时在九亭做性教育,大家经常靠沙县打发午饭。有菜有肉,荤素搭配,各阶层友好。
回到住处取东西,有带来的特产,有去年厚重的留言簿,还有剩下的一些展品。东西比较重,最终伙伴跟我都决定还是打车吧,不然就太折腾了。坐在汽车上,外面流光飞舞,疼痛鬼鬼祟祟复兴。我最近有一种药断了,奔波之中来不及处理,其实平时自己在家也可能会忘记,但是现在想到这个事情突然觉得莫名委屈,鼻子酸了起来。
想哭的念头被一堆消息打断。做躁郁症公益的另一个伙伴发来消息问采访的事情,他们想在展览期间采访我们这边,于是大家商量了时间,我也顺便把想让他们做传播伙伴的事情一并说了。最近处处在找能帮得上的自媒体做我们的传播伙伴,其实也就是帮助我们多转载些消息。
“感觉你们也挺手忙脚乱的。”我说。
“超级手忙脚乱。今年还要参加99公益日。”她说。
“都是因为穷(狗头)。”她补充。
03
我的笔记里可能动不动就说穷,看多了或许你会觉得厌恶。但如果你把穷当一个中性词来看,可能就会少一些不适。写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更加真实地了解民间公益的日常,也不太想去浪漫化或者美化了。穷并非一种抽象的概括,而是许多个小小的细节。哭穷也是权利,如果觉得冒犯了,那我也不会道歉的,哈哈。
04
到了去年驻场工作过的广告公司。门没开,蹲在路边等开门,来往车辆的灯光被矿泉水瓶子上的水滴困住,挺漂亮。
伙伴来开门了,他说他有车,一看是hello单车。
回到去年的战场,当时在深圳做历史老师的同学过来帮了不少忙,她虽然是历史系,但经常来人类学上课。去年五月,我们人类学班上的朋友在上海的展览现场再次重逢,有什么比在田野里重逢更快乐的呢?
盘点了一下去年的展品,都没有问题,不少今年还可以再次利用。
05
接着就要去伙伴的家里。他做公益的时间和领域都比我多得多,我一直很好奇他是不是什么隐藏的大款。结果到了他家一看,人家睡沙发床,比我还惨!
开个玩笑,他应该只是觉得大床太占空间。我给他拍了一张照片,说下次筹款的时候可以拿来煽情一下。他家里放着各种公益相关的物料,客厅里堆着他们微店义卖的被子,到今天也没卖出去几床。书橱里则是各种的过往做过的项目资料,我也算是长了见识。
把最后一波去年剩下的物资确认完毕以后,我们开始商量今年展览的时间和中间要做的活动。9.20开幕,10.11撤展。国庆期间安排了互助小组,读书会,影像放映……满满的。说到做活动,一般我都是自己做,但是展览期间,我就很少做了,其他伙伴来负责具体执行。我这个控制狂经常不是很放心,哪怕人家可能都做了蛮多了的,我也恨不得能到现场去看下情况。涉及到精神健康的小组或者对话,我自己的风格还是偏小心和谨慎多一些。这种逞强其实意义不大,现在就是逐渐学习合作,练习对“错”“失误”“不一样”的宽容度。
今年如果不累的话我也想带一场小组,好久没带了。怕手生。
后来我们又聊了一些,关于各自对精神健康公益的看法,交换了一点信息,里面有个对话蛮逗的。
我问:”现在咨询师这个证也取消了。如果我就是想当咨询师,想接案子,我要做什么?“
他说:"胆子够大就行呗!"
我跟他说我也拍了一个跟双相有关的片子,他说这次放呗,我说算了。准备雪藏了。
我告诉他这个片子在外面经历过的冒险,和收获过的各种各样的评价。那些评价给到我的喜悦和伤害,搞电影的人未必懂,但是我这位常年做精神健康的伙伴能懂。白天采访那位年轻导演的时候,聊到作品和人可不可以分开的问题,他和我一样,觉得很难分开。他还说,他发现一开始讨厌他作品的人基本上也是他不喜欢的那种人。
谁知道呢?过两年如果不这样拍片了,学会藏自己的心了,大概又是另一番想法。
06
回到住处已经快要一点。
不做这些事情还好,一做这些事情又要与许多同行打交道。过程中就会有这个看不惯那个看不惯的情况。但是今天我突然在想,这个看不惯,这个质疑,是不是和自己的名利心有关。会不会,嘴上说的是看不惯,心里想的却是”应该让我来做“”我做的才是对的“。
这些东西想了比较痛苦,有的和大环境有关,有的则和个人志趣有关。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没有门槛,也没有评估体系,大家各自折腾。市场有了,受众有了,招呼事情的人也有了,唯独专业是缺席的。这里的专业并非指的是带有权威意义的某个具体学科,而是指的一种系统性的持续进步的知识和经验生产方式。
带着偏执和不甘心,我打开google开始搜索今晚自己批评过的几个点,试图确认自己的论据无误。花了些时间最后终于找到了,我的判断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个找的过程,却有点心术不正。你可以说是严谨,也可以说是有病。觉察到这一点以后就更受不了自己了,胡乱哭了几分钟,本来事情太多,又累,加上比较在意的点触发到了,所知道的道理并没有办法安慰到处在沮丧和矛盾状态的自己,也就只能把眼泪当酒使唤了。
打个赌吧,猜后面的日子里还会哭几次。
胡思乱想一番后,草草睡下了。
明天去浙江。
END
写这个东西,很大一个目的是方便有心做事的人参考。在琐碎的日常里,为你呈现一种生活的状态。四篇写下来好像都挺丧气的,如果你有耐心不妨继续追番,看看事情是否会发生变化,看看完成一件事的过程里我和我的伙伴们要经历哪些挑战。本着真诚的原则,我没有办法假装自己是毫无怨言的劳模,更不可能要假装斗志昂扬,这一切的纠结脆弱和内心的小九九,都是和吃饭睡觉一样寻常的存在罢了。
感谢你的关注,感谢打赏的读者。
入秋了,祝大家一切都好。